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株香榧树时,其精神状态被金钱豹尽收眼底,咆哮中,它一跃而下。
真是屋漏逢夜雨,豺群哪里还经得起二度袭击,一哄而散,留下一死一伤,给金钱豹做晚餐。经过连续打击的豺群,元气大伤,多少年都没有恢复出足够强大的种群数量。
二十六
影影绰绰的自然坑边,祖祖感到不安,它从流动的空气中,嗅出有不怀好意的气味。它仰起头,努力辨别气味的来源。
味源似乎不远,就从那一片杜仲树下飘散出来,那是祖祖出入自然坑的必经之路,也留有它的强烈信息,其他动物闻到虎味就避之不及,怎么会有浓重怪味留下呢?
祖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前掌的每一步,都是试探性的,它非常谨慎,也必须弄清楚这个秘密。
百山祖峰头那一场恶斗,填补了江西雄虎留下的真空,福建母虎的凶猛和机智,也给其他肉食动物留下警示,这头带仔的母虎,比雄虎更不好惹。
后来的岁月里,福建母虎带着祖祖,踏遍百山祖的每一寸地,并把它的求生本领,一点一滴地传授给女儿,这内容的丰富和传授到位,是现今人工野化训练老虎绝对做不到的。
这里面,不光是如何追踪、伏击和突袭猎物,还包括种种生存技巧,比如如何划分领地、如何选址造窝、如何对付寄生虫等。还有,被毒蛇咬伤后,要知道去哪里寻找蜂斗菜,小叶的紫茎芹可以消炎止痛,南天竹能治腹泻等等。
更重要的是,母虎教会了幼虎怎样提防人类的伤害,所有功课中,这是最难掌握也最为关键的。
祖祖不但绝顶聪明,还充满智慧,它不但胜过所有的中国虎,还超越了母亲,所以,它能跨越二十世纪,顽强生存到今天。
野生虎一般长到十八个月后独立,这时候,母虎会无情地把子女逐离身边,福建母虎当然不能例外。
大型猫科动物除非洲狮外,都是独居,它们注定一生孤独,它们的食量和捕猎方式也不允许群居,这是自然法则。
祖祖刚刚独立生活时,生存相当困难,百山祖森林面积小,难养活两头老虎。若不是重亲情的福建母虎默许双方领地的重叠,它早就饿死了。
半年后的春季,饥饿的福建母虎冒险出山巡猎,被人窥到了踪影。
这头一向机智警觉的母虎,或许是爱女心切,想把森林让给瘦弱的祖祖,自己才不惜冒险,开辟新领地,结果葬送了自己。
那是在核心区外的杜鹃谷,当时杜鹃花盛开,花瓣大如笑脸,花茎状似喷泉,连山遍野的花丛,红、白、粉、紫,喷火织云,灿烂如锦缎,垂直覆盖山峦,景色壮丽之极。
也就是万紫千红的杜鹃花丛中,准备突击一头毛冠鹿的福建母虎,匍匐前进时,被一支预先设置的土箭射中了。
箭头扎在母虎的右前腿,它感到疼痛,就习惯地用嘴去咬箭,那箭头是经混和的马钱子、蜂毒、蘑菇毒和牵机花的毒浸泡过的,这种合成的毒药十分厉害,一入口就发作,能造成全身神经系统的剧痛和痉挛。
痛苦的福建母虎,在鲜艳的花丛中猛烈翻滚,多半亩面积的杜鹃树被压成平地,母虎的死状极恐怖,它四肢僵直,脊椎朝反方向弯曲成弓形。
咽气前的母虎,从喉间发出低频的呼声,短促的重低音穿越峡谷,在岩壁上反复激荡,最终传递给密林中的祖祖。这是报死亡,也是报险情。
祖祖还接到了母虎的化学通讯,一种特殊的死亡气味,随风扩散。老鼠的死亡通讯达数百平方米,老虎可达数十公里。
这只年轻的虎没有躲避,而是趁着黑夜,沿母亲留下的气味赶来。
它先看到的是火把,把半山照得透亮。它从杜鹃矮林中潜伏过去,看到母亲的皮已被剥下,血淋淋地摊在花草上,亲情的气味到处弥漫。
猫科动物是半色盲,它们的视觉世界,只有黑白和紫灰几种颜色,或许这样,让鲜血在它们眼里不那么惊心动魄。
可这一会儿,祖祖看到的是,母亲的躯体和血肉。
它还看到,几个人正用刀斧将母亲的头、尾和四肢卸下,并把身躯砍作几大块,分别装进背篓,同时,也把虎皮卷起,塞了进去。
祖祖一直跟踪这几个人,时而是隐秘尾随,时而绕到前面拦截。有好几次,那些人距离它藏身的草丛不到十米,它只要纵身而出,就能扑倒恶人,并用铁爪钢牙狠狠惩罚他们。
当人的脚步从它脸前经过时,年轻的母虎血脉膨胀,虎爪深深抓进草根。肌肉抽搐痉挛的它,腰弓收缩至极限,就差猛烈一弹,就能飞身出去!可是,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弃了,直到眼睁睁看他们走进山庄。
祖祖强忍仇恨,没有报复,它不是怕那几个人手中的武器,而是母亲生前一再教诲,这些直立行走的两足动物,比老虎强大,比老虎残忍,比老虎狡猾,也比老虎更具复仇心。
自那以后,祖祖知道了人类的凶险和暗器的威力,它像一个隐侠,躲进深山,时刻提防人类,以致二十年来,很少有人发现它的行踪。
祖祖能活到今天,仰仗的不是捕食技巧,而是与人类的成功周旋。无论百山祖划为自然保护区之前,还是以后,针对它的偷猎活动从没有中断过。祖祖可能不懂保护区对它的意味,它清楚的是,那些以它为目标的手段,越来越隐蔽,也越来越险恶。
这么多年来,有多少针对它的阴谋和机关,都一一被它识破,哪怕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它都不去碰下了毒的羊腿,那拴在铁夹附近的活兔,它远远地看一眼,掉转头离去。
猫科动物感觉器官的灵敏度是人的数千倍,我们每个人的气味与生俱来,和指纹一样,永远不变。这气味中还包含有你个人的密码。彭氏兄弟的气息夹杂有多种动物的血腥味,这当然让祖祖警觉了。
实际上,考察组一进山,就被祖祖觉察到。头几天,它刻意保持距离,在猎犬的警戒范围外尾随,一直暗中观察他们。最终,它从他们身上解读出非侵害性,才放松了警惕。
祖祖越接近杜仲树林,气味越发强烈。它很快看到了来源,那是一只死公鸡,挂在树枝上,公鸡身上淋满了血。鸡血味是祖祖熟悉的,但让它警惕的是,周围留有彭潭的体味。
祖祖决定放弃试探,准备从旁边的树林中穿过,就在它转头并抬腿时,动作突然停止了,抬起的前掌久久不下落,它怎么了?
数天后,考察组赶到现场,经过小心的勘察,他们吓了一跳,原来这是一个品字形的布局。正中挂公鸡的树枝上,藏有虎套,左右两边又各挖一个陷阱,井内放置能夹断野猪腿的铁夹。
狡猾的设局者号准了祖祖的脉,冲它有识破诱饵的能力,特意设计针对性的连环套。他把正中那个圈套布置得很拙劣,故意让祖祖觉察,但老虎想避开的时候,无论往左还是往右,都会落入更隐蔽的陷阱!
录像资料记录中,困局中的祖祖,犹豫了很长时间,才放下了前掌,它既没有左转也没有右转,而是踩自己的脚印,由来路倒退回去。
二十七
村东头的山梁上,隐蔽着一间小趴趴屋。那不是谁家,是村人看庄稼时的临时窝棚,不到玉米结穗时节,没有人住。
屋子很矮,土坯打的墙,草顶还漏雨。派出所的人顺道过来两拨,都没有发现里面有人住的迹象,所以也没在意它。
偏偏,这里就住有人。其中一个就是彭潭,他从山里溜出来,避开已经够窄狭的主路,拐弯抹角地绕行,躲开了巡查的民警。
他挎着一个脏呼呼的旅行袋,里面没有猎枪和子弹,假如被巡逻队碰上,搜不出什么让人起疑心的证据。彭潭盗猎早盗出经验了,他每次出山前,都把枪藏在林子边沿的一个地方。
白天看这家伙,的确是块好料,你看他虽然横着膀子、撇着胯子,却能在沟壑之间蹦跳自如,既强壮灵活,身体协调性又极好。
彭潭绕到小屋子后面,环顾一下四周,有节奏地敲窗子。
窗子没有玻璃,是一捆玉蜀黍秆堵住的,玉蜀黍秆一拨开,露出一张和外面很相像的脸,就是头发秃点儿,三角眼略微不等腰。
这就是彭渊,两人目光一接,二话不说,当哥的把旅行袋朝里一扔,一纵身跳进屋子,里面的弟弟接了袋子,迅速再堵上窗子。
屋子里,彭渊打开旅行袋,看看里面都是一些蘑菇和木耳等样品,这是用来对付盘查的。他丢旅行袋到一边,然后问着:“咋样了,哥?”
“先整口吃的!”
这屋子里可真算是坚壁清野了,一点人气没有。弟弟递过来一个瓢,里面是两包方便面,直接用外面溪水泡的,因不敢起火,他们全吃凉的。为防止肠胃不适,里面放了很多生姜生蒜,还有辣椒油。
当哥的稀里哗啦,连吃带喝,一气吞个底朝天,然后把瓢朝弟弟怀里一扔,抹嘴道:“那老虎神了,它能踩着脚印从陷阱中心退出去。”
“真的?”彭渊有些吃惊,“这套中套都逮不住它,咱是没戏唱了。”
彭潭脸色铁青,沉思着什么,没有搭腔。
“那咱们往下咋整?你得拿个主意。”
“收拾东西,撤吧。”
彭渊大惊:“撤?老虎不打了?”
“再打下去,不是把命搭进虎口里,就是让警察逮住送局子里。这里不管是人还是老虎,都比西伯利亚的难整,拉倒吧。”
彭渊一向知道当哥的是说一不二,他不再犟了,当下收拾东西,能带的带走,不能带的就掩埋。这是彭潭的习惯,任何地方,不许留痕迹。
“是连夜就走?还是先睡一觉?”他边整理,边问哥哥。
“趁黑动身吧,查户口的人太多,天一亮还麻烦。”
“那两支枪不要了?猎枪就算了,那杆狙击步枪可是宝贝,拿美金都买不来。”彭渊很有些心疼。
“别为芝麻丢西瓜了!”彭潭教训弟弟,“空手出去都不容易,还想带枪,那不是朝脸上贴标签嘛!”他顿了一下,口气略缓和,“那玩意埋在那里坏不了,等风声不紧了,早晚还是咱的。”
就这样,这一对杀手顶着满天繁星,匆匆出山去了。
留下村出百山祖保护区只有一条路,那是沿山脚劈出来的。他们估计路口有武警和民兵把守,没有敢走这条路。
彭潭领着弟弟下到河谷,顺着溪流朝外走。溪流边没有路,他们只能在大小不一的石头上跳来跳去,十分辛苦。
山溪流水淙淙,天空繁星茫茫,两岸草丛里飞出大量的萤火虫,忽明忽暗的轨迹,在峡谷中穿梭交织,使灰黑色的山谷显得迷乱和神秘。
脚下的这点辛苦不算什么,真让彭潭郁闷的是进退两难的困境。他当初进山,凭的是一股豪气,没想到华南虎这么难对付,更没料到政府保护的力度这样大。他不知道华南虎要比西伯利亚虎更珍贵,三十年才发现这么一只野生的,能轻易给他们兄弟猎走吗?
或许,他们现在退出是明智的,但命运偏偏给了他另外的安排。
东山脉蒙蒙发亮时,谷底雾气聚集,凑出龙卷风或云水形状,沿石壁上升,到了山头,雾散开了,均匀地遮盖住森林。
薄雾淡淡,罩出混沌世界,零碎的鸟鸣破雾而出,如金铃银弦,组合自然。
彭潭兄弟借雾气掩护,通过了最后一道关卡,那是著名的兰溪廊桥,如一口大棺材,横搁在缩窄的峡谷间。他们顺溪流穿过廊桥时,能听得到上面廊屋里的扑克牌声。
彭潭领彭渊过桥后,就转上了岸,从理论上说,他们算是过关了,前面不会再有武装封锁线。
山路突然一个转弯,近乎九十度,他们随弯转过去,看到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靠在路边,司机位的车窗摇下,伸出一条腿,并传来均匀的鼾声。
山外路口,经常有拉客的黑车,彭潭他们来的时候,也是搭的这类车。
彭潭过去,敲了敲那条腿,鼾声停止了。“去丽水多少钱?”他问。
那条腿缩进窗子,换出一张睡意未消的脸:“嗯,丽水……你给两百吧。”
“太贵了,你抢钱哪?一百五,不拉就算!”
“好吧、好吧,上车吧,你们是头一单生意,不讲价了。”
那司机回身,扒起车门的锁,彭潭拉开门,进到车里,在前排坐下。彭渊随后上车,他还有一条腿没踏上来,就看见哥哥脸色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