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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6-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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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父亲多少年的顽症——便秘——居然被一颗小小的蓖麻子如此容易地攻克了!他每天吃下一颗蓖麻子,从此就像常人一样顺利地排便。多少日子来我们家庭里的一个死结,居然如此轻松地解开了。母亲被刺毛虫螫得不轻,她的脸和眼睛都肿起来了。但她还是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勇敢深入蓖麻林,为父亲摘取蓖麻子。她开始储存蓖麻子。她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她认为,父亲的便秘,就像阶级敌人,是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的。它们一定不甘心于它们的失败,期待着有朝一日卷土重来。母亲头脑里阶级斗争这根弦,一直是绷得紧紧的。因此,她备战备荒,在一只大肚子的瓷罐里,装了满满一罐蓖麻子。在我看来,父亲这辈子是怎么也吃不完的了。除非他不怕腹泻送医院,每天吃上一大把。 
  30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父亲的嘴唇越来越厚了。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他的嘴唇,实在是太厚了,厚得离谱。我们家里的人,包括我在内,为什么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呢?现在我发现了这一点,我吓了一跳。我把我的发现说出来,又把全家人都吓了一跳。父亲取来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说,是厚,太厚了,厚得太离谱了!他忧心忡忡,以为自己要死了。他晚饭也不吃,躺到床上,躺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爸爸!爸爸!我过去叫他两声,他不答应。 
  31 父母亲早上坐乌篷船去县城,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我们在河码头等他们,望眼欲穿。我看着越来越灰暗的天空,看着苍茫的湖面,想象特别活跃。我想父亲也许在县医院住下了。也许他快不行了,他崩溃了,他倒下来了。也许母亲第二天坐乌篷船回来,向我们报告的是父亲的死讯。母亲哽咽着说,你,你,你没有爸爸了!我站在河码头上这么想,流下泪来。 
  32 直到听见橹声,才看见父母亲的乌篷船从黑暗的浪波里钻了出来。没什么,没什么,他们上岸之后故作轻松地说。回到家我才知道,县医院的医生说,父亲的厚嘴唇,是慢性中毒引起的。至于到底是啥毒,医生也说不清。医生说,这样的病例十分少见。他只遇上过一例,那位患者,是因为长期服用一种叫SMZ的药引起的。停药以后,半年,或者一年,嘴唇就消肿了。但父亲很少吃这种药,他几乎什么药都不吃。“一定是蓖麻子!”母亲肯定地说。 
  33 父亲的便秘又开始了。 
  34 这一年夏天,蓖麻林更大更浓,也更绿了。我父亲借来喷雾机,给蓖麻林大面积地喷洒了农药。毒雾喷洒出来,迎着阳光,构成一道彩虹。我跟在父亲后头,连连打着喷嚏。去粮管所卖掉蓖麻子,已经成了我家一份重要的经济收入。刺毛虫皆被杀死,纷纷落在地上,五彩斑斓,仿佛缤纷落英。我不再穿上厚厚的外套,可以光着膀子,手提麻袋,深入林中采摘“绒球”。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我和天生不再合作,我们各干各的。据我所知,他喜欢在晚上潜入蓖麻林中。他打一个手电筒,采得很凶。他把一些蓖麻的枝叶都弄倒在地,他动作粗野,十分贪婪,就像扫荡的日本兵。 
  35 这一年的夏天,天英没去县城考剧团。但是从县城来了一位剧团的老师,他把天英带到暑假空荡荡的教室里,让她唱戏。“太好了!唱得太好了!”这个一脸福相的老师几次激动得站了起来。但是,天英说:“我的面孔太难看了。”老师摸摸天英的脸,叹息了一声,说,要是能整容就好了。大下巴可以锯小一点,塌鼻梁可以垫高一点,猪一样垂挂下来的眼梢,可以拉上去一点。乱七八糟的牙齿,可以拔掉几颗,装上假牙。面孔上疤不像疤,麻不像麻的皮呢,可以揭掉,换上又白又嫩的皮。到哪里取皮呢?到屁股上,或者大腿上,扯几块下来,贴到脸上。“你的大腿白么?”老师问。天英点点头,做出想哭的样子。老师说,唉,可是,到哪里去整容呢?特务才整容呢! 
  36 《江南时报》2004年4月13日:石家庄4月12日电 和两个月前的“校园小丫”相比,河北人造美女邴拓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原来的宽下颏消失了,普通的鼻子变得高挺,单眼皮成了双眼皮,修塑过的体形更修长。实现“女大十八变”成为美女,在医生的帮助下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身为省会人造美女第一人,邴拓十分自豪,对整形后的效果也比较满意。虽然不排除整形会有一些负面效应,但她的心情很好。她高兴地说,她想进演艺圈的梦想就要实现了。目前,邴拓已通过了中央戏剧学院的三试:声乐、形体、面试,只要高考文化课过关,她就可以如愿以偿地进入高等学府进行表演深造。前些天,一位导演相中了她,为她提供一次演出机会。五月份,邴拓将在电视剧《征服》的姊妹篇《天网》中出演女二号。尽管邴拓的手术很成功,但外科专家还是提醒爱美少女,整形需慎重,没有无风险的手术,再小的手术都会有创伤;一旦整容失败,后果不堪设想。况且,整容没有巨额资金支持,不可能实现。据了解,邴拓的手术费在十五万元以上。燕赵都市报供稿(附图整容前整容后) 
  37 我发现蓖麻林被糟蹋得很厉害,枝断叶落,甚至“绒球”都随处乱抛。我感到心疼。我把地上的“绒球”一个个捡起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天生干的。我怀疑,会不会是有了其他的闯入者,来我们的蓖麻林偷盗?我感受到了威胁。我取来一些碎玻璃,精心地撒在挂满“绒球”的蓖麻树下。 
  38 我生日那天,天生的母亲送来十四只鸡蛋,外加几颗碎玻璃。她说,这些玻璃屑,是从天生的脚板底下一颗一颗挖出来的。它们嵌在他的肉里,“上头还带着血呢,你们看!”天生的母亲说。 
  39 入秋之后,蓖麻叶枯黄凋零,蓖麻林一片衰败景象。小镇上出现了重大的新闻:天英居然怀孕了!这个十六岁的少女,青蛙一样呱呱叫着,有了妊娠反应。小镇的高音喇叭整天播放着这样的公告:到底是谁弄大了张天英的肚皮?希望立即到镇革委会自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死路一条!公告一遍遍播放,在公告和公告之间,则不时插播时代的最强音《东方红》,和其他一些革命歌曲。所有的人都变得越来越紧张,担心这件伤天害理的坏事,其实就是自己干的。公告播放了一个月,还无人到镇革委会自首。于是革委会公布了新的决定,要天英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小孩子生下来,在他身上就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阶级敌人再狡猾,也逃不出人民专政的天罗地网! 
  40 我的父亲坐在马桶上,突然倒下来,不幸与世长辞了。马桶打翻,屎尿淌了一地。对于父亲的死,我的母亲是这么解释的:他是再也忍受不了便秘的痛苦了,他生不如死,他吞下一大把蓖麻子,他一夜拉了五十次,他无法再从马桶上站起来。他终于解脱了。他的死,既不重于泰山,也不轻于鸿毛。 
  41 第二年天英的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全镇人都赶往医院,这个折磨了大家近一年的谜,终于有了谜底。护士托着男孩的小身体,大家惊异地发现,这个胖胖的男孩,一脸福相,他长得多像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啊!像啊,真像!许多人都在心里这么想,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大家仰望着小男孩,护士高高地托举着他,像是托起了一颗金光闪闪的红太阳。而我觉得,天英的儿子,其实长得更像另外一个人,那人就是县城来的剧团老师。不管怎么样,他绝对不像我去世已经半年的父亲。我的父亲精瘦精瘦的,我一向以为他老人家与林彪倒有几分相像。我长得不像父亲,我像我母亲。 
  42 美国国务卿科林·鲍威尔(Colin L。Powell)2003年2月5日在联合国安理会就伊拉克问题发表讲话时指出:这个恐怖网正在训练其成员如何制造蓖麻毒(ricin)以及其他毒剂。让我帮各位回想一下蓖麻毒有什么样的作用。不到一小撮——想象一下一小撮盐——不到一撮的蓖麻毒,如果在你的食物中吃进这么一丁点儿,就会导致休克,随后人体循环系统衰竭,七十二个小时内死亡。没有解毒药。无药可治,它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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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01
  

摸鱼儿
刘庆邦 


  这里人结婚择日子,天气不要太热,也不要太冷,通常都愿意选在春天或秋季。春天,粉花开了黄花开,紫花开了红花开,放眼一望,到处都是鲜花铺地。花朵自然会给婚事增添一些喜气。秋天,地里的庄稼收完了,场院里打完的谷秆豆秸垛成一堆,秋风里有了些许凉意。闲下来的男女,你看我,我看你,正好可以结合在一起。 
  村里有一个小伙子,准备在今年秋天结婚。他一个人娶亲.全村的年轻人都跟着高兴。结婚时要放鞭炮,撒喜钱,拜天地,办酒席,从始至终都是热闹事。如果这些热闹还不算大,不能做到人人部能参与,那么闹洞房可是一个很大的乐子,男女老少都能趁机浑水摸鱼。 
  要结婚的是高山,跟着忙活的一个少年叫春水。高山一定下结婚的好日子,春水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春水十四五岁,身体发育止处在上升时期。他成天挎个粪筐到处转悠,逮谁跟谁笑,身上似乎已有了多余的精力。他拦在高山前头,歪着脑袋把高山观察过了,认为高山已经把架子端起来了,很像个新女婿。高山已美气得包不住嘴,但高山使劲把脸绷着,让春水去去去。 
  春水以拾粪的名义,一转一转,转了好几里,竞转到高山未婚妻的村子里去了。他找到高山未婚妻的家,隔着窗户,看到窗台里侧放着一面方镜子,镜子背面夹着高山未婚妻的照片。照片不大,是黑白的。他见过高山的未婚妻,认出照片上梳着大辫子的姑娘正是高山的未婚妻。春水有些高兴,像是看到了什么难得一见的宝贝。这本来不关春水什么事,照片上是高山的未婚妻,又不是他的未婚妻,他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可这就是春水,春水就是这样调皮。回到村里,他就把见到照片的事对高山说了。高山似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他一订下了亲,就不能随便到未婚妻的村里去。春水却可以去。他从没有见过未婚妻的照片,春水却看到了。这小子!他对春水说:“你乱串什么,再乱串小心人家打断你的腿!”他问春水,照片上还有谁。春水不告诉他,说:“不要乱问,小心人家撕烂你的嘴!” 
  高山即将结婚的消息,春水最愿意告诉的对象是替。替跟春水同岁,是个女孩子。别看替是个女孩子,她跟春水一样,也提着锨,挎着筐,成天南里北里拾粪。那时生产队里还见不到化肥,种庄稼只能靠粪催。队长开会,动员队里的全体社员,农闲时人人投入拾粪。每天傍晚,会计都在生产队的粪窑子边掂着秤收粪,去掉皮,除去土,每收谁五斤粪就发给谁一分儿,十斤粪发给两分儿。有了工分儿,年终就可以分红。工分儿代表的是粮食,谁不愿意拾粪挣工分呢!这天吃早饭时,春水见替挎着粪筐下地,他把稀饭碗一撂,尾随着替,也下地去了。替家住村北,他家住村南,他们村只有南边一个出口,替只要出村,他准能看见替。他没有追上替,而是不远不近,和替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也是拾粪的规矩,拾粪只能单溜,不能结队。拾粪跟拾钱一样,倘是几个人同时看见一个钱包,你说算谁的! 
  替发现了身后跟着一条尾巴,她回头看了春水好几眼狠的,反对春水这样跟屁虫一样跟屁。可是,她怎么也甩不掉春水,她快走,春水快走;她慢走,春水慢跟。她去坟地,春水去坟地;她上河堤,春水也上河堤。她干脆站下了,骂了春水娘的腿。她说:“春水,你娘的腿,你老跟着你姑奶奶干啥呢?” 
  春水说:“你说干啥呢,我拾粪呢。”春水肚子里笑嘻嘻的,脸上也笑嘻嘻,“我等着你憋不住了,给我留下一泡稠的。” 
  “你想得倒美,别说稠的,就是尿一泡稀的,我也要把地皮铲走,不会留给你。” 
  春水说替真小气,他说:“不兴这样,自己拉的东西自己不能拾,你看牛,牛拉了屎,都是让别人拾。” 
  这话哄不住替,替说:“牛没有手,当然不会自己拾。你是牛吗?我问你!” 
  春水往替跟前走了几步,说:“你说我是什么都行,说我是牛也可以。我要是拉一泡稠的,一定留给你。” 
  “放空屁,你才舍不得呢!” 
  替下到河坡里,往斜坡的草地上一坐,不走了。筐和锨也放在地上。她的意思是要把春水熬走,看谁熬得过谁。春水呢,也坐下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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