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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生是动物的天性,雄豺似乎没把新来的母虎放在眼里,再或许,是它经历有限,不知道猎杀幼虎的代价。
二十五
那是两个月后,江南正逢梅雨季节。
林中风力等于零,能见度极低,湿度又达百分之百,这是除了龟蛇和大鲵以外,所有动物都难受的日子,也是甘于吃苦的肉食动物行猎的最佳时机。
福建母虎带着半岁大的祖祖,攀上了海拔一千八百公尺的百山祖峰顶。
那是祖祖第一次上到主峰最高点,成年虎也很少上来,这里几乎闻不到虎留下的气味。山下朝上看,眼中是一块峭壁,直插云端,上来才知道,竟有一块很大的平坡,可以驾驶汽车玩耍。
坡顶上不长什么树,大小树都没有,全是矮矮的芒草,叶阔枝粗,状如喷泉,布满了山头,草中间冒出几朵不知名的野花,红得像团血肉。
因为海拔太高的缘故,谁上来都吃力,蹄类动物来得少,肉食动物就更少来,这里相对比较太平,只有一些华南兔和刺猬出没。
例外总是有的,梅雨季节巨闷,森林中气压低,几乎难以呼吸。这时候,会有一些蹄类动物攀上高峰,以求吃草时得点风,就像浙江人好说的——爽!
不在江南过梅雨的人,不知道爽字的含意,可兴你爽,也兴人家爽,精明的豺知道这一点,每年这个时候,它们会不顾劳累地爬上来。
只要猎物在,数百平方米的草地,毫无障碍,利于豺的合围,鹿的奔跑速度还使不上,只要豺封锁下山的路口,这个平坡就是它们的天然屠宰场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直伺机报复的福建母虎,也选这时候,提前进入了伏击圈。
一角的深草丛里,卧着祖祖和福建母虎,母虎安静不动,祖祖也不动,哪怕是一只老鼠从眼前溜过。它正处在学艺时期,母虎的一举一动,对它都有着示范作用。
草地中央,几只梅花鹿悠闲地嚼着草叶。尽管,它们的大耳朵始终战备值班,本能地,也隔半分钟一抬头,却发现不了老虎。
虎的潜入无声无息,空气的凝滞,让气味不挥发也不传递,更要命的是,因为四周没有树,那些蹄类动物的义务报警员,如猴子和鸟类,也都不在场了。
对凶险无察觉的梅花鹿游荡着,多次进入母虎的攻击范围内,最近的只差十米,但母虎没有出击,依旧耐心守候,它今晚的目标不是鹿。
突然间,小祖祖感到母亲的身体微微一紧缩,虎须轻轻颤动,它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母虎没有动,伏卧得更低了。
很快,鹿群也觉察到了异常,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紧张地朝一个方向看,那是山下通上来的唯一入口。
空中闪出一片弧光,映出一只雄豺,它喘着气,嘴角挂着白沫,当看到鹿群,眼睛一亮,闪出几丝得意及残忍的笑意。
雄豺的身后,涌动着土黄色的队伍,一只接一只的豺,流着口水、哼哼唧唧地跟了上来。
惊慌的鹿群迅速聚拢,朝最远角奔去,它们能跑多远呢,山峰上,四面都是百丈悬崖。
假如梅花鹿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它们首先要做的,是趁豺立足未稳、爬山爬得气喘吁吁时,集体发起反击,用它们钢叉一般的鹿角,杀开一条血路。
当时,这群豺都拥挤在狭窄的入口处,还个个腰酸腿软血压高,根本不堪一击,鹿群是绝对有希望重创它们,并且冲下山去的。
可是,草食动物,到底是草食动物,千百万年来,它们满足于此,饿了低头就吃、有危险撒腿就跑。如此简单生活,大脑怎能发达?智商当然低下了,也就注定了被宰割的命运。
占据了要津的豺群,并不急于进攻,而是散卧成一片,恢复体力。
它们很守纪律,不过度紧张,也不兴奋,相互间也没有打闹,保持着短暂及可怕的宁静,这是大战前夜常有的。
对面的鹿群就可怜了,它们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挤做一堆,几只较小的幼鹿,腿不停地发抖。为首的一头雄鹿叉开前腿,头略低,摆出随时准备自卫的架势。
天落雨了,丝丝的凉意,让豺群顿感精神,随着雄豺的起立,所有豺都起身了,它们打哈欠,伸懒腰,抖毛发,活血运气,拉开韧带,放松筋骨,好一通热身和准备工作。
单看这些杀手们动作的舒展和轻松,就知道那些鹿是在劫难逃了。
雄豺估量差不多了,就带头出发,豺群展开散兵线的队形,迈着轻松的小碎步,拉网式的,向鹿群包抄过去。
乍看过去,草丛里的豺像一群小偷,面对的是队列整齐的巨人,你很难想象,前者竟然是后者的天敌。
无路可退的雄鹿,这时候才想起来反击,它低头冲向雄豺,后者灵巧一闪,躲了开去。豺群没有发起正面进攻,而是分成一个大圈,把鹿群包围,然后以逆时针方向小跑。
豺跑大圈,鹿群被迫原地转小圈,旋转中,队伍难免出现混乱,豺抓住战机,由后面扑上去,扒拉和撕咬鹿的肛门。一次不行,再来一次,只要有一只鹿的肛门脱落,它们就会咬住不放,直到扯出鹿的全部肠子。
个头小、前腿偏短的豺,几乎属于半残,却喜好围猎大型目标,它们咬合力不及狼一半,也够不到大型猎物的咽喉,更缺少猫科动物的冲击力,要想尽快置猎物于死地,它们就耍不要脸,玩阴的,采用这种最下作也是最残忍的办法,走人家的后门!
这一招很绝,也奏效,可以说除了马以外,绝大多数动物的自卫手段都在前部,后半身毫无遮拦。森林中的野猪和黑熊,一旦受到豺群威胁,也都先一屁股坐地上,再说反击。
但鹿科动物不用这种办法,骨骼的结构让它们很难坐下去,一旦坐下去,起来就更困难。
逆时针方向的运动在继续,外围奔跑的豺群,脚步轻快,犹如幼儿园过家家,它们这样小跑,一点也不累,能从北京跑到天津。
内圈的鹿群上当了,转得头晕眼花,再加上高度紧张,破绽越来越多。一头小公鹿在拥挤中摔倒了,两只豺箭一般扑上去,一个咬住了鹿的睾丸,另一个的前爪扒住肛门。疼痛使小鹿纵身跳起,这一扯拉,它不但失去了睾丸,肠子也被扯了出来。小公鹿痛叫着,一头栽进鹿群,这下炸了窝,鹿群惊得四散逃跑。
豺群得手了,它们期待的就是这个,于是迅速分化,三四个为一组,分头追击溃散的梅花鹿。
雨下得更大了,平坦的草场上,鹿群变成跑大圈了,沿坡顶拼命奔跑。豺群换到里面,从内线切入,走捷径,直跃上鹿背。
当然,这也有风险,它们半数会扑空,或被颠簸下来,让后面的鹿踩死踩伤,一旦哪头豺在脊背上呆住了,这头鹿的死期就到了。
爬在鹿背上的豺,会用钢钩一样的前爪去掏鹿的肛门,鹿坐不下去,它只会跑,疼狠了就狂跳,跳到跌倒,就会有更多的豺上来咬它的后部,扯它的肠子。
这场面惨不忍睹,几只中招的梅花鹿,用自己的肠子和豺做拔河比赛,它们拖着肠子奋力奔跑,肠子的另一头,已被几只豺撕扯吞食。喷涌的鲜血,把草叶染成红的了,天上的雨水都冲刷不净。
那头强壮的雄鹿也不能幸免(豺可不是光欺负弱小,它们逮着谁是谁),它树杈般粗大的鹿角,能穿透豹子的胸膛,仍保护不了自己的屁股。当它感觉到自己的内脏流出,这只充满血性的失败者发出一声长鸣,直奔悬崖,纵身跃下。
一只刚衔住热肠子的母豺,被血腥味刺激得兴奋过度,竟来不及松口,被雄鹿拖下了百丈悬崖。
或许是猎获物足够了,或许是雄鹿的自杀太惨烈了,雄豺头领发出胜利的叫声,听到指令,两只守卫要津的豺让开了路口,赶来会餐。幸存的梅花鹿蜂拥而下,中间因有慌不择路的,失蹄滚下山峰。
雨夜中,平坡相对安静了,几头卧在血泊中的鹿都还没有死,有的勉强弹动着蹄子,有的已挣扎不动,有哀鸣的,有不能哀鸣,它们无助地回过头来,眼睁睁看身后那些贪婪的豺,津津有味地咀嚼自己被扯出的内脏。
该这些豺乐极生悲了,一声雷鸣,山峰抖颤,紧跟着是一阵狂风,所有的豺都惊得跳了起来,直觉中,它们感到这雷声不是来自天上,待它们定下神,只见它们的头领,那头最强壮的雄豺,在暴雨中被一头猛虎按倒。
单是这一按,雄豺的脊梁骨已碎成几段,唧唧呻吟的它,来不及回头看清敌人是谁,其头盖骨便咔嚓一声响,被虎咬穿了。
话说回来,老虎攻击猎物时,多以咽喉和颈椎为主,那是老虎的必杀技,你哪怕比老虎重几倍,脖子给它咬住,还有什么戏唱?只有等死了。
像这样直接下嘴咬碎对方的头盖骨,除美洲虎以外,在其他虎种里面是比较罕见的,这只福建母虎反常的暴烈,表露了它对这只雄豺的愤恨。
豺群乱了套,它们在瞬间失去了领袖,刚刚完成一场屠杀,转眼又面临杀戮,你说这叫什么事。它们唧唧咕咕地叫着,不知是商量还是相互鼓励,本能地合围上来,企图为头领复仇。
然而,刚经历一场大战的豺群,体力和精力都透支了,它们的状态已从巅峰上回落,没有状态,福建母虎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
处于豺群包围的母虎,毫不怯战,它知道面对的,不过是一群有气无力的吃货。它张牙舞爪、咆哮如雷,每一声都令豺群心惊胆战,每一个威慑动作,都让靠近的豺急速后撤。
两番试探后,母虎果断发起进攻,它先做了一个假动作,朝右大幅度一晃,豺群自然是右边的后退,左边的跟上,它们上当了,母虎施出猫科动物的看家本领,突然往左横身一剪,身子在空中来个一百八十度的掉转,落在左侧的豺群里。这动作只有猫科动物才做得出来,舒展流畅,太漂亮了!
就在母虎落下的同时,它一口咬断了一只豺的脊梁,前后爪同时出击,四五只躲闪不及的豺被抓得血肉模糊,白骨凸现,它们惨叫着,在雨水中翻滚。
母虎凌厉的攻势,让其他豺魂飞胆丧,它们不知所措了,开始向一堆畏缩。这节骨眼上,另一只雄豺快速绕到母虎身后。
它在豺群中属于老二,老大一死,就轮到它坐庄,接班前要有点儿战功呀,省得有谁说闲话,官迷心窍的它,就突施阴招,纵身扑向母虎的屁股。
这只豺显然没有和老虎打斗过,缺少经验。老虎是什么,老虎屁股和猪屁股一样么?老虎是最完美的杀手,武装到牙齿,也武装到屁股,足以对付任何方向的来犯者。
母虎无需回头,就能判断出身后的袭击,它后腰一闪,看似躲避,却暗藏杀机,虎尾紧跟着横扫过来。豺收不住身子,铁棍似的虎尾拦腰一击,打得它两头喷血,飞出数米开外,到收拾战场的鹰鹫飞来之前,它休想再爬起来了。
母虎在尾巴打击后面敌人的同时,伸左前掌拍向前头的另一只豺,那只豺机敏地一闪,张口咬向虎掌。它上当了,右侧暴露给了对手。虎掌只是佯攻,母虎的动作速率远高过豺,它前掌一收,扑过去从右侧一口咬穿豺的脖子。
豺群失去了斗志,向下山口溃退,母虎不给它们喘息的机会,继续追击。
草丛不利于豺的奔跑,它们太矮了,再说,高速运行的猫科动物,能翻起前掌,拨对方的后腿,一个倒霉蛋失去了平衡,滚了几滚,便领略到被咀嚼的滋味。
另一只惊慌的豺跑得太拼命,母虎一拨,它凌空飞起,翻了一个空心跟头,直落悬崖。
不甘寂寞的小祖祖也开始添乱,它突然伸出掌,绊倒了一个带伤的小豺,并摁住它,一口咬住脖子,这是虎的典型杀技,祖祖毕业了。
草丛里的祖祖看不出大小,半露的花纹足以使豺群彻底崩溃,山头埋伏两只老虎!豺狗崩溃了,各个只恨爹妈少生一对翅膀,一窝蜂朝山下逃。
不知是豺群流年不利,还是该倒霉,仓惶逃窜的它们,在半山又受到打劫,一只华南金钱豹伏击了它们。 豹子和豺,向来是冤家对头,豺的数量少时,会遭受豹的偷袭,叼一只上树,从容消遣。豺的数量多了,也会从豹口夺食,逼得它呆在树上不敢下来。
这一天,百山祖挥发的血腥味引来了这头金钱豹,它感觉老虎在上面,就耐心地守候在半山腰,当豺群的残兵败将经过一株香榧树时,其精神状态被金钱豹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