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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当然知道那个“而且更要命的”是什么!
那就是,赶不上晚饭!
对少主来说,吃不好,是比睡不好更恐怖的事情啊!
完了,无论叫不叫醒少主,都有一个人要倒霉。
四个侍从——大赵、小赵、老张、中陈,再加一个车夫阿良,五个人在纷飞的细雨里默立,或者说默哀,半晌,大赵沉痛地道:“老规矩。”
另外四个人都同意了,大赵喊:“一、二、三!”同时伸出手。
五只手伸到了一起。一只手背,四只手心。
四个人一面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一面同情地看着大赵。
大赵咬咬牙,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模样来到车前,手还没有扣上车门,忽然听到伴雪姑娘的声音:“少主,就醒了?”
“嗯……”
这是少主的声音!懒洋洋的,像醉了似的使不出力气,无比的好听!比天上的仙乐还好听——少主自己醒了!
一只手掀开车帘,一股奇异的香气透过细雨,迎面扑了下来。美人堆里,纱衣袖中,慢慢地坐起了一个华衣男子,长发用珠冠束起,脸如玉、唇似花,似醉非醉地半眯着眼,曼声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香?免去叫醒少主之灾的大赵也跟着用力吸着鼻子,“是香。不过这香是少爷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不是我身上的香。”华衣的少主半坐起来,初醒的慵懒已经消退,陶醉地深深呼吸,“是食物的香——什么呢?有芝麻的味道、有面粉的味道、有盐的味道……”他蓦地睁开眼,“大赵,去看看附近有什么菜馆。”
大赵苦笑,“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有菜馆?旁边有座破庙倒是真的。”
然而嘴上这样说,还是冒雨一溜小跑进了那间破庙。
一到庙门口,大赵猛然站住脚步——真的香!好香的味道!肚子比鼻子反应还快,“叽咕”叫了两下。 庙宇年久失修,满是灰尘。小小的庙堂里坐了三四个人,大约都是歇脚的路人,角落里坐着个姑娘,正生了一堆火,在烤馒头。
? ? ?
“馒头哪能这样香?!”
少主不满的声音传出来,紧接着车帘一掀,看样子似要亲自出马。阿良连忙从车底拿出牛皮雨靴递给伴雪,伴雪给少主穿上,车上的莺莺燕燕也都下来,伴雪打起伞,伴着少主往庙里去。
破庙里坐的几个人,都是避雨的庄稼人,一下子见到这一大堆天仙般的美人进来,眼珠子都快挪不开。然而这么多的美人里面,人们的第一道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到当中那位少年公子身上。
世上竟有生得这样好看的男人?等等,他真的是男人吗?不会是传说中的女扮男装吧?
每个人都在看他,他的视线里却只有那只放在火上烤的馒头。
馒头已经烤成淡淡的金黄色,一只手拿着小小的软毛刷子,往上面刷了一层麻油,再洒上一点盐和胡椒,香气顿时大盛。
他的鼻子几乎要粘到馒头上去……细细闻那香味,叹道:“好手艺!一只馒头也能烤成如此美味,姑娘真是绝顶高手。”
那姑娘脸上有风霜之色,看来也是赶路的人。头发蓬松,胡乱挽着一个髻,已经散下大半,发丝搭在肩上,沾了少许柴屑,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馒头已经烤好了,她轻轻咬了一口,刚离火的馒头烫得很,然而又实在太饿了,囫囵吞了下去。大赵有上前的冲动——不是抢馒头,而是帮少主擦掉嘴角快要流下来的口水,只听少主咳嗽一声,问道:“姑娘,你还有馒头吗?再帮我烤一个好不好?”
他那绝世的姿容,再加上这醉了似的使不上力气的温柔声音,哪一个女人不会醉倒?
姑娘却淡淡道:“馒头我是还有。但这是我的口粮,给了你,我就没有了。”
少主见她开口,就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十分有诚意地商量:“这样吧。你帮我烤一个,到了前头,我买十个还给你。”
她摇头,“我只吃自己的馒头,不跟你做交易——”一个“易”字还没有完全落地,她忽然闻到一丝异香。
“龙涎香!”竟然是御用的龙涎香!
她脱口而出:“你好大的胆子!”
少主温柔的眼睛忽然掠过一道光芒,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姑娘怎么知道龙涎香?”
她似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紧紧闭上了嘴巴。
少主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她脸形温婉,眉目平淡,身上穿着蓝衫绿裙,已经布满风霜。他内心猜度,唇角含笑,轻声道:“姑娘是从宫里出来的吧?”
她一惊,嘴巴闭得更紧。
少主笑了,这样拙劣的掩饰怎么能瞒得过他?
“你放心。我虽然也用龙涎香,却不是宫里的人。而且如果有人肯给我一点点好处,我就不揭发她的身份。”见她紧抿着嘴唇不动,又道,“唉,私逃出宫可不是小罪哦……不知道被抓回去会怎么样呢?”
她动摇了,看了他一眼,又再看了一眼,极慎重地问:“要是我烤个馒头给你,你就不说出去?”
她面容平淡无奇,一对眼珠子倒是温润得很,非常非常认真地望过来。
少主轻咳一声,忍住笑意,“当然。”
他没事揭发一个逃出宫的小宫女干吗?吃饱了撑的吗?何况,他还没吃饱呢。
“好。”她说得郑重,隐隐有一股豪气。从包袱里再拿出一只馒头,放在火上烤起来。
馒头的香气很快散发出来,少主看着她上料的手法极为熟练,简直如同行云流水,忍不住问:“你是御膳房里的吧?”
她没有回答,脸上却有一丝疑问:“我请教你一件事。”
“请说请说。”
“我看起来很像宫里出来的吗?为什么你们都看得出来?”
“哦?还有人看出来过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她脸上郁闷变作懊恼,“一出宫,就有个骗子看出来了,还骗走了我的钱袋。我到底哪点像宫里人?”
少主微微笑了,“你这身衣裳的料子是上贡的蓝玉纱吧?这料子可难得得很,除了皇宫里的人,就是王公大臣家里才会有。大臣家里的姑娘可闻不出龙涎香,那么你自然是御前侍候的人。”
说话间,馒头已经烤好,美丽的少主接过,闻了闻,陶醉地深深呼吸,“多谢多谢。”
“不用谢。”她已经别过头去,整理自己的包袱,淡淡地说,“只要你忘记见过我就可以了。”
“相逢便是有缘,姑娘何必这样无情?”
少主脸上噙着一分笑意,眉梢眼角也溅上了一点,整个人就似花枝清露,只看一眼,人的心就要为他柔软起来。
他嘴上却说得那样含情,身子已经往外走,一面咬了一口馒头,奇异的酥脆口感几乎是立刻征服了他的唇齿,他的脚步停下。
馒头如飞雪化泥,消失在他花瓣似的唇畔——走人的主意改变了——他回过头来,脸上有万种柔情,他柔声问:“姑娘,你要去哪里?”
那样温柔的声音,那样温柔的表情,仿佛面前这姿色平淡的姑娘是天下最动人的美女,又或是他久寻不获的心上人,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伴雪等人听了,都忍不住心神一荡。
蓝衣绿裙的姑娘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少主打叠起百样温存,款款道:“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万一我们同路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的。”
“不,我们不同路。”
“姑娘甚至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怎么就说不同路呢?”少主一脸好脾气地笑,千方百计想把这位御膳宫女拐上路。
“我们不会同路的。”
她说得这样坚定,看来绝难改变主意。养尊处优的少主无奈,只好放弃,“那么,咱们后会有期?”
“不。”她说,“后会无期。”
? ? ?
光明虾炙。
通花软牛肠。
天孙脍。
冷蟾儿羹。
金银夹花蟹肉卷。
羊皮花丝。
连珠起肉。
暖寒花酿驴蒸。
高细浮幼羊。
鱼脍白龙粉。
拖刀折筋雅脍。
交加鸭脂。
贴乳盐花鱼屑。
含酱饼。
龙须春香冷汤。
十五道菜,装在雕龙砌凤的盘子里,香气浮动,色相动人。
可是华衣优雅的少主却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只见他目光淡淡地扫过桌面,望向立在一旁的掌柜,“就这些?”
“公子,我们文王楼的招牌菜可全都在这儿!”掌柜很卖力地介绍,“这些都是周文王的食单啊!别说在通昭城,就算在大晏,也是独此一号的!你看这菜式、这做法、这刀工,都是世家传下来的!”
“周文王就吃这些东西啊?”少主懒懒地拿勺舀起一勺汤,又迎着亮光把它倒回去,半眯着眼,“唉,看来当朝的皇上比周文王有福得多呵……”
连个馒头都那么好吃……
怀念啊怀念,感慨啊感慨……
“就算味道不好,少主也将就着用一点。”伴雪夹了一筷子菜,送到花瓣似的唇边,“少主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整天只吃蜜饯身体哪里受得了?”
有美人在旁温柔款语,少主方张开嘴,半带着不情愿地吃了,叹道:“我应该让她多烤几个馒头的!”留着慢慢吃。
伴雪嫣然一笑,“少主只怕是当时饿了,饿的时候,东西总是特别好吃。”
“不、不。你不知道天下间的东西,都有各自的味道。普通人烤的馒头只是人力加进去的味道,她烤出来的却是馒头本身的原味啊!”
说完脸上又是一副万分向往的神情,惹得伴雪笑道:“要是那位姑娘是位美人,你抢也要把她抢回城了。”
华衣少年做愁苦状,“咦,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个好色鬼吗?”
这一问,不止伴雪,身旁的数位美人儿都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还好意思说!大小姐帮你定下花家的二小姐,人家的万贯家财你还不满意,非要亲自看过人才答应下来。要不是未来的少夫人美若天仙,这趟亲事可不就泡汤了吗?”
少主无辜地道:“我要娶的妻子难道连看一眼也不成?”
“成成成。”伴雪带笑白了他一眼,又侍候他喝了一口汤,“你做什么不成?”
一番说笑,才哄着少主再吃了几筷子,就挥挥手,不吃了。
一直站在旁边垂手侍立的掌柜羡慕得两眼冒绿光。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竟然能享这等艳福!一面命人把饭菜撤下,换上八样蜜饯干果。
华衣少主见了蜜饯,脸上倒放出光来。他吃饭才吃小半碗,蜜饯倒吃了一大半,最后又上了碗栗子甜羹,才算吃好了中饭。打赏了亲身侍候的掌柜,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喧闹。
文王楼分作两层,正临着街面,下面的声音,上面听得七七八八,好像是一起当铺发生的纠纷,楼上的人也没有太在意。但就在下楼的时候,少主忽然听到一句:“我没有。”
三个字,哪怕隐含着怒气,仍然说得中正平和。夹在七嘴八舌的嘈杂声响里,转瞬便被淹没了。楼上的华衣少年止住了脚步,唇畔浮起一丝笑意,便如日光里开了一朵蔷薇花,风姿动人,只听他曼声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 ? ?
文王楼侧对面的一家当铺门口围满了人,当铺老板举着手里的一支碧玉钗,道:“众位都看清楚了,这分明是我新买给我家娘子的钗子。这位姑娘倒说是她拿来当的。我在此地做了几十年生意,哪里做过这样坑蒙拐骗的事?众位街坊邻居都是了解我的为人的,断不会为了几个钱为难一个小姑娘。我看你风尘仆仆,行色匆匆,真要急着用钱,我还可以借几两给你,但你要诓我这钗子,可万万不行!”
被围在人群中的姑娘蓝衫绿裙,气得脸色发白,“那钗子明明是我的,你、你快点还给我。”
这当铺老板是通昭城一霸,周围的人都不敢招惹。明知道这位姑娘可能是被欺负,也不敢出声。老板见她这样说,脸色一冷,沉声道:“小姑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到了我的地界,还要诓我的东西,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我已经不计较你闹到我铺子里来,你倒还瞪鼻子上脸,来人哪!”
三四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从当铺里走出来,往蓝衫姑娘面前叉腰一站,好似一堵人墙。
人群中见势不善,忍不住劝道:“姑娘,算了吧!东西都是身外物,人平安要紧!”
蓝衫姑娘胸膛急速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凭几个打手,就可以强抢别人东西吗?”
她一抖身上的包袱,拿出两截棍子,“咔嚓”一合,原来是一杆红缨枪,一脚踏开马步,枪尖微颤,红缨轻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