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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实肯干,不过他的确不是上等人。 用罗毕拉德那样的标准来衡量,苏伦嫁给她,确实是降低身份了。“看来你不反对让威尔到你们家来了?”
“是的,”思嘉正颜厉色地答道。老太太要是敢来反对,思嘉就会毫不犹豫地朝她扑过去。没想到老太太却说:“你吻我一下吧。”她一面说,一面微笑,表现出极力赞许之意。“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你。思嘉,你从小就固执,硬得像个山核桃,我不喜欢固执的女人,除我自己不算。 不过我的确喜欢你处理事物的方法。 对于你无能为力的事,即使你不赞成,也不大吵大闹。 你好比一个好猎手,做起来来干净利落。”
思嘉笑了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看着老太太把布满皱纹的脸凑了过来,她便顺从地轻轻吻了一下,虽然她不大明白老太太这番称赞是何用意,但她还是感到很高兴。“你让苏伦嫁给一个下等人,虽然这里人人都喜欢威尔,
①詹姆斯。 爱德华。 奥格尔索普(1696—1785)
,英国将军,佐治亚殖民地的创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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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是会有许多人要议论的。 他们会异口同声说威尔是个好人,同时又说奥哈拉家的小姐尊下嫁多么可怕。 不过这种话你也不必介意。“
“我从来不介意别人说些什么。”
“这我倒也有所耳闻,”老太太的语气里有点尖酸刻薄的味道。“不论人们议论什么,你别介意就是了。 这门亲事说不定会很美满的。 当然喽,威尔结婚以后也还是一副穷光蛋的样子,他的语法也不会有什么进步,他即使能赚上一大笔钱,也不可能像你父亲那样,为塔拉增添一分光彩。 穷光蛋不可能有多少光彩的,不过威尔是个正直的人,他知道应该怎么办。 刚才在坟地里,我们的想法全是错误的,只有像他这样一个天生正直的人才才能时加以纠正。 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拿我们怎么样,可是我们自己要是老想恢复失去的东西,老想着过去,就会毁了我们自己。对苏伦来说,对塔拉来说,威尔的确是不错的。”
“这么说来,您是赞成我让他娶苏伦了?”
“不,”老太太用疲倦而痛苦的声音说,但语气很坚定。“赞成穷光蛋和名门世家通婚?
不可能!
我怎么能赞成让下等人和上等人结合呢?
说起来,穷光蛋也是善良的,可靠的,诚实的,不过——“
“可是您刚才还说这门婚事可能会是美满的呀!”思嘉惊讶地说。“唔,我认为苏伦嫁给威尔是件好事,其实她嫁给任何人都是件好事,因为她很需要有一个丈夫。 到哪儿去找呢?你又到哪儿找这一个好管家,来照料塔拉呢?不过这不等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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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眼下这种状况,你不也一样吗?“
“可是我喜欢眼下这种状况,”思嘉一面想,一面琢磨着老太太的意思。“威尔娶苏份,我是高兴的。 她为什么会认为我介意呢?她凭想像就认为我介意,她总是这样。”
思嘉感到莫名其妙,而且有点不好意思。 别人把他们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强加于她,说她如何如何,她当然不理解,也不好意思。老太太扇着棕榈叶做的扇子,兴致十足地接着说:“我和你一样,也不赞成这桩婚事,但又讲究实际,你也一样。 碰上不顺心的事,而又没有办法,喊叫哭闹都无济无事。 这样一对付生活中的曲折是不行的。 我们家和老大夫家经历的曲折比谁都多,所以我知道该怎么办。要说我们有什么格言,那就是:‘不要喊叫只要笑,时机自然会来到。’许多难关,我们都是这样渡过的,一面笑,一面等待机会,我们已成了渡过难关的专家了。这也是不得已啊。我们压宝总不到点子上。碰上胡格诺教派,我们逃出了法国,碰上查理一世的保王党,我们逃出了英格兰,碰上邦尼。 普林斯。 查理,我们逃出了苏格兰,碰上黑人,我们逃出了海地,现在又让北方佬给收拾了。 可是每一次我们用不了几年就又出人头地了,你知道里面是什么缘故吗?”
说到这里,她把头一摇,思嘉觉得说她像一只懂事的老鹦鹉,真是再像不过了。“我不知道,我真是不知道,”思嘉客气地回答说。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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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实在讨厌透了,和那天听老太太讲克里克人①暴动的故事一样厌烦。“那你就听我说。 我们对不可能回避的事实总是低头的。我们不是小麦,而是荞麦。小麦熟了的时候,因为是干的,不能随风弯曲,风暴一来,就都倒了。 荞麦熟了的时候,里面还会有水分,可以弯曲。 大风过后,几乎可以和原来一样挺拔。 我们不是挺着脖子硬干的那种人。 刮大风的时候,我们是柔和顺从的,因为我们知道这样最有利,遇到困难,我们向无法回避的事情低头,而不需要大吵大闹,我们微笑,我们干活,这样来等待时机。 等到我们有力量的时候,就把那些垫脚石踢开,这就是渡过难关的窍门,我的孩子。”她停了停又接着说:“现在我可把这穿门儿教给你了。”
老太太说罢,大声地笑起来,虽然她的话相当恶毒,她却好像觉得十分有趣,看样子她以为思嘉会对她的话有所评论,可是思嘉还不大理解她这番话,一时也没有什么好说。“你没看见。”
老太太继续说,“我们的人倒了就会爬起来,可是左近有许多人就不是这样。 就拿凯瑟琳。 卡尔弗特来说吧。 你看她成了什么样子,成了穷人。 比她嫁的那个男人寒酸多了。 再看看麦克雷一家,也穷困潦倒,一筹莫展,一天到晚唉声叹气,惋惜过去的好日子。 不知道干什么好,什么也不会干,而且也不想干,再来看看——哎,左邻右舍看谁都一样,除了我们的亚历克斯和萨莉,除了你和吉姆。 塔尔
①克里克人是美国以马斯科吉部族为主的一个印第安大部族,原住佐治亚州和亚拉巴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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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还有他的几个女儿和另外几个人,别的人都倒下了,他们身缺少那种水分,也缺乏重新站起来的勇气,这些人只知道钱,只知道黑奴,现在钱没有了,黑奴也没有了,他们也成了一伙穷光蛋了。“
“你忘了威尔克斯一家了。”
“不,我没有忘记,我想为了礼貌起见,就没有提他们,因为艾希礼是你们家的客人呀。 你既然提到他们,就来看看他们的情况吧。 那个英迪亚,听说她已经成了一个干瘪的老太婆,因为斯图尔特。 塔尔顿被打死了,她就十足一副寡妇的神气,既不想把他忘掉,也不想再嫁人。 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不过她要是想找,还可以找一个死了老婆,带着一大帮孩子的人嘛。 那可怜的霍妮想找个男人都快想疯了,呆头呆脑像只老母鸡。 至于艾希礼,瞧他那副样子!”
“艾希礼可是个好人,”思嘉顶了她一句。“我从来没说他不是好人,可他好比四脚朝天的乌龟,一点办法也没有。要是威尔克斯一家人能顺利渡过眼前这难关,他们靠的是媚兰,而不是艾希礼。”
“媚兰!我的天!老太太,您在说些什么?我和她在一起生活过,对她有所了解,她弱不禁风,胆小怕事,连对鹅吆喝一声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有谁会想对鹅吆喝呢?我总觉得这完全是浪费时间。 媚兰也许不敢对鹅吆喝,可是无论什么事情要是威胁到她那可爱的艾希礼,她的儿子,或者她对文明行为的信仰,哪怕是整个世界,哪怕是北方佬的政府,她都敢冲着它大声嚷嚷。 她的做法和你不同,也和我不同,思嘉。 你母亲要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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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她也会这样做。 媚兰使我想起你母亲年轻的时候……
她也许能使威尔克斯一家顺利地渡过难关。“
“唔,媚兰是个好心的小傻瓜,可是你对艾希礼太不公平了。 他——”
“哎哟!
艾希礼除了会看书,别的什么都不行,碰上目前这种困难,他是无法摆脱的。 我听说,他在本地干农活干得最差。你只要把他和我们家的亚历克斯比一比就可看得出了,没打仗的时候,亚历克是个最无聊的花花公子,一心想弄条新领带,要不就喝得烂醉,或者朝人乱开枪,或者追那些不怎么样的女孩子。 可他现在怎么样了呢?他学会了种地,不学是不行。 不学就得饿死,我们全都得饿死。 他在这带种棉花是种得最好的。 小姐,的确是这样,比塔拉的棉花好多了。养猪,养鸡,他什么都很在行。 别看他脾气不好,他可是个好小伙子啊,他知道怎样等待时机,随机应变。 等这艰苦的恢复时期一过,你就等着瞧吧,我那亚历克斯马上就会阔起来,和他父亲和祖父一样有钱,而艾希礼呢——“
思嘉听她这样贬低艾希礼,感到很难过。“我觉得这都是些无稽之谈。”她冷淡地说。“怕不见得吧,”老太太一面说,一面用两眼使劲盯住她。“自从你去了亚特兰大,你走的就是这么一条路。 真的,别看我们待在乡下,我耍的那些手段我们也都听到了。时代变了,你也跟着变了。 我们听说你讨好北方佬,讨好穷白人,还讨好从北方来的冒险家,从他们身上骗取钱财。 我还听说你装得一本正经,就这么干下去吧。 把他们的钱都刮出来,一个子也别剩。 等你刮够了,他们不能再为你效劳了。 就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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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踢开。 你一定要这样做,而且要做好,要是让那些穷鬼沾上你,你可就完了。“
思嘉两眼盯着她,双眉紧皱,揣摩她这番话的意思,她还是不大明白,而且对老太太把艾希礼描绘成四脚朝天的乌龟仍然余怒未消。“我觉得您这样说艾希礼是不对的。”她突然说。“思嘉,你好胡涂啊。”
“那是您的看法,”思嘉狠狠地说,恨不得上去给她一记耳光。“要是说起几块钱,几毛钱,你是够精明的,不过那是男人精明。 而你作为女人却一点也不精明。 和人打交道,你可不能算精明。”
思嘉听到这话,顿时两眼冒火,两只手不停地攥拳头。“我把你惹火了,是不是?”老太太笑着问。“我是故意这样做的。”
“啊,是吗?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理由很多呀。”
老太太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这时思嘉突然感到老太太很累,而且显得特别衰老。 两只鸡爪般的小手交叉着搭在扇子上,黄得像蜡做的,和死人的手一样,思嘉想到这,怒气全消失了,她往前凑了凑,双手抓起老太太的一只手。“您真会装蒜,”思嘉说。“您唠叨了半天,并没有一句真心话。 您不停地说,是不是让我想我爸爸,是不是?”
“你别瞎摩挲!”老太太毫不客气地说,一面把手抽回来。“不单是这个原因,还因为我的话有道理,只是你太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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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会罢了。“
思嘉听了这讽刺的话并不介意,笑了笑。 刚才她心里还为老太太说艾希礼的话生气,现在这气已经全消了。 她意识到老太太说话并没有当回事,感到很高兴。“我还是要谢谢您,您和我谈话,对我真关心。 关于威尔和苏伦的事,您同意我的意见,我感到很高兴,虽然——虽然许多人是不赞成的。”
这时,塔尔顿太太顺着过道走来,手里端着两杯脱脂牛奶。 她什么家务事都不会干,连端两杯奶都洒出来了。“我一直跑到冷藏室才弄到这两杯奶,”
她说:“快喝了吧,他们马上就从坟地到这儿来了,思嘉,你真要让苏伦嫁给威尔吗?我不是说威尔和她不般配,你要知道,他可是个穷光蛋呀。 而且——”
思嘉和老太太互相递了个眼色,老太太的眼神里充满讥讽的意思,思嘉的眼神里也有同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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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最后一个送葬者告别了,最后一辆车轮声和马蹄声消失了,思嘉走进母亲爱伦过去的办事房,从秘书的文书格子里发黄的故纸堆里取出一件发亮的东西,这是她前一天晚上藏在这里的。听见波克在饭厅里一面摆桌子,一面抽泣地哭,就叫他过来。 他走进来时那张黑脸像丧家的狗的脸一样难看。“波克,”她正颜厉色地说,“你要是再哭,我就——我就也要哭了。 你可不能再哭了。”
“是的,小姐,我不哭了,可是每次我忍着不哭,就想起杰拉尔德老爷——”
“那你就别想,别人哭,你都可以忍受,唯独你哭,我真受不了。你看,”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口气变得温和了,“你还不明白呀?
你哭,我受不了,因为我知道你多么爱护老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