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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虎-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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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尔惊讶地看了看外面,除了雨和冰雹,还是雨和冰雹,她再注视小鹿,小东西似乎想离开,但身子痉挛一下,又停住了,毕竟,外面的雨比什么都可怕。   
  可她手还没抬起来,就僵掉了,闪电的弧光,把一头庞大雄伟的老虎映照进她的视觉中,它在风雨中昂着头,眼圈上大块白毛倒吊,金黄的瞳孔喷着凶光,伸展前肢,直奔她来。   
  嘉尔没来得及判断是不是幻觉,雷声追到了,这雷也怪,不是往常的轰轰隆隆,而是响亮的像婴儿的哇哇叫,声音发脆带尖音,真出妖怪了。   
  随着婴儿雷的哭喊声,那头老虎纵身跃到了“屋檐”下,似乎真能挟雷裹电。老虎庞大的身躯和强烈的色彩胀满你的视觉,如排山倒海,惊得你头晕,落地竟然绵软无声,只递来一股刀锋般的寒意。   
  也就在嘉尔暗喊一声“完了”的同时,一侧的小鹿横身一跳,蹦到嘉尔身边,嘉尔条件反射般地抱住了小鹿,她感觉到了小鹿的紧张和朝她身上的主动贴靠,她搂紧小鹿,母性的本能,反倒使她自己的恐惧减轻了。   
  这头老虎没有看嘉尔和小鹿,理也不理,不知是早看见了,还是无所谓她俩的存在。   
  它大力一抖身上的雨水,嘉尔和小鹿就多洗了个淋浴,它扭头摆身,舔背上的毛,又带起一场腥风,虎尾扑扑嗒嗒,打得岩壁上沙石俱下,跷起的后腿,也让嘉尔清楚认出是只雄虎。   
  整日等它盼它念它找它,这回可好,撞老虎嘴里了!嘉尔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装得极悠闲,眼角的余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老虎,都快看成斜眼了。有趣的是,她事后回忆道,那小鹿也知道不看老虎,而且比她坚决得多。   
  “屋檐”下的地方,约五六平方米大,嘉尔和小鹿缩在一角,占去四分之一不到,老虎居中间位置,另一边还空着一块。   
  其实,如果老虎靠那边一点,双方之间的距离还宽敞一点,可这头老虎偏在中间,让嘉尔和它几乎挨着,连发抖都怕碰着它。事后,赵队长评价说,那叫猛虎不处卑势,雄鹰不立垂枝,老虎啥时候都不会靠边站。   
  人呆在老虎身边,有点像躺牙科手术椅上,铁了心让你拾掇,横竖这几颗烂牙,兵败如山倒,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这只老虎比祖祖魁梧,气味也更浓烈。                   
  忽然间,一个声音在山峦间回荡,好像是斯蒂文,他呼唤着嘉尔的名字。   
  嘉尔听到了斯蒂文的声音,一阵狂喜,可她不敢答应,她看到老虎昂起了头,耳朵雷达似的转动,它应该能测出声音的源头和距离。   
  声音不断从雨中来,老虎动弹了,它没有搭理嘉尔,也不像小鹿那样闪电般行动,而是勾头仔细看了看“屋檐”外,溪流之外,也几乎是一片汪洋。   
  它小心地伸出一只前爪,试了试水的深浅和温度,放心后,才慢条斯理地迈出去,蹚水走向溪流边的水烛草。   
  它走到草丛边,突然站住,回头看了一眼嘉尔,这是嘉尔第一次和它对视,分明感觉到老虎眼神的深长意味,从那一刻起,她能坚信老虎有思维。   
  老虎头一低,水烛草两边分开,老虎钻进去不见了。蒙蒙雨中,草丛犹如水面,一路晃出波浪和涟漪,那浪尖的去向,正朝着百山祖主峰。   
  嘉尔软软坐下了,飞散的魂魄逐步回归团聚,身上的每一丝肌肉都明显酸痛,她大哭起来,眼泪是放松,也是喜悦。   
  斯蒂文和龚吉找来了,他们沿着河床走来,拄着棍子,一瘸一拐,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斯蒂文把手卷成筒状,大声喊着嘉尔的名字。   
  嘉尔回应了,清亮的女声,穿透迅速降落的夜幕,如同流星一闪,斯蒂文和龚吉都几乎蹦起来,那边搭腔的要是林老头子,他俩肯定没这么兴奋。   
  他们相遇了,嘉尔冒雨跑出“屋檐”,两个男人不要命了,毅然蹚过洪流。   
  重逢狂喜后,嘉尔说她刚才和一只公老虎一块避雨,两个男人几乎瘫了,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可怜的嘉尔神经错乱了。   
  也难怪,风太大雨太猛,跟天河捅了个洞,朝下漏水一样。据说是五十年来之最,西天目山千年的柳杉都刮倒了好几棵,全省死了一百多人,何况只身野外的女孩子呢。   
  两个男人竞争奶妈的角色,争相流露的慈祥和同情让嘉尔哭不下去,她甚至愤怒,怎么跟你们说不清呢?谁的神经短路了?   
  斯蒂文腻腻歪歪地拍着她的背,用英语说一切都结束了。龚吉够不着她,鸭嗓子不停地提醒,说没事了,我在这里。   
  男人有时候真烦人!管你在哪里呢,我说的是老虎!可他们都不接老虎的腔。   
  嘉尔忿忿地拉他们到溪流边,此刻的溪流已成了大河,宽了几倍,水演变成旧式军装的土黄色,并夹有几分深绿,看上去厚重和沉甸甸的。   
  好在,密集的水流没有淹没入口处,在洞口旁一米多高,折断的草秆上,虎黄色的毛有好多根。   
  龚吉和斯蒂文顿时傻眼了。        
  三十九        
  一只老虎随暴雨出现,它给百山祖人带来的震撼,超过了强台风“云娜”。外界忙着救灾的时刻,管理站几乎是一片欢腾。   
  “这只老虎从哪里来的?我不信任它!”   
  斯蒂文突然严肃地发问,让一屋子正兴奋的人顿时处于失重状态。   
  是啊,大家想老虎,就来老虎,祖祖需要雄虎,就是一头雄虎,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他们齐聚在地图边,顺着溪流的走向画个半圆,试图推算出雄虎的出处。   
  那一片都没有出老虎的山林,准确说就是,那一带没有自然保护区,居民稠密的村镇星罗棋布,山上的原始森林都被伐尽,封山育林是这几年的事,落实得还不怎么样。山峰一眼都能看出来,数目嫩绿稀疏,全是再生林,单一种植,覆盖还不完整,灌木丛分布不够,不具备大型猫科动物的生存要求。   
  这个方位是最不被看好的方向,也没有怎么涂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雄虎偏偏从这里出现,存心给人出难题。   
  “管它是哪里来的,不是要公老虎吗?它是公老虎就行。”龚吉说。   
  “当然不行,”斯蒂文说,“如果它是从马戏团逃出来的,或者是境外的偷猎者运进来,又走失的,那就不是中国虎。”   
  林教授脸色凝重了,这只突然现身的雄虎,很可能不是一只华南虎,也就是说,不是一只人们梦寐以求的中国虎。   
  对这只雄虎的追踪当时就展开了。   
  赵队长带几支小分队,不顾山洪和泥石流的危险,分三路沿溪流上溯,并随时向基地报告发现的情况。   
  由于地区电信公司老总也是虎痴,下狠心从单位小金库中拨款,在保护区赶建出一个稳赔不赚的发射塔,手机信号得以恢复,山内外联络畅通无阻。   
  考察组的人聚集在沙盘前,一边等候着信息,一边继续讨论局势。   
  “如果这只不速之客真不是中国虎,它还不如是头野猪,”林教授摇头道,“外来老虎不仅帮不了忙,还会带来无穷的麻烦,使整个计划乱套。”   
  “假如它和祖祖交配,会怎么样呢?”嘉尔问。   
  “后果不堪设想,”林教授说,“如果确定它不是华南虎,就必须阻止它。”   
  “阻止!”嘉尔一惊,“怎么阻止?”   
  “不管采用什么办法,必须阻止!”斯蒂文说,“万一我们的第二方案奏效,北面原始状态好的森林里,可能还有某只中国雄虎在靠近。可这一只先闯进来,将毁灭中国虎繁殖的希望。”   
  电话铃响了,赵队长的小分队发回报告,雄虎仍在向百山祖挺进,移动速度相当快,中间没有捕食行为和意愿。   
  “看来,它还真不是一只流浪虎!”林教授又激动又担心。   
  斯蒂文点头:“目的明确,就是奔祖祖去的。”   
  他们在沙盘上标出雄虎的位置,从距离上计算,离自然保护区还有两座山头,中间隔着一条县级公路。   
  “照这样速度行进,一天后,它就能跨越公路,进入祖祖的范围。”斯蒂文口气越发严峻了,“我们必须在此之前,弄清它的种属,并做出决定。”   
  “最好能拍到几张照片,”林教授对嘉尔说,“让赵队长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拍到正面和侧面的照片。”   
  小分队的追踪是成功的,也不断派人送回虎粪、虎爪印和虎毛,这些东西也都火速送往杭州做鉴定。但内行人知道,用DNA技术来鉴定同一物种的血统,而且还缺乏比对的资料,目前还很难做到。   
  傍晚的时候,虎的高度也算出来了,通过爪印的大小和步幅的间距,长度大致也有了,甚至连体重都推算出来了。   
  结果让人吃惊和沮丧,这是一个大块头的雄虎,体重在二百五十公斤左右,这样的体重更像是孟加拉虎,长江以南的中国虎,长不了这么大个头。   
  考察组等到天黑,小分队也没有传回来一张像样的图片,最清楚的一张,是猎犬欢欢跷着腿朝核桃树撒尿。   
  关键证人崔嘉尔,几乎被“双规”了,她也没时间出门,守着大堆的老虎图片和幻灯片,恶补虎种外观的差别。   
  林教授和斯蒂文一再给她“开小灶”,详细讲解华南虎个体、头部、花纹的特点,可嘉尔就是下不了结论,一来天暗,俗话说夜不观色;二来大雨把老虎浇了个透湿,毛色花纹失真;三来,也是最懊悔的,嘉尔压根没敢正眼看老虎。   
  决定性的电话会议,于凌晨一点召开,因为再过三小时,雄虎就要穿过县级公路,进入保护区,奉命阻击的武警小分队已提前进入位置。   
  小分队是阻止还是允许,是放倒这只老虎,还是任由它跨入保护区,会议必须在两小时内做出决定。   
  会议气氛不光严峻,还很沉重,嘉尔像个罪人,眼泪就没有干过。   
  一个为寻访中国虎而成立的考察组,一个保护中国虎的委员会,却要决定一头丛林中老虎的命运,而这一决定,有可能使他们成为老虎的屠夫,这几乎是瞬间的职责转变,让谁也不能接受。   
  野外麻醉老虎,失败率很高,失败就意味着轻伤人,重伤虎,一头强壮的老虎,一头价值可能超过千把只大熊猫的中国野生雄虎,由此将被毁掉。   
  “我们抓紧时间讨论,现在是刻不容缓。”会议主持人的话语严峻,“决议必须尽快做出,不然的话,一失足成千古恨,谁也承担不起这后果。”        
  四十        
  得天独厚的浙江,一边傍海,一边是崇山峻岭,森林密布、气候适宜、雨量充足,自古就盛产中药材。   
  几代相传的老药农嘴里,流传着一些更具神秘色彩的花草。被彭潭盯上的冷杉断层上的这棵仙株,就是其中之一。   
  这仙株目前还没有学名,植物辞典中没有,Google上也查不到,当地的山民叫它“天女闹红”,又名“散魂草”、“还魂草”,这俩小名乍一听,就让人毛骨悚然了。                   
  这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花色淡绿,异香味浓,但不管是蜂是蝇,有进无出,到里面就死。   
  这玩意看着可爱,毒性极强,吃下去会产生性幻觉,男孩女孩吃了,都会春梦不止,幻觉到和心目中的偶像交合。据说最严重的,能让男人遗精到尽,直至醒不过来,有《红楼梦》中害死贾瑞的的风月宝鉴镜子之功。   
  山外的老猎人对“天女闹红”都讳莫如深,多是一问就赶紧摇头,他们知道这东西缺德得很,甚至还迷信,说是谁采了它,生了儿子没屁眼。   
  在他们的圈子里,有这样的流传,逢到“天女闹红”结果,狐狸、豺狗或黄鼠狼会用来诱惑公野猪和雄鹿。   
  由于这些雄性动物的强壮和凶猛,小食肉动物平时可望而不可即,可骚性十足是大的雄性食草动物的共性,这弱点被小食肉动物偷窥到并掌握了,它们叼来果实,放在大雄性食草动物必经的路上,然后远远躲开。   
  雄野猪和雄鹿经受不住果实香味的诱惑,一旦吃了“天女闹红”,先是扭头摆尾、抻腰掉胯一番,药性发作后,就横躺地上,嘴歪眼斜,看上去像是面带微笑,嘴里的哈喇子流个没完,生殖器强烈勃起,还点点滴滴地流泻,浑身散发的香味引来成群的蜂蝶蚁蝼,嗡嗡一团、肉麻麻一片。   
  这时候,等待的豺狗、狐狸或黄鼠狼就会赶过来,轻松地使其“做鬼也风流”。   
  “天女闹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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