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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以尽可能糟糕的形象出现。 当人们善意地称赞他闯封锁线的勇敢行为时,他却漠然地回答说他每次遇到危险都像前线的士兵那样给吓坏了。 可是人人都知道南部联盟军队中是没有胆小鬼的,因此觉得这种说法尤其可恶。他经常把士兵称作“我们勇敢的小伙子”或“我们那些穿灰军服的英雄”
,可说话时用的那种口气却流露出最大的侮辱。有时,那些很想跟他调调情的年轻姑娘们向他表示感谢,说他是为她们而战的一位英雄,他便躬身回答说事情并非如此,只要能赚到同样多的钱他也愿意为北方佬妇女办事。自从义卖会那天晚上思嘉头一次和他在亚特兰大相会之后,他一直是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的,不过现在他与每个人交谈时也隐隐约约带有嘲讽的意味了。 凡是人家称赞他为南部联盟效劳时,他总忘不了回答说跑封锁线是他的一桩买卖。他会用眼睛盯着那些与政府签有合同的人平静地说,要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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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政府合同中赚到同样多的钱,那么他肯定要放弃跑封锁线的危险,转而向南部联盟出售劣等的再生布、掺沙的白糖、发霉的面粉和腐烂的皮革了。他的评论大多是无法争辩的,这就更叫人恼火了。 本来就已经传出了一些关于政府合同的小小丑闻。 来自前方的信件常常抱怨说,鞋穿不到一星期就坏了,弹药点不起火,缰绳一拉紧就断,肉是腐臭的,面粉里满是虫子,等等。 亚特兰大人开始设想,那些向政府出售这种物资的人一定是亚拉巴马或弗吉尼亚或田纳西的合同商,而不可能是佐治亚人。因为佐治亚的合同商人中不是包括有最上等家庭的人吗?他们不是首先向医院捐献资金和帮抚阵亡士兵的孤儿了吗?他们不是最先起来响应、至少在口头上欢呼向北方佬开战,并且鼓励小伙子们去疯狂地厮杀吗?当时反对凭政府合同牟利的怒潮还没有兴起,所以瑞德的话也仅仅被当作他自己缺德的明证罢了。他与亚特兰大人作对时,不仅暗示那些身居高位的人贪污受贿,在前方的人也胆小厌战,而且幸灾乐祸地施展手段,叫一般体面的市民也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 他禁不住要狠狠刺一下周围那些人的自负、伪善和神气十足的爱国心,就像一个孩子忍不住手痒要刺破一个气球似的。 他巧妙地叫那些洋洋得意的人泄气,叫那些愚昧无知和满怀偏见的人出丑,而采用的手法又十分高明,仿佛十分客气而有趣的把这些人请了出来,叫他们一时还莫名其妙,直到给吹得高高而有点可笑的迎风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中,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亚特兰大城接待瑞德的那几个月中,思嘉对他没有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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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幻想。 她知道,他那些假意的殷勤和花言巧语都是嘴皮子上的东西。 她知道,他之所以扮演一个大胆而爱国的闯封锁线的角色,仅仅因为他自己觉得有趣而已。 有时她觉得他就像县里那些跟她一起长大的小伙子那样,譬如,塔尔顿家那对专门想开玩笑的孪生兄弟,方丹家那几个喜欢捉弄人的顽皮孩子,以及整晚坐在那里设计恶作剧的卡尔弗特兄弟。不过他跟他们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在瑞德看似轻松愉快的神态背后潜藏着某种恶意,它几乎阴险到了有点残忍的地步。她尽管十分清楚他不是诚心的,但仍然非常喜欢他扮演的那个浪漫的封锁线冒险家。 因为这首先使得她在同他交往时处于比过去更加便当的地位。 所以,当他一旦取下那个假面具、公然摆出架势来跟亚特兰大人的善意作对时,她便大为恼火了。 她感到恼火,是因为这种做法显得十分愚蠢,而且有些对他的严厉批评落到了她的身上。那是在埃尔辛太太为康复期伤兵举行的一次银元音乐会上,瑞德完成了自己与亚特兰大绝交的过程。 那天下午埃尔辛家挤满了休假的士兵和来自医院的人,乡团和民兵队的队员,以及已婚妇女、寡妇和年轻姑娘。 屋子里所有的椅子都坐满了。 连长长的螺旋形楼梯上也站满了客人。 埃尔辛家的膳食总管站在门口端着一只刻花玻璃缸接受客人捐赠,他已把里面的银币倒出过两次,这足以说明音乐会是成功的,因为现在每个银元值60元南部联盟纸币呢。每个自命有一艺之长的姑娘,都唱的唱了,弹的弹了,特别是扮演活人画的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思嘉十分满意,因为她不仅跟媚兰合唱了一曲感人的《花上露浓》,又在要求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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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来了个更加轻快的《女士们啊,请别管斯蒂芬!
》,而且她自己还被挑选出来在最后一场活人画里扮演了“南部联盟的精神”。
她表演得非常动人,穿一件缝得很朴素的白色稀松棉布的希腊式长袍,腰上束一条红蓝两色的带子,一只手里擎着星条旗,另一只手拿着查尔斯和他父亲用过的那把金柄军刀授予跪在面前位置的亚拉巴马人凯里。 阿什伯恩队长。演完活人画以后,她不由得要寻找瑞德的眼睛,看看他是否欣赏她所扮的这幅精美的图画。 她气恼地看见他正跟别人辩论,很可能压根儿没有注意她。 思嘉从他周围那些人的脸色可以看出,他们被他所说的什么话大大激怒了。她向他们走去,这时,像往往发生的那样,人群偶尔安静了一些,她听见民兵装束的威利。 吉南清楚地说:“先生,那么我想,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英雄们为之牺牲的那个正义并不是神圣的罗?”
“假如你给火车轧死了,你的死不见得会使铁路公司神圣起来,是吗?”瑞德这样反问,那声音听起来好像他在虚心讨教似的。“先生,”威利说,声音有点颤抖,“如果我们此刻不是在这所房子里——”
“我真不敢想象那会发生什么,”瑞德说。“当然喽,你的勇敢是十分有名的。”
威利气得满脸通红,谈话到此中止。人人都觉得很尴尬。威利是健康而强壮的,而且正当参军年龄,可是没有到前线去。 的确,他是他母亲的独生子,而且毕竟还得有人参加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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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来保卫这个州嘛。 不过,当瑞德说到勇敢时,在场那几位康复的军官中便有人在鄙夷地窃笑了。“唔,他干吗不闭起他那张嘴呢!”思嘉生气地想。“他简直是在糟踏整个集会呀!”
米德大夫的眉头皱得要发火了。“年轻人,对你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神圣的,”他以平常演讲时用的那种声调说。“不过,有许多事物对于南方爱国的先生太太们是神圣的呢。 譬如,我们的土地不受篡权者统治的自由,便是一种,还有一种是州权,以及——”
瑞德好像懒得答理似的,声音中也带有一点腻味乃至厌烦的感觉。“一切战争都是神圣的,”他说。“对于那些硬要打仗的人来说就是这样。 如果发动战争的人不把战争奉为神圣,那谁还那么愚蠢要去打仗呢?但是,无论演说家们对那些打仗的白痴喊出什么样的口号,无论他们给战争订出什么样的崇高的目的,战争从来就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钱。 一切战争实际上都是关于钱的争吵。 可是很少有人明白这一点。 人们的耳朵被军号声和战声以及呆在这的演说家们的漂亮言辞塞得太满了。 有时喊的口号是‘把基督的坟墓从异教徒手中夺回来!
‘,有时是’打倒教皇制度!
‘,有的是’棉花,奴隶制和州权!
‘,有时是’自由‘。“
“这和教皇制度有什么相干呢?”思嘉心里想。“还有基督的坟墓,又怎么啦?”
可是当她急忙向那愤怒的一群走去时,她看见瑞德正穿过人群得意洋洋地走向门口。 她跟在他后面,但埃尔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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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抓住她的裙子,拦阻她。“让他走吧,”她用清清楚楚的声音说,这使得屋子里突然沉默下来的人群都听见了。“让他走。 他简直是个卖国贼、投机家!他是我们怀里养育过的一条毒蛇!”
瑞德手里拿着帽子,站在门厅里,正如埃尔辛太太所希望的那样听见了她的话,然后转过身来,向屋里的人打量了一会。 他锐利地逼视着埃尔辛太太平板的胸脯,突然咧嘴一笑,鞠了个躬,走出去了。梅里韦瑟太太搭皮蒂姑妈的马车回家,四位女士几乎还没坐下,她便发作了。“皮蒂帕特。 汉密尔顿!
你瞧,我想你该感到满意了吧!“
“满意什么?”皮蒂惊恐地喊道。“对那个你一直在庇护的卑鄙男人巴特勒的德行呀!”
皮蒂帕特一听就急了,气得竟想不起梅里韦瑟太太也招待过巴特勒这回事。 倒是思嘉和媚兰想了起来,可是按照尊敬长辈的规矩,她们只得忍着不去计较,都低下头来瞧着自己的手。 “他不只侮辱了我们大家,还侮辱了整个南部联盟呢,”梅里韦瑟太太说。她那结实的前胸在发光的镶边衣饰下猛烈地起伏着。“说什么我们是在为金钱而战!
说什么我们的领袖们欺骗了我们!
是的,应该把他关进监狱!
就是应该!
我要跟米德大夫谈谈这件事。要是梅里韦瑟先生还活着的话,他准备去收拾他的!现在,皮蒂。 汉密尔顿,你听我说。 你可决不能让这个流氓再到你们家来了!“
“嗯。”皮蒂没奈何地咕哝着,仿佛她觉得无地自容,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乞求似的望着那两位低头不语的姑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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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又满怀希望地看看彼得大叔那挺直的脊背。 她知道他正在仔细听着梅里韦瑟太太说的每一句话,巴不得他回过头来插上几句,像他经常做的那样。 她希望他说:“多丽小姐,您就放过皮蒂小姐算了!”可是彼得一声不响。他从心底里不喜欢巴特勒,这是可怜的皮蒂也知道的。 于是,她叹了口气,说:“多丽,好吧,如果你认为——”
“我就这样认为,”梅里韦瑟太太坚决回答说。“首先,我不能想象你中的什么邪竟去接待起他来了。从今天下午起,城里没有哪个体面人家会欢迎他进家门了。 你得鼓起勇气禁止他到你家来。”
她向两位姑娘狠狠地瞪了一眼。“我希望你们俩也留心听我的话,”她继续说。“因为你们在这个错误中也有份儿,竟对他显得那样高兴!就是要客气而又毫不含糊地告诉他,他本人和他的那些混帐话在你们家里是绝对不受欢迎的。”
像匹烈马受到一个陌生而粗笨的骑手摆弄似的,这时思嘉火了,眼看要暴跳起来了。 可是她不敢开口。 她不能冒这个风险让梅里韦瑟太太再给母亲写封信去。“你这头老水牛!”她想,压在心头的怒火把脸憋得通红。“要是我能说说我对你和你那套横行霸道的做法是多么恶心的话,那才是天大的快事呢!”
“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到这种公然反叛我们主义的话,”梅里韦瑟太太继续说,但这次用的是一种激于义愤的口气。“凡是认为我们的主义不公正不神圣的人,都应该绞死!
从今以后,我再不愿听你们两个女孩子跟他说一句话了。 ——怎么,媚兰,我的天,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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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兰脸色灰白,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我还要跟他说话,”她低声说。“我决不对他粗暴无礼。我决不禁止他到家里来。”
梅里韦瑟太太气得仿佛给当胸刺了一锥子,噗的一声连肺都炸了。 皮蒂姑妈那张肥厚的嘴巴吓得合不拢来,连彼得大叔都回过头瞪着眼发呆了。“怎的,我为什么就没勇气说这话呢?”思嘉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是妒忌又是佩服。“怎么这小兔子居然鼓足勇气站起来了,跟人家老太太抬杠了?”
媚兰激动得两手发抖,但她赶紧继续说下去,好像生怕稍一迟缓勇气就会消失似的。“我决不因他说了那些话而对他无礼,因为——他那么当众嚷嚷,是有点粗鲁的——太欠考虑了——不过那也是——也是艾希礼的想法。 我不能把一个跟艾希礼有同样看法的人拒之门外,那是不公道的。”
梅里韦瑟太太已缓过气来,又要进攻了。“我还从没听人说过这样的弥天大谎呢!媚兰。 汉密尔顿,威尔克斯家可决没有这样的胆小鬼——”
“我没说艾希礼是胆小鬼呀!”媚兰说,她那两只眼睛在开始闪烁。“我是说他也有巴特勒船长那样的想法,只是说得不一样罢了。而且我想,他也不会跑到一个音乐会上去说,不过他在信里是对我说过的。”
思嘉听了觉得有点良心不安。 她回想艾希礼在信中究竟写了些什么使得媚兰发表这样的看法呢?可是她读过的那些信都随看随忘,一点印象也没有留下。 她只认定媚兰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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