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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像是等待着,终于等到了两具身体。
台灯被辛夷伸手关掉了。卧室的窗户映照着树影。路灯透过窗户射进室内,在房间里投下了一方斑驳的树影。一件衣服夜鸟般从床上腾起,飞翔着,落在床前的地上。一件,又一件。
孔阳真是疯狂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疯狂。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他真的是疯了。似乎他成长了这么三十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一天就是一生,一生也就是这一天,似乎这一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日。辛夷是柔顺的,她的柔顺其实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疯狂。在窗外射来的斑驳的灯影下,她仿佛是一只丛林中魅人的女妖。她的衣服被一件件脱去,仿佛新鲜的荔枝被剥去外壳,渗出了湿润的液汁,她的手似有若无地抗拒着,但显然她身体的其他部分已经依顺了。在解胸罩的时候孔阳遇到了一点麻烦,他的手伸向她的后背,但是他没有摸到他经验中的搭扣。他有点焦急,有点狼狈,他停住手,在黑暗中询问地看着辛夷。辛夷似乎微笑了一下,抬起身子,从掖下把搭扣解开了——他可怜的经验!
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这种区别在从来没有对比经验的孔阳感觉中,甚至不比女人和男人的区别小。至少这是一种出乎想象的极具质感的对比。孔阳绝对没有想到,辛夷看上去略显瘦弱,其实是一具丰腴有致的肉体。在她活泼而又娇柔的迎合中,孔阳感到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他不光是他自己的主人,同时也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主人。辛夷是一个聪明甚至是深刻尖锐的女人,但在床上她完全是善解人意的,单纯的。现在她安静地躺在他身边,就像一只慵倦的猫,这种明晰的对比集中在她身上,使得孔阳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满足。
他的手依然不舍地在她身上游动。她好像已经睡着了。这个夜晚的感受足够孔阳回味很长很长时间,一天,一年,甚至许多年。有一天他突然想到,人赤裸的时候就不应该再去深刻,最简单的才是最正常的,不管是在公共浴室里,还是在私密的床上,这个时候你还深刻,你就是乖戾——他想了很多,这是形而上的,还有形而下的,就是:女人不应该练体育。长期的栉风沐雨和摩擦会使女人失去一些关键部位的敏感;结实的身体简直像是男人的身体,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简直就是同性恋,或者是左手握右手。
比较是可怕的。两个女人间的比较则更为阴狠。妻子对他来说太高大了,他简直没有办法待她。朱臾并不是运动员,但她天生具有挺拔结实的身体。当年辛夷和他分手,朱臾走近他身边的时候,他曾经为此暗地里感到庆幸——也许当时他是为了安慰自己吧,但事实上,这确实曾经是他的骄傲。可是中看的不一定中用。以前,他实在是太幼稚了。
突然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他不得不回去。一阵惶恐突然袭了过来。黑暗中,他似乎看见了两道尖利的目光。他轻着手脚,在地上找到衣服,把辛夷的放在椅子上,自己一件件穿好了。
房间里有一股浓香。那是香水的味道。香味忽然驱除了他心里的惶恐和歉疚,刹那间他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他简直要质问冥冥中朱臾的那一双眼睛,“你为什么不用香水?为什么?!”朱臾是从来不用香水的。有一次在街上,孔阳曾经要给她买,朱臾嗤笑道:“这是狐狸精用的。”不由分说地把他拽走了。倒弄得孔阳羞愧半天,好像自己心术不正。现在狐狸精就躺在自己身边,狐狸精有什么不好呢?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的丈夫做一做狐狸精?——如果有可能,孔阳真的恨不得去质问朱臾。辛夷身上的香水味弥漫着,牵引着孔阳,他循着香水味凑近辛夷,贪婪地嗅着她的颈项,她的体香。辛夷动了一下,转过了身子。“啪”一声,灯打开了。
“你要走了吗?”
“嗯,”孔阳看看表。
“你洗个澡再走。”
孔阳愣一下,笑了,“我舍不得你的味道。”
“去你的。”
十分钟后,孔阳吻吻辛夷,轻轻地出了门,走下楼梯。他的头发很干爽,一点不像才洗过澡的样子,那是因为细心的辛夷提醒他用了塑料浴帽。
第十二章你知我知(1)
夜色茫茫。孔阳坐在车上。他刚刚离开辛夷那个恣情的小窝。才十几分钟,汽车已经开出了好几公里。那边现在一定是冷清的,他的体温还留在床上,他的心也留在那里。他想象着那细碎的月光摇曳着洒在辛夷洁白的裸体上,似乎能看见她晶亮的眼睛。他的身子有点发软,懒懒地倚在车座上,头脑倒是异常清晰。所有的疯狂都已经挥洒在那个房间里了,只剩下最后一点能量还温温地残留在他大脑里,烛光一样轻轻地摇动着。他想起了他的大学时代,在开学典礼的礼堂前,辛夷那张秀丽而又略带稚气的脸,他的向往,他的焦灼,他等待后的沮丧。一切的场景都已经很遥远了,那个偌大的阶梯教室,闪烁明灭的日光灯;电影院里晃动的人影;忐忑不安的收发室;他们去采风的贫穷的小村,荒凉的景色;灰色的大街上,如惊鸿一现的红衣身影,他疯狂地追寻着,最后,他站在了一条古旧的小街上,茫然四顾,一只黄猫无声地靠近,“喵”地叫一声,倏然不见了……
无数的场景飘荡着,重叠着,凸现着辛夷娇好的面容。她的温软,她的馨香,依然残留在他的触觉上,但暂时已无法激起他身体的反应,只有纷纷扬扬的牵挂,还丝丝缕缕地连接在她身上。这是一种幸福的满足后的疲惫,仿佛长途奔袭后,终于到达目的地的瘫软。
这就是结果吗?
也许失而复得的爱情就应该从这里再开始。以后会怎样,他似乎能看见,又好像看不清楚。那个少年曾经为了不知道怎么谈恋爱而担忧,现在他突然就体验了偷情的滋味。偷情——他想到了这两个字,但并没有感到羞耻。他爱着这个女人,她原本就爱着自己——这不能算是罪恶,顶多算是一个错误,即使是错误,错的也不是他,那是命。命中注定他们要拐个大弯,才能再走到一起……身后的情人想着他,前方的妻子在等他回家,他现在是在路上,他是重要的。他的心里充满了愉快和满足,也许,这就是一种幸福。
汽车突然“嘎”一下刹了车,孔阳惊醒了。他看看车外,是一个十字路口,离家已经不远。司机骂了句脏话,车子前面,一个骑车人一声不吭,慌慌张张地推着车子跑开了。
司机重新发动汽车,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孔阳觉得应该答答话。司机也是个辛苦的行当,不容易。
“你们也很辛苦呀。”
“可不是,”司机问清了路,继续说道,“现在干什么容易?什么都不好干。”
孔阳叹口气道:“那是。我不也忙到现在?没办法。”
司机回头看看他,“我一看你就是忙人,还是个官儿。”
“为什么?”孔阳不自觉地夹了夹他的皮包。
“这还不简单。你一个人坐车,没有送小姐,再说你也不是从那些花花场所出来的——还对呀?”
“差不多,”没想到这老兄倒很有趣,孔阳哈哈大笑起来。
再拐个弯就到了家前的巷子口。要说孔阳心里没有一点歉疚,那也是假的,他暂时还没有那么高的道行。但他今天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司机,一席话就把孔阳的夜行定了性。他是个领导,公务繁忙,推不开的应酬!下车时他没有要司机找零。他在心里埋怨着那些在酒席上没完没了地敬酒的家伙,那些工作狂,感叹着自己工作的辛苦,夹着皮包大踏步走进了小巷。
他确实很累,上楼时脚步有点沉重。不管他做了什么,他的疲惫是真实的。他担心朱臾还没有睡,如果那样,他将不得不再骂一遍那些讨厌的酒徒,更可怕的是朱臾独守空房后又酝酿了兴致,要求他再交一次“公粮”,那他可就惨了,他已经完全没有余勇可贾了。
孔阳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延宕着不敢到卧室去。迪迪睡得很沉,小猪似地打着呼噜。月光映入室内,隐隐看见床前有一堆衣服,一只拖鞋,另一只不知去向。孔阳扭开台灯,摸摸迪迪的头,见有些汗,伸手把被子拽去一些。
突然他想起什么,回头看看门口,轻轻走到书橱那儿,站住了。
他打开了下面的柜子。灯光的阴影里,是一排密密匝匝的书,《子不语》、《夜雨秋灯录》、《萤窗异草》,都是些鬼气森森的书,当然还有那本《中国文学史》。他飞快地把它抽出来,找到了那一叠情书。
迪迪突然“呀”地叫一声,嘟哝着翻了一个身。孔阳吓了一跳。紧接着卧室的灯亮了,一方灯光照在地板上。孔阳大惊失色,脸都吓白了——难不成身子已经滑过去,还要被人揪住尾巴?他一把抓起身边的皮包,把那本书连同信一起塞进去。他听着隔壁卧室的动静,悄悄走到迪迪床前,拉拉他的被子,等着朱臾过来。
但是他唯一的观众没有过来。他的姿态也远称不上完美,至少,慌乱中他就忘了一件事。他解嘲地笑一下,去把书橱的门关上了。
朱臾睡眼惺忪地躺在床上。孔阳歉意地叹口气,摇了摇头。他的脸上满是无奈。
“你又喝了不少。”
“我没喝多少,就是喝了杂酒。”
“喝,还喝,”朱臾把身子躺躺好,“能喝酒,你还查什么肝功?”
孔阳这才想起,白天,他还去了趟医院。这一天的事情太丰富了,而晚上的事情实在太大,太满,像彩云变幻的天空,整个把他给罩住了。他定定神,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两天我们一家先去打一下防疫针。”
第十二章你知我知(2)
“你就没去看一下柔桑的结果?”
“我去了,”孔阳的脸红了一下,“最快明天才出报告——我明天上午就抽空去。睡吧。”
“那就劳驾你这个大忙人了。”
“我明天肯定有空的。”孔阳伸手关掉灯,脱了衣服,在她身边躺下来。“没事的,没事的。”他把手伸到朱臾颈项下面,轻轻拍着她的身体。
这一夜他很久很久才睡着。月光射进窗户,床头柜上有一片朦胧的反光。他不断想起同一个城市的另一栋楼里,黑暗中的辛夷,那一片同样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他梦游般地下了床,走到了窗前。一弯下弦月斜挂在天角,淡漠地照着无边的楼群。一辆汽车闪着灯开过来了,传来关车门的声音,依稀可见一个男人钻进了对面的楼房。
这是个比自己还要晚归的男人,大概也没干什么好事。楼道的灯一层层开上去,一直开到六楼顶层,好像那小子决意要从楼顶冒出去。孔阳会心一笑——都是这样的,很多的人都是这样生活着。今人不见古时月,古月依然照今人,他头脑里忽然就冒出了这两句,不知是谁的诗。古往今来,在浩瀚的月色之下,可能大家都一样,他这么想着,突然又觉得,自己思维怪异,有点酸文假醋。
那本《中国文学史》,纸质已经变黄,摆在锃亮的桌上,像一扇历经时光剥蚀的窗户。
陈旧的窗户被轻轻打开了。几封信紧紧地压在一起,仿佛沉重的时间压出了它们的液汁,这些信两两三三地贴着,好像是谁给它们分了类。
办公室门关着,没有其他人。他把信封一个个分开,按时间顺序理好,然后把信一封封抽出来。一样的16开的信纸,有二十多张,摆在桌子上,很像是一叠稿件。孔副总编现在是唯一的审稿人。
走廊里不时有人大声说话,乱哄哄的。有风格不一的脚步声不断从门前经过,杂杂沓沓,来来往往,暂时没有人打搅他。孔阳端坐着,认真的看着这些寄自八年以前的情书。他看得很仔细,手里还拿着一支笔,真的像是在审稿。那些娟秀的字迹流水般从他眼前滑过,他的耳边轻轻回响着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就好像她正在远方为他读着这些信。
这是遥远模糊却又十分亲切的生活。是轻声细语的回忆。每封信的开头都有一个称呼:孔阳,你好。孔阳,你好吗?秀丽的文字里,也不断夹杂着类似的语气:孔阳,你知道吗?孔阳,你不知道……她喁喁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气息,和她的丝丝缕缕的长发。
但是他并不激动。当年这些信是在他的翘首盼望中陆续抵达的,但现在它们叠在一起摆在他面前,他的心里却平静如水。
对这意外的平静,连他自己都无法索解——难道,这是性爱后的“不应期”吗?有这么长?——想到这个,他“吃”地笑了出来。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