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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谢尔盖按时上班来了,他焦急地等待着左托夫的召见。
罗巴诺夫从门外探进身来。
“致以少先队的敬礼,科尔舒诺夫同志!莫斯科的学生们生活得怎样?”
这时,内部电话响了,左托夫叫谢尔盖到他那里去。
“汇报一下你的工作,科尔舒诺夫!”
谢尔盖像往常一样,简短扼要地用几句话就把工作的结果报告完了,并把笔记放到了桌上。
左托夫听到别列斯维多夫家的住址时,说道:“地址相同。又是别象街,嗯,嗯!”
他戴上眼镜,本想看看笔记,但随即又改变了主意,把笔记放到一旁,从眼镜上方望着谢尔盖,严肃地说道:“这样吧,详细地谈一谈!你从前好像是很善于做这样的事情的。”
谢尔盖黝黑的双颊上泛出了薄薄的一层红晕。他勉强又说了一遍。他只尽力谈那些直接与案件有关的东西。但后来他忍不住了,忽然谈起学生们在广播室试喇叭的事来。
左托夫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样开怀,他那阴郁的面孔霎时变得善良而真诚了,慈祥的皱纹布满了眼睛四周。
“嗳,小鬼,可惜我没有听到!”他一面说着,一面取下眼镜,擦掉了眼中的泪水。他换了完全另外一种语调,信任地问道:“你打算下一步怎样做呢?”
“我们把别列斯维多夫找来,要他谈谈他在别墅里做了些什么,在哪儿见过‘老爷子’。”
“太早了。”左托夫摇摇头。
“我敢担保,他什么都会说的!”
“为什么这样自信呢?你甚至还没有和他见过一面。你对他有什么了解呢?”左托夫又皱起了眉头,“我还以为,你已经下定决心遇事不再急躁了。”
谢尔盖很不痛快,本想加以反驳,甚至和他争辩一番。使他不快的是,科长在这一次又表示不满意,这显然是吹毛求疵,非常不合时宜地提到谢尔盖在刑事侦查局工作初期那段痛心历史的。但他极力压住了心头的怒火,冷淡地说道:
“听候您的指示!”
“现在就告诉你!但我得首先提醒你,我们不能逮捕依果尔·别列斯维多夫,因为没有证据。我想,也不会找到证据的。因此,如果讯问不成功,我们得不到供词,那就坏事了。别列斯维多夫会把这些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老爷子’的,那时,一切线索便都断了。唔,要使他自动承认,他就不至于向任何人谈起这件事来了。此外,方式正确的审讯还可以在他的心理上产生巨大影响,使他走上正路。可是一切得考虑周到、准确。这一点你明白吗?”
“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我们就接着往下说吧,”左托夫装做始终没有发觉谢尔盖不满意的样子,心平气和地继续说道:“为了顺利地进行这种困难的审讯,就应当多多掌握别列斯维多夫的材料。应当找到这个人心中那根可以弹奏、激发他的良知的弦,这是一;其次,必须多掌握一些他在校外行为举止的材料,这一点也明白吗?”
“明白了。”
谢尔盖越听越入神。因此左托夫满意地注意到,自己论证的逻辑摧毁了谢尔盖的成见,使对方的怒气平息下来,并引起了热烈的兴趣。
“可以说,你把到学校去访问的情形叙述得相当生动。但没有从中得出任何结论来,你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对你极有用的人。难道你没有觉察到吗?”
“是谁呢?”谢尔盖不由得脱口而出,但马上又怪自己沉不住气。
左托夫笑了起来:“也就是你所谓的‘别列斯维多娃太太’,这还用问吗。”
谢尔盖只是耸耸肩头。
“不同意吗?其实根据她在会上的反驳意见以及她的外貌,就已经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她是个愚蠢而傲慢的人,同时,显然还是爱多嘴多舌的。她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儿子的事就更喜欢管了。总之,该上别列斯维多夫家去访问一下。观察一下那里的气氛如何。这点很重要。同意吗?”
“完全同意!”
在谢尔盖这次回答的语气中,左托夫发觉,他是很诚恳的。
“有问题吗?”
“没有!”
“行动吧!一共给你两天的期限。应该快一点。要记住:如果搜集不到材料那就糟了。这会使工作变得复杂起来的。并且还得记住:宁可搜集不到材料,也不能慌慌张张地把事情搞糟了。完了!执行去吧!”
谢尔盖回到办公室里,吸着烟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号码。
一个女人的声音回答说:“喂!喂!”
“可以请罗莎·伊凡诺芙娜来听电话吗?”
“我就是呀,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共青团区委会。我们现在要检查各个学校戏剧组的工作情况。您的儿子是戏剧组组长,据指导员告诉我们说,他很有天才。”
“是呀,是呀!一点儿也不错!”
“因此,我想找您谈一谈,首先……”
“哦,请吧,好极啦!”罗莎·伊凡诺芙娜打断了他的话,“关于我的依果尔的才能,我能讲得比谁都详细。请您马上来吧!依果尔不在家。”
二十分钟后,谢尔盖走进了那座熟悉的楼房的明亮而清洁的前厅。他上了第四层楼,按了按别列斯维多夫家的门铃。
一个穿戴很朴素、腰间系着围裙的美貌姑娘迎着谢尔盖打开了门。
“罗莎·伊凡诺芙娜,”她喊道,“有客人找您!”
一扇镶着玻璃的房门打开了,罗莎·伊凡诺芙娜从门帘后面走出来,她穿了一件花绸长衫,头上披着一条薄纱头巾,头巾下面现出管状的铁发夹。
“请进,年轻人!”她指了指邻室的门说道。
谢尔盖走进了餐厅。
罗莎·伊凡诺芙娜马上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她首先热烈地叙述了儿子的长处,同时,他的这些长处都是她无微不至地教育的结果。
“要看出自己儿子的天才,真是不容易。”她装模作样地说,“连我丈夫也不完全明白这一点。他有时候对孩子太严厉了,使孩子的性格变得孤僻起来。对待有天才的孩子应该特别留心,您说对吗?”
“一点儿也不错,”谢尔盖为了谨慎起见,表示同意地说,“这一点您看得很清楚。”
“可是费舍沃洛特·安德烈也维奇就不明白这一点!”罗莎·伊凡诺芙娜痛心地吸了一口气。
“不可能吧?”
“嗳,您不信?譬如说吧:去年春天,依果尔准备上一个熟识的姑娘家去祝贺她的生日。他想送她一件礼物。他爸爸给了他五十卢布。可是,依果尔需要二百卢布,因为他看中了一件东西。这是可以理解的!难道不应该吗?可是,可是他父亲却大发脾气,把他赶了出去。我打算让他们和好,就去劝他父亲,可是依果尔却很倔强,他自己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到了钱。”
“后来怎样了?”谢尔盖很关心地问道。
“在这件事情发生后,依果尔就变得孤僻起来。常有人给他来电话。我甚至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有一天,这还是在夏初,他带回了一只皮箱。他好像说,是一个同学请求把皮箱拿到我家寄放三四天。可是我觉得他在撒谎。”
“难道您没有想看看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吗?”谢尔盖善意地微笑着说。
“箱子是锁着的。而且,总有些不太方便。”她急忙改了口,接着,热烈地往下讲道:“但主要的是,依果尔酷爱戏剧!他有着异常敏感的演员的天性!您不想同费舍沃洛特·安德烈也维奇谈谈吗?”她突然振奋地说道,“他也会和您谈到这些事的。”
“何必呢?况且,还是谈这些事。”
“不,您得跟他谈谈!”罗莎·伊凡诺芙娜坚决地说,“一定得谈谈!”
“可是,七点钟的时候,我要去参加学校里的排演。”
“不要紧,现在刚过十二点。费舍沃洛特·安德烈也维奇会给您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的。他是怎样一个人啊!我给他打个电话去。”
罗莎·伊凡诺芙娜不等谢尔盖表示同意,就向邻室走去。不多一会儿,便从那里传来她压低了的声音:
“费舍沃洛特吗?……是我呀。来了一个年轻人,是为依果尔的事来的。什么?……他是从区委会来的……嗨,我不记得是什么区委会,这没有关系!他们认为依果尔是个天才。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全讲了。你也该和他谈谈。没时间?费舍沃洛特,你必须和他谈谈!你听见我说的什么吗?”罗莎·伊凡诺芙娜尖声尖气地低声说道,“这关系到你儿子的前途呀!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今天七点以前你必须接见他。不然,不然……你就要了我的命……嗯,这才对呀,我太高兴了!吻你!再见!”
罗莎·伊凡诺芙娜又走进房间来,依然显得庄重而坚决,只是胖胖的双颊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请您在下午两点钟到我丈夫的办公室去,他要会见您。”
“我没说去,罗莎·伊凡诺芙娜……”谢尔盖开始说道。
“不行,不行!这话我连听也不愿听!您这样就太小看我们了!”
谢尔盖认为,现在就应该告辞了,这时候最适宜。
“您太好了,”分别时罗莎·伊凡诺芙娜客套地说道,“我对您非常坦白。只是别对依果尔说您到我家来过。我恳求您!”
“可以。可是您自己能保守秘密吗?”谢尔盖笑了。
“唉,为了儿子,我什么都愿意干!”罗莎·伊凡诺芙娜叹了口气说。
到了街上以后,谢尔盖觉得松了一口气。
城市上空,低垂着浓密而沉重的乌云。一阵风刮过,宽阔的林荫道旁,干枯的树叶在枝上凄凉地沙沙作响。
谢尔盖在街上慢慢地走着,目送着飘向路面的落叶,陷入了沉思。别列斯维多夫关于儿子会谈些什么新情况呢?
这位妈妈似乎已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儿子忽然有了钱,有了神秘的新交,变得孤僻起来,把赃物(谢尔盖毫不怀疑地认为,箱子里装的是赃物)带回家来。现在一切全摆得明明白白的:这个孩子参加了匪伙。
还有,谢尔盖几乎已经回答了这样一个重要问题:为什么这个青年会误入歧途呢?西兰契耶夫说得对,谢尔盖清楚地记得他的话:“我认为,有许多问题常常是从家庭开始的……”可是,为了弄清底细起见,还是应该和孩子的父亲见见面。当然,别列斯维多夫是位聪明、能干的人。无疑,关于儿子的事他总能够谈点什么。这时,谢尔盖心悦诚服地承认,左托夫估计得完全正确。谢尔盖搜集到的材料太少了,却又把罗莎·伊凡诺芙娜这样一个人给轻易地放过去了!最奇怪的是,左托夫正确地分析了她的性格。事实上她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正因为如此,谢尔盖才从她那里得到了许多与区委指导员的工作毫不相干、而他也不敢问起的材料。
“是的,费舍沃洛特·安德烈也维奇当然不会像他妻子那样。但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他对孩子的教育那样糟?”谢尔盖好奇地揣测着。这时,他忽然发觉自己开始对人们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形形色色的人们——好人和坏人,全都吸引着他。现在他非常想见一见这位别列斯维多夫先生,对他作一番评价。
不过,谢尔盖最殷切希望的,毕竟还是见见近日来他颇为了解的、时时萦绕于他的脑际的依果尔·别列斯维多夫本人。谢尔盖决定出席学校的排演,从而结束工作的第一个阶段,然后继续深入,向主要目标前进。
这是一座异常宽大的,有着许多高大、明亮的门窗的崭新的楼房。谢尔盖很喜欢它那精确的线条美。他穿过宽敞的前厅,登上了二楼。走廊尽头的玻璃横隔墙内的写字台旁坐着一位姑娘,她正热烈地用电话和谁交谈着。这里还放着一张矮沙发,沙发前面是一张小桌,上面放着几只烟灰碟。一扇宽大的玻璃门通往工作室,另一扇门通向别列斯维多夫的办公室。
姑娘打完电话之后,问道:“同志,您找谁?”
“费舍沃洛特·安德烈也维奇在吗?”
“在。我马上就去告诉他。您是哪个单位的?”
“共青团区委会。”
姑娘好奇地向他瞥了一眼,便在门后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她又走出来,对谢尔盖说道:“请进去吧。只是费舍沃洛特·安德烈也维奇很忙。”
谢尔盖走过去,敲了敲别列斯维多夫办公室的玻璃门。
“请进。”从里面传来了一个从容不迫的声音。
谢尔盖跨进了办公室。
在一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