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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难道,这家伙就是——”
“对,她就是自称扫描仪女妖的——竹花幸绪小姐。”
幸绪花了将近四十分钟,把屋子来了个底朝天,进行了一番大扫除。我和阿宏被迫去了两趟附近的方便商店,遍购了大扫除用的东西,像滚式拖布、化学抹布,擦玻璃用的喷式洗剂、清洁剂,带把儿的刷帚、坐便器除菌清洁器、半透明的垃圾袋等等,真是惨极惨极。
“哎.这些增幅器啥的是干什么用的?”
幸绪一边用胶带纸把多条配电线路拢在一起,一边询问道。
“你从那边的望远镜里瞅瞅。”
“不会看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幸绪斜了我一眼,眼神好像一个正在盘查黄色书刊的PTA官员,然后就照我说的做了。
“啊!”
我冲转过头来的幸绪眨了眨左眼,扳起了增幅器的开关。右边的扬声器里有声音传了过来,夹杂着杂音。
“这样,可以听清那间屋内的情形。”
“怎么安上的窃听器呀?”
“装成NTT或东京煤气公司的检查员就行了呗。”
“实际上良辅本来安了好几个,不过,现在就只剩下这一个了。”
阿宏指了指扬声器,对幸绪说道。
“是不是被发现了?”
“你放心。”
我从增幅器下面抽出那本帝都银行的职员名簿。
“我已经找出了跟东建兴业有关系的那家伙。”
“是谁?”
幸绪接过名簿,简短地问道。
“大城升。现职总行第二营业部部长。”
“案情证据已经找齐了。不过,遗憾的是,还没有当场抓住他们在一起的证据。”
“所以,幸绪小姐。”
我从牛仔茄克口袋里摸出个火柴盒,递到幸绪面前。
“这是?”
“六本木的一家名叫‘罗路姬’的会员制夜总会的火柴。”
“这,看一眼就知道了。”
“不知是否出于偶然,东建兴业的江波和帝都银行的大城,都是那儿的会员。”
“是不是还没证明过两个人一起去吧。”
“光坐坐就得三万元啊。”
“没钱,不太好过吧!”
幸绪明明知道我们的用意却还在那装糊涂。对于她的厚脸皮,阿宏在一旁苦笑不迭。
没法子,我只得下最后通碟了。
“你去把这件事查清楚。”
“为什么啊?”
幸绪的樱桃小口撅得像唐老鸭的一样高。
“又不是家鸭店,我们俩大男人不可能去那儿工作呀。”
“嗯——真讨厌,要对那些秃老头卖弄风情,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看你这说的什么话。既能收集情报,还又能赚钱用来造假钞。这种一箭双雕的好事哪里去找啊?”
“什么?连我向秃老头们卖弄风情挣来的钱都不能由我自由支配吗?”
“一切都是为了造假钞嘛。”
我严厉地说道。
“可是,要被发现了怎么办?那个江波,就是声音低得像低音大鼓的家伙吧,以前可碰见过好几次啊。”
“谁会发现啊。一开始连我都以为你也整容了呢。”
幸绪一语未发,朝我的小腿就踢了过来。
我摸着小腿又说道:
“这段时间,我们也要去砍伐黄瑞香了。”
第四个年头上的黄瑞香,必须在叶落之后从根处将其砍伐,然后马上分解成纤维,以做纸币原材料之用。我在丹泽山里培植的,加上幸绪在爱鹰山栽培的,树皮的量可就大了。
“最关键的造纸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幸绪合上职员名簿,直截了当地问道,
“都过了五年了嘛,你可别说还没有头绪哟。”
“就只差一步了。”
事实上,至少还差五六步。但是,如果我实话实说了,两人会丧失干劲的,那可不行。当然,因为我在造纸公司上班,所以有关造纸的特殊技术也偷学了不少,跟五年前比已有了天壤之别,只是它还没有开花结果而已。
但是,毕竟这次不像五年前那样有时间限制。只要好好地反复钻研,总会有成功的一天的。
我叉开右手的五个指头,伸到两人面前。
“我的目标是五亿。将来要用它作资本,成立第二家竹花印刷公司。”
“好主意,到时幸绪的母亲做社长,我们也当个什么官的。”
阿宏喜形于色地直点头。幸绪的视线落到地板上。
“怎么说呢。我妈可能已经不想再干印刷公司了吧。”
也是,先死了丈夫,后来连丈夫的老友也落得个悲惨的结局。对她来说,一丝美好的回忆也没留下来。
“干什么都行啊。只要能从东建兴业和帝都银行那帮家伙们手里拿到钱。”
阿宏用右拳猛击了下左手掌。
“还有我失去的那五年,也要一并讨回。”
接着,阿宏抑制住满腔的怒火,盯着幸绪问道:
“对了,他说的那台凹版印刷机怎么样了?”
“噢,那个呀,我已经存放到良辅背着我常去的地方了。”
“我去的地方……”
“既然是你背着她偷偷去的地方——”
“得了,阿宏。你别胡思乱想啊。”
我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赶紧叮嘱道。
“胡思乱想是什么意思?”
幸绪的眉毛挑动了一下。
“还用说嘛,就是捕风捉影的想象罢了。”
我避开她的追问,赶紧拉回话头。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我常去的地方,只有平冢的造纸公司和这里呀。”
“你这装糊涂的样子,倒还蛮可爱呢。”
幸绪一个人在那儿莫名其妙地哧哧笑个不停。
“真的,这五年里,我可是绝对小心,不让你发现我。”
“可是,那花可骗不了人啊。”
“花?”
我越发地莫名其妙起来,我在这五年里可从没买过花,也没拿过花。这一点我还是能保证的。
看我一个劲儿地摇头,幸绪也显得没把握起来。她半自言自语地嘟囔道:
“嗯?那么,到底是谁呢?”
“什么谁呀……什么事?”
阿宏问道。
“经常被供奉在阿广墓前的花呀。”
五年前在山中发现的老头的遗体,最初,怎么也找不到来认领的人。老头从老伙伴光井那儿买的户籍真是上乘品,一个亲戚都没有。
幸绪母亲得知后,就以曾是自己公司的职员为由,认领了来,为他办了后事。也许对于她来说,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那就是他是自己亡夫的友人。
火化后的老头的遗骸,被葬在了富士市郊外的某寺庙里。在那儿,还有幸绪父亲的墓,就在旁边用老头本该领取的退职金给他建了个小小的墓。
幸绪常去给父亲扫墓,和庙里的住持已混得很熟。而且,从她很小的时候,因为常在那儿玩捉迷藏,知道在正殿和钟殿之间有一间平常很少使用的堆房。
五年前,幸绪深信我还会回来,就决定在爱鹰山中继续栽培黄瑞香。反正原材料总是多多益善的。她想一个人培育出大量的黄瑞香,好让我大吃一惊。
在这过程中,偶尔有一次,幸绪发现了一个最近新挖过的地方。这个地方除了我和老头以外,应该再没人知道的。难道是……她这么想着,就叫来同学帮忙,在那儿挖了起来。
果然,正如她所预料,从里边挖出了那台熟悉的印刷机。看到它,幸绪刹那间就明白了我的意图。
把它藏在这地方,却一点儿也不告诉自己。其原因肯定就是,等将来使用这台印刷机的时候,也不打算通知自己了。她确信这一点。
所以,幸绪就决定把印刷机藏起来。反正我早晚要去把它挖出来的,到时在原来的地方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片黄瑞香树,一定可以猜出是谁干的。为了造假钞,这台印刷机可是必不可缺的,所以到时我一定会来找她的。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
藏印刷机的场所,她最先想到的便是父亲和阿广的墓所在的风越寺的那间堆房了。那儿离爱鹰山也近,搬运起来又不费事。幸绪跟住持打了声招呼,就把印刷机运了进去。
“可是,大约从两年前起,我偶尔会在阿广墓前发现有人供奉的花和香。我想那一定是仁史——噢不,是良辅背着我们偷偷来扫墓了。”
“来的时间有规律吗?”
“没有。不过,好像彼岸(春秋分前后一周)前后一般都来的。现在想想,好像两三个月来那么一次吧。对了,彼岸前后,我曾偷偷地在寺里边等过,可是……就有一次,遇上个说是阿广酒友的男的,往后就没碰上过。”
“酒友?”
我还不知道老头有这种朋友。研究造纸时,他曾和一家中小型造纸公司的保安员混得很熟,或许,是那个男的。
“是那家伙献的花吧?”
阿宏想当然地问道。
“他说不是呀。我也那么想,可他说那天是第一次去。”
“长什么样?”
为保险起见,我追问了一句。
“比阿广稍矮点,戴着个黑边眼镜,额头有那么点儿秃,就像政府机关里的出纳员,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不记得有这个模样的人啊。可能就是那个保安员吧。
“好嘞,咱们就这么定了。”
阿宏说着,猛地站起身。
“咱们去取回印刷机吧,顺便也去给老爷子扫扫墓。”
两天后,凑着我休息,幸绪领我们去了富士市郊外的风越寺。
五年没来富士市内了。
虽然打这儿经过好几次,但下了高速进市区,这还是头一次。
由于不胜怀念,我稍稍绕了绕道。
我们的那间工作间一带,现在变成一望无际的住宅区了。竹花印刷工厂的旧址上,当然盖起了配备了立体停车场的大型旧货商店。老头的公寓早已拆了,现在变成漂亮的高级公寓了。五年的时光是多么的沉重啊!
沿环爱鹰山北部原野延伸的县道66号公路往前,就是幸绪父亲和老头的墓所在的风越寺了。
我们把车停在停车场,在门前的花店买了香和菊花,提着借来的提桶,走进铺满砂石的院子里。
幸绪父亲的墓,在院中的一棵很大的松树下。墓碑虽小,但磨得很光滑,阳光透过树叶洒落下来,照得它闪闪发光。
老头的墓,在这片地的最北端。墓周遭围着一圈四方形的花岗岩,放着块好像刚采割出来的小石头,石头只有中央部位打磨了,上面刻着“水田广一之墓”这么个陌生人的墓志铭。因为谁都不知道他的真名,所以这也难怪了。我们献上花,点上香,又洒水清洗了墓石,敬上一杯备好的酒。幸绪跪在了墓前,阿宏也向着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假钞制造的老前辈双手合十鞠了个躬。
我也祈求老头冥福,发誓一定要造出假钞,以雪耻辱。
参拜结束后,我们就去取印刷机。刚要走出墓地,
“啊!”
幸绪突然盯着前方,大叫起来。
只见一个手拎着提桶和花的男人正向这边走来。他好像听到了幸绪的叫声,无意识地抬起头来。个子小小的,长了个圆圆的脸,黑边眼镜的后面,一双细眼睛眨呀眨的。
“啊!”
这次是小个男人发出的了。他慌忙像要逃走似地背过身去,就那么向着停车场方向走去了。
“认识?”
阿宏问道。幸绪点点头。
“看,那人就是自称阿广酒友的人。”
“哎?那么,那家伙就是―”
我脚下一使劲,就冲了出去。
“喂,良辅!”
没时间跟他们两个人解释了。我朝着一路小跑逃去的小男人追了过去。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我追过来了,就扔了手中的桶和花。
“喂,等一等,大叔。”
我继续向前猛冲。
小男人已经跑进停车场里了,他在车子中间窜来窜去,最后来到了一辆脏兮兮的大篷车旁。我也跑到了车前,用手拍着发动机罩,冲男人说道:
“哟,好久不见了啊。”
小男人半个身子已塞进车里了,他缩着脖,翻着白眼偷偷瞧了瞧我的脸。我定睛一看,他那红脸膛的正中央,蒜头鼻子向右倾斜了大约五度。这一定是我打他后给他留下的纪念吧。
“这么久不见,你瘦多了啊,大叔。还有你那变成一个鼻孔的鼻子,看来也总算复原了嘛。”
这一来他好像明白过来了。扭过头来,睁大了小眼睛。“你,难道是……’,
跟五年前比,他可是瘦得惊人了。虽然他戴上了眼镜,额头也秃得更厉害了,但毫无疑问,他就是老头从前的老友之一,那个光井通商的社长——光井正平。说不定这名字跟老头的一样,也是假的。
“没想到你会来给老爷子扫墓。而且,还戴了这么副装模作样的眼镜,改了改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