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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左托夫吗,”桑德列尔又笑了,但已带有一点高傲的口气,“他只不过非常谨慎罢了。要想成为像左托夫那样的人,您还必须学习许多东西。同时,您再看看,他是多么沉着镇静,而您在这方面却非常欠缺。”
但是,不论谢尔盖在审问阿莫索娃时如何努力,甚至差不多时时刻刻都在揭穿她的谎话,她始终没有说出一点新材料。审问过她的还有左托夫。瓦伦丁娜哭着,一会儿承认,一会儿又推翻,然后再捏造出一些新的谎话,而谢尔盖为了要证实这一点就只有白白地浪费时间。他焦躁不安,要求她坦白承认,可是阿莫索娃只是痛哭流涕,然后仍然是撒谎。
在桑德列尔那儿开过会以后的第三天早上,格朗宁像往常一样地问谢尔盖:“有什么新材料吗?”
谢尔盖气恼地回答:“和平常一样,谎话连篇罢了。告诉你,有时我真想勒死她。”
“嘿嘿,”科斯加淡淡地一笑,“医治一下自己的神经吧,来,我现在就来帮你做到这一点。仔细听我说,”他坐到桌子边上,一面请朋友抽香烟,一面严肃地继续说下去,“左托夫指示,让你帮助我进行工作。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和汽车登记处的工作人员一起把号牌上有两个‘8’的汽车都选了出来,然后再把大号的黑色轿车拣了出来。这样的汽车有两百辆左右。现在要在这些车中查明哪一辆被用来进行过犯罪活动,明白吗?”
“嗬,这个工作真不简单!”谢尔盖吹了一声口哨。
“的确不简单。”科斯加表示同意,“就为这个工作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你也是其中的一员,我担任组长,现在就要给你任务。”
“那么阿莫索娃呢?”
“让她去养养神吧。”科斯加讽刺地说,“到时候这个姑娘还会想出一些新花样来呢。”
谢尔盖忙碌的日子到了。二十个汽车司机的姓名还牵连到一百多个其他人的姓名。从早到晚都有人上谢尔盖这儿来。一天快结束的时候,他的手由于记录变得麻木了,头脑也因为无休无止的谈话和愈来愈多的新材料而弄得嗡嗡作响了。
一个接着一个,二十个司机连带他们的生活、社会关系、性格、嗜好都逐次通过了谢尔盖的审查。对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需要有特别的接近方法。这是些形形色色的人:有的年老,有的年轻;有的爽直,有的狡黠;有的文质彬彬,有的性格暴躁;有的阴沉拘谨,有的却善于交际;有的为人严肃,有的处世轻浮。其中既有先进生产者,也有中间分子;有党员,也有非党人士。
然而,这都是些诚实的人。被桑德列尔发现的谢尔盖的那种对谎言的敏锐感觉,帮助他迅速而正确地审查这形形色色的人们。
工作出乎意料地中断了。
中午的时候,左托夫把科斯加和谢尔盖叫了去。他们在他的办公室里遇见了罗巴诺夫。
“同志们,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左托夫对大家说,他颇为担心地搔了搔新剃过的头,随即问:“格朗宁,您讲一下,您审查过汽车司机查依契柯夫没有?”
“还没有呢,伊万·华西里耶维奇。我只是把他的履历材料转交给了您。”
“好。”左托夫似乎十分满意地确定了这一点,“这份材料也就不算少了。”他吃力地把身子转向罗巴诺夫,“喂,那么您呢,您调查过柳芭·阿莫索娃的朋友——格列洛夫了吗?”
“调查过了。”罗巴诺夫回答道,“他的社会关系很不好,酗酒,身上常有些来历不明的钱。可是他好像在追求柳芭,他爱上了她。”
“追求的时间很长吗?”
“他们是在凶杀之前的一个月认识的,他常到她家去,不过也和其他那些熟人一样。”
“看,事情是这样的:”左托夫强调说,“我看了你们送来的材料。有一个很值得注意的情节。查依契柯夫和格列洛夫住在同一幢房子里,他们很可能是朋友。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方面,查依契柯夫就是汽车司机;另一方面,格列洛夫是内线。立刻根据这个推断着手工作。你们三个人成立一个新小组,我派格朗宁做组长。”
“应当查明他们和瓦伦了娜·阿莫索娃的关系。”谢尔盖建议说。
“不。”左托夫断然反对,“忍耐些吧,科尔舒诺夫。暂时把阿莫索娃忘掉。首先应当查明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其次是,他们在那个星期五干了些什么事。要查明这一点是很困难的,差不多已经过去十天了,但是这一点非做到不可。”
半个小时之后,格朗宁和科尔舒诺夫出发到指定的地点去了;罗已诺夫则带着另一项特别任务走了。
莫斯科河区有一条狭长而弯曲的巷子,这是上一世纪的遗物,保存至今的确是个奇迹:到处是带有小花园、阁楼和走廊的一层的、两层的木制平房和楼房。门前放着长凳,道路是鹅卵石铺砌的。只有电视的接收天线和停在人行道旁的两三辆汽车影响了这种格局。
谢尔盖和科斯加并排走着,由于炎热感到十分疲惫。两人懒懒地交谈着。
“门牌十四号,再过四所房子就到了。”科斯加说。
两个朋友转过拐角,突然停住了脚步,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前面,在离他们有两幢房子远,靠人行道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大轿车。号牌看得很清楚:“Mг—14—88”。一个二十岁上下、穿着红背心的小伙子,坐在屋旁的长凳上,正在慢条斯理地拉手风琴,还不时将耳朵贴到琴上。
“怎么样,开始吧。”科斯加低声说。
他们走到小伙子跟前,打过招呼,就并排坐到了长凳上。
“嘿,好漂亮的小汽车!”科斯加赞美地说,“你们这儿住着什么首长吧?”
“首长,”这个年轻人轻蔑地拖长声调说,“去他的吧,这是司机科尔卡·查依契柯夫把车子开回家来了。”
“回来吃饭吗?”
“谁知道他呢。就这样他一天要回来个四五次。很明显,首长在开会,所以查依契柯夫就自由自在地到处兜风了。昨天还把他妈送到市场上转了一趟呢,你们能想象得出是什么情况吗?”
“大概也常带朋友们出去逛吧?”谢尔盖也参加了谈话。
“可不是吗,还带着姑娘们逛呢。”
“你也去玩儿过吗?”
“以前去过,现在不去了。我和查依契柯夫差不多已经有十天不讲话了。我才不在乎他呢。明天到乡下去休假,瞧,”他指了指手风琴,“我现在正准备节目呢。”
“您怎么会和查依契柯夫吵起来的呢?”科斯加随随便便地问了一句。
“那还能不吵!”小伙子忿忿地回答说,“本来说好了那天一早他带我出去玩儿的。我正巧是第二班去护理一个人,有个工长病了,人家也把事情托付给我了。于是,我就在这儿等查依契柯夫,甚至还穿上了出门的衣服。更糟糕的是我又邀了女朋友。好容易才盼着他把车子开了过来。忽然间,也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他的一个朋友——斯拉夫卡·格列洛夫,他们悄悄地说了些什么,接着两个人就把车开走了。”
“他怎么能这样呢?”谢尔盖惊奇地问。
“后来他还笑呢,说是当时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去赚了一笔外快。这倒是真的,第二天他和格列洛夫俩人痛痛快快地逛了一天。至于格列洛夫,那是有名的无赖,虽然说起来他还是个大学生呢。”
“这是哪天的事?你要玩儿没玩儿成,还记得起来吗?”科斯加问。
“记得清清楚楚。是上个星期五。不过,说实在的,你们问这些干什么呀?”小伙子警惕起来。
“喂,朋友,看来不用和你绕弯子了。你是一个很认真的人。看一看吧。”科斯加把自己的证件递给他。
小伙子惊奇得吹了一下口哨。
“这就是说,他们犯案了?”
“大概是这样。”
“活该!简直是败类,不是人。”
彼得·格沃司捷夫从外表上看虽然有些粗率,其实却是一个精明、能干而又有观察能力的人。他不仅提供了非常确切和详尽的材料,还把他的房间变成了战斗司令部。根据他的建议,还把其他一些人也叫来作证了。这是格沃司捷夫亲自去叫的,做得很巧妙,没有惊动周围的群众。开始谈话的时候,他总是提出那骤然看来并无恶意的问题:
“你还记得上个星期五我准备坐查依契柯夫的汽车那回事吗?”
“那怎么会记不得呢?”一个长着花白胡子的邻居笑着说,“你本来是那么神气,结果却出其不意地当着整个院子的人受了窘。也是活该。”他又教训地补充说:“以后不要再和这些家伙在一起鬼混了!什么查依契柯夫啦,什么格列洛夫啦。你是一个技术熟练的旋工,有才干,得过奖状,而且还给你照过相。”
格沃司捷夫的脸红了,只是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去拿香烟。
“为什么您认为这件事恰恰发生在上星期五,也就是七号那一天呢?”科斯加问。
“嗯,为什么?为什么……”老头子感到有些困惑。
“啊,普洛科费·基里洛维奇,你难道忘了,那天不是去领养老金的吗?”格沃司捷夫插嘴说。
“一点儿也不错。”普洛科费·基里洛维奇高兴起来。
很显然,格沃司捷夫对于这次侮辱真是刻骨铭心。全院子的人都知道这回事,而且都同情格沃司捷夫。
傍晚,格朗宁和科尔舒诺夫怀着极其兴奋的心情回局里去了。
“瞧,碰上了这么一个小伙子,真是好样的!”谢尔盖称赞地说,“可是我们终究妨碍了他准备音乐会的节目。”
“这倒不用替他担心,这样的人是不会丢丑的。”科斯加笑了笑说。
回到局里以后,他们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遇见了罗巴诺夫,他坐在谢尔盖的位子上,仰靠着安乐椅背,已经不那么热了的落日余晖使他眯缝起眼睛来。
“你看看,”谢尔盖指着他说,“就像一只吃饱了的猫伏在台阶上一样。”
“不要开玩笑了。”格朗宁的脸色严肃起来,“罗巴诺夫,你报告工作吧。”
“马上就报告,”罗巴诺夫从容不迫地应声说,“我已经等了你们两个钟头了。科斯加,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我弄到了查依契柯夫的照片,我们这儿立刻就将它翻拍、放大了。我当即赶到了克拉芙济娅·伊万诺芙娜和薇拉那儿。老实说,那真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姑娘,而且还问你来着。”
“这与案件无关,”科斯加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啰嗦,萨沙。”
“简单点说,”罗巴诺夫兴奋地一吐为快,“不论是妈妈,还是女儿,都在给她们看的一大包相片里,毫不犹豫地认出了查依契柯夫。”
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互相看了一眼。
第二天早上,查依契柯夫刚来到汽车房就被捕了。他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头发眉毛都是白色的,穿着脏兮兮的粉红色衬衫,卷着袖子,敞着衣领。
审问是在格朗宁和科尔舒诺夫的参与下,田左托夫亲自进行的。
查依契柯夫说话的腔调十分委屈,好像要哭出来似的。开始他企图否认一切,但是一经见证人的指认,他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他终于承认,自己的确在那一天曾把朋友格列洛夫载到指定地点,并因此得了四百卢布。
“以后又怎么样呢?”左托夫严厉地问。
“以后他走进了大门,隔了半小时就带着一堆东西回来了。而我们这时候一直坐在汽车里。”
“‘我们’是谁?”
“我和一个姑娘,她是格列洛夫的朋友,好像格列洛夫想带这个姑娘去兜风。”
“您认识她吗?”
“不认识,头一次看见。叫薇拉或者叫瓦利雅,可能是叫瓦利雅,记不清了。她是在半路上车的。”
“在什么地方?只是要说准确了。”
“我们到‘小燕咖啡馆’去接的她,靠着库尔斯克车站。”
“嗬!您为什么要绕这么一个大弯儿呢?”
“我怎么会知道,是格列洛夫叫这么走的。”
“好,在咖啡馆里还碰见过什么人?和谁谈过话?”
“和女招待说过话,还能和谁说呢?”
“您自己知道得最清楚。”
“我再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至于格列洛夫,我又没有看着他。”
左托夫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小伙子,沉默了一会儿,摆弄着桌子上的铅笔,然后若有所思地说:“很清楚,您害怕把事情彻底说出来,也许,连咖啡馆的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