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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也是一时一个想法,当初你为啥收水月的钱?我还以为你很同意呢。”庆国脱口而出,他埋怨道。
“谁没个糊涂时候,还提那档子事干啥。”淑秀拿着涮干净的盆子进来了,庆国娘赶忙住了口。
淑秀将盆子放入床底下,把婆婆身后的枕头抽出来,小心亦亦地将她的身子放平。
“我这个病真不长眼,拖累你们,我心里真不好受。”庆国娘说。
“奶奶,多亏你长病呀,要不我爸爸还觉不出我妈的好来。”刚放学回来的玲玲说。
“你胡说些啥?小孩子说话没深没浅的!”淑秀斥责道。
玲玲吐了一下舌头。
庆国娘身子不能动,脑子可以动,她思前思想后,还是觉得淑秀好,人丑点俊点,有钱没钱都不是好媳妇的标准,她也不回避淑秀了。她对庆国说:“吃饭不按时,或者凉,对胃不好,以前淑秀对你多好,吃饭的时候,她喝一口你碗里的汤,察觉有点凉了赶快去给你热一热,这一点我都做不到,你早忘了。”
淑秀吃惊地望着婆婆,神情惊愕,嘴巴睁得老大。婆婆的几句赞美话,使她眼眶一热,掉出豆大的泪珠。酸甜苦辣……所有的人生滋味纷至沓来了。她想:“我挺住了,我挺住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的勤劳、贤慧,遭受的苦难和折磨,婆婆总算说句公道话了。不管我们将来是否离婚,婆婆她老人家我一定要照顾好。”
庆国低着头坐在那里,毫无反抗的意思。他把头埋得低低的,连看一眼淑秀的勇气都没有……
两天后,庆国回到家里,淑秀、玲玲和丈母娘都在家,谁也没表现出惊异的样子,庆国觉得有种主人的感觉,还是自己家里的饭菜可口。庆国吃饱了饭,就有了表现欲,他从口袋里掏出5000元说:“这是季度奖,你们花着。”淑秀没接他的钱。丈母娘气愤了:“庆国,你觉得俺淑秀跟你是图钱吗?她跟你的时候你想想,你家有什么,淑秀跟你要过什么,你们结婚时,你家就是做了一个小橱子刚刷上的漆还没干,你们连件新衣服也没给她买,她穿着你的旧军装到部队和你结了婚。”她由于气愤,脸色发红,“你还问她要多少钱就离,她跟你是为了图钱的话也不找你,告诉你,她平时省吃俭用的还为你家存了五万。我闺女本分,能吃苦,哪一点上你能挑出毛病来。”淑秀妈很少这么责备女婿。
淑秀只觉得有万种委屈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抽咽起来。庆贺说不出话。
“妈,你说这些干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想走就让他走,我有玲玲,我让玲玲大了也当兵,不,考军校,替我争口气!”淑秀叫喊。
淑秀不会笑了,她愤怒之极。
“我有玲玲,我就有希望,我就不会倒下。”她说。
庆国想:在婚姻里寻找浪漫的爱情是错误的,婚姻里的爱情是一种责任,而不是你想要的浪漫激情。
身心疲惫的水月忽而记起了有个叫楚楚的女作家说过:“据说爱情是永远失败的,不是败于难成眷属的无奈,就是败于终成眷属的倦怠。”她觉得现代婚姻真是那么回事。
可是她又想:女人没个家怎么能行呢!家是幸福的港湾呀。
“庆国,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恨他一辈子,怎么可能向着他呢?只是牵扯到孩子的事,我没法讲理,你不要冤枉我,为了你,我都来盖房子了,孩子也过来上学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水月带着哭腔说。
“水月,是我不好,我有胃病,近来不好受,心情不好,说句实话,我不适应你这种生活。”庆国慢慢地说,好像早有思想准备。
“庆国,假设你愿意,我可以不开店,咱的钱又不是不够花的,行不?”水月语气里有了乞求的成分。
“水月咱还是现实点好。你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你不会放弃你的工作而专为我活着,我清楚你。”庆国说。
“这……”水月无语,庆国还是非常了解她的。
“庆国你是想回到淑秀那里去呢?还是同你办公室小齐有了什么?告诉你,我不是小淑秀,没有事能瞒得了我。”水月说。
“你可别跟着外人踩我!小齐谈着对象,她就是活泼点,对谁都一样。”庆国忙辩解。
“我听说你将离婚诉讼书撤回来了?有事你就直截了当说,你也知道我是为你来的。”水月说。
“唉,一家人都做我的思想工作,我受不了了。我想等等再说。”
“啪!”一杯水重重地摔在地上。水月明白了,她怒不可遏地说:“庆国你也太欺负人了!”她气得直打哆嗦。
这是他俩第一次冲突。
“你让我如何做人。”水月质问他。
庆国不语,他知道当两个人决定在一块时,早就不准备做一对正常人了。
很多天了,庆国躲着不见水月。水月打传呼,他不回。水月开着车到单位去找他。庆国见了她第一句话是:“你来干什么?”庆国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潜台词是:你不要来。水月心里好像当头被人浇了一瓢凉水,从头凉到脚后跟。但她不露声色,轻言细语说:“庆国给我一次机会,咱们谈谈好吗?”
庆国坐在办公桌旁没动。他沉思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随着水月出来,上了车。
水月抱住庆国一下子哭起来,说:“庆国是我不好,这些日子我对你照顾不够,可我又是忙惯了的人,一不干活,我就难受。总想多挣点,挣下了再过好日子,其实,我没有冷落你的意思。
见庆国不言语,水月又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们不能这么闹别扭呀!我怕失去你。”庆国将头仰在靠背上,闭目不答。
“水月,过去的咱不提了,我对不起你。”庆国有时想,不是我,也许会有另一个男人来,推毁这个家,不能只怨恨我。腾腾不该仇视我,成年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只会误解,他们怎么可能了解成年人的苦恼呢?
感情不是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它十分微妙,补救是没有用的。
水月见庆国态度冷淡,她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好结果,干脆她不说话了。庆国说回去,她也没拦他。
第二天下午,庆国来电话说要过来。水月苦恼消了一半,她轻快地走到卫生间,化了妆,泡上一包方便面,她不想炒菜了,那会满身油味。她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庆国。
电视换了一个又一个频道,她的妆补了一次又一次,每补一次,她都能对着镜子找出一点毛病,幸庆自己发现及时。以前约会中,似乎她都占主动,她有绝对的把握,令庆国对她迷恋。可是当她脱离了丈夫,变成了独立的自己后,这种自信反而消失了,她对自己说:“我有钱,怕什么?”可自己的心也不受这种暗示,已然愁怅沉沦,自卑自忧。这一次尢甚,自卑中似乎还带有恐惧。有钥匙转动的声音,她心头一振,扭过头去看是庆国,她痴痴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薄薄的单眼皮依然很美,可是缺少那种亮度。
她挎着他的胳膊,依偎着他,俩人在沙发上坐下来。
刚才她自己联想的不快,一下烟消云散了。她想他没变心,肯定没变心。他注视着她,她的眼睛发出一种幸福的光芒。甜蜜的,甚至比去年两人打得火热时还强烈。但庆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冷却的内心里面,只剩下友情,他再也激不起那种火一般燃烧的激情,这种激情的消失,并不是因淑秀照顾娘的缘故,而是办公室女大学生小齐出现的缘故,他才想到人的一生中,会出现多次激情,也可以说爱情,也可以说暗恋,但时间不会太长,或许一个月,或许一年,也可能是多年,也有一生的可能,那要因人而异了。那么天真地以为爱情必须转化为婚姻,那一生中什么事也别干了,只是结婚离婚罢了。他恨自己没有早悟出这个道理,使自己和别人都陷入这么尴尬的局面。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或者不知道自己扮演个什么角色合适:丈夫、情人或骗子。侧面的水月固然美丽,而眼角密集的皱纹,却固执地进入了他的视线,使她领略到了时光的匆匆和岁月的无情,美丽的、可爱的、激情的、温馨的、浪漫的……有什么能抵挡住时间的侵蚀呢?
他身上揣着母亲给他捎过来的8000元钱,他恨母亲为啥当时留下来,现在叫他送,不是明明让我与他断绝关系吗?
他正伸手往口袋里去,水月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攥住他的手伸向了她的胸部,他的激情一下子被点燃了,他觉得下边胀得难受,全身血液沸腾,他将水月放倒在沙发上,水月呶呶嘴,向卧室示意,水月躺在床沿上,庆国在下面站着……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等到窗子发亮,已是早上六点半钟了,今天是星期天,庆国就在水月的住处住了下来,他鼓了好几次勇气都不好意思把钱拿出来,“爱,怕只怕也是一种伤害……”电视频道正在播放歌曲,他觉得恰如其分,没爱的时候认为电视里那些唱流行歌曲的少男少女都在无病呻吟,真正碰上爱,这歌曲就打动人的心灵了。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毕竟有限的,也许借些歌曲来演绎也是一种很美的方式。
“九妹、九妹,红红的花蕾,九妹、九妹……”男性粗野的歌声里带着对女性占有的欲望,这是庆国听出来的,他觉得自己恰恰缺乏这种敢爱敢恨的痛快淋漓劲。
“等着啊,我去买两碗混沌。”水月在庆国脸上亲了一下,笑咪咪地出去了,庆国知道自己又给她错觉了。她肯定想不出庆国内心和她分手的决定。
“铃……”电话铃响,庆国不想去接,可几下振铃以后,又一次急促地响起来,大有不接不可的意味,庆国想也许娘那边有事,他们知道我在这边,接了那边一听是个男人嗓音,马上知道庆国了,连称呼也没有,不客气地说:“叫我妈接电话!”语气不容置疑。“她出去了。”啪,电话挂上了,庆国的心也随着一震,凉了半截。水月儿子对待自己的态度永远是冷淡的、隔膜的。
“站在那里想什么,快来吃吧。”水月回来了,在卧室里忙了一阵后说,见庆国铁青着脸,又小心翼翼地加了句“刚才还好好的,谁惹你了,没人来吧。”
“没人来,可有电话来。”
“刘淼吗,看把你气的,可他不知道电话号码呀。是你家里人吗?”
“我家里人不会这样待我,是你家里人,是你儿子。”他愤怒地说。
水月吃了一惊,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是咱儿子。他说什么啦?”水月问。
“他没说什么,可我受不了,……
我看我们散了吧,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他庆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两碗热气腾腾的混沌在茶几上冒着热气。水月的心却很冷很冷。她没有跟出去,没有喊他,她明白了,他其实一脸的心神不宁,都是为了这一句话。水月双膝一软,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
休息了两天的淑秀,转眼间精神了许多。她脸上有了一种胜利后的喜悦。她来到婆婆跟前,熟练地扯扯被角,掸掸尘土。
晚上要帮婆婆喝水、解手、吃饭。淑秀连个囫囵觉也捞不着睡。忽一日晚上,她一下子晕在床前,庆国赶紧送她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后告诉他,疲劳过度,好好休息,脑神经经常处于紧张状态。
庆国回来后,便像在医院一样同她轮着来照顾老人,妹妹也来,但老太太不用她。妹妹挺着大肚子不方便,淑秀说:“这活累不着我,可能我血压低点,医生说话甚了点,别当真。”夜光、蚊子、咳嗽声,淑秀两个小时起一次床,夜夜如此。淑秀眼圈发黑,脸色苍白,但她格外精神。只要老人一声呻吟,她立刻会跑来询问老人的需要和感觉。庆国对她的眼神柔和起来。
淑秀的心和铅一样重,她那因自信而散发出光来的眼睛又蒙上了一层阴云。她时阴时晴,时而自信,时而自卑。
被遗弃的阴影恶梦一样缠绕着她,她想:“别看老太太在生病期间,一家人心急火燎,什么都可以拿出,庆国更有一副娘就是全部生命的焦灼神情,可一旦娘的病好了,庆国的欲望会不会再次抬头?”
庆国去会水月,淑秀很是不安,她克制着自己,忍受着折磨。可是她真的想知道庆国去水月那儿干什么去了,他们在一起是不是又在商量离婚的事儿。啊,不,不,他们可能都在设计他们新的生活了。一想一这儿,淑秀便摇摇欲坠,站立不稳。庆国娘见了,疼爱地说:“淑秀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庆国坐在娘的床前,给娘喝了药后,娘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