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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就烦和警察打交道,再说办私事也不能坐公车呀。
苏明远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我打断了。父亲,我说,您和苏铃走吧,我在后面跟着,苏铃,这样行吗。
苏铃扫了我一眼,她粉底涂得很厚的脸勉强挤出一点点微笑,一言不发地拉着苏明远走向出租车。苏明远突然甩掉苏铃的手转身向回走,一歪一扭的……
爸,你又要干什么?
苏明远走到电话亭边拿起蛋糕,举起来,小铃,我给你宝林大爷带的生日蛋糕……
苏明远说这话时,我和苏铃目光碰到了一起,苏铃的眼神中涌出了怜悯和无奈的表情,而我的目光也充满了辛酸的味道。这一瞬间,我断定苏铃内心有着一种无法诉说的东西……
我和苏明远、苏铃走进张宝林的家时,一身军装的张宝林从楼梯上走下来,我差一点没有认出他来。
张宝林走到李八一和苏明远的面前,张开双手和我爹我父亲拥抱。
兄弟们,我们又见面了。才八个小时,我怎么觉得过了好多年。
李八一说你这种感觉我也有,是不是人老了都这德性。宝林,你还留着兵团服啊。
怎么样?老苏,你看我精神吗?
精神个球毛,整个一个灰哥袍(内蒙古土话:傻瓜)。苏明远乐呵呵地说。
球毛就球毛。等等,老子也叫你们变成个球毛。张宝林冲楼上喊,老婆子,把东西拿下来。不一会儿,林萍捧着两套兵团服走下楼。很富态的林萍穿着一套绣着龙凤图案的唐装,虽说化了妆也掩饰不了衰老的迹象。张宝林拎着衣服说,兄弟们,穿吧。
李八一和苏明远相互看看有些迟疑,站在一边的我和张雅芝、李小雨还有苏铃却被张宝林的花活刺激兴奋了,又喊又拍手巴掌催父亲和爹换衣服。父亲和爹被张宝林家的小保姆领到客房换衣服。这工夫又来了客人,一个是索阳,另一个是个女人。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旗袍,左胸上佩着一只狗形的钻石胸针,头发向后梳,形成一个髻用一个纯银的发夹一夹,美好的面容标准的身段,按老话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
张宝林说,欢迎季小姐光临寒舍。
季小姐也说,打扰张叔叔了,我代表父亲祝您生日快乐。这是我替父亲做主买的,不成敬意。她打开包装,礼品是一尊琉璃烧制的碧绿的一条盘坐抬头的蛇。
精美的做工让在场人无不瞠目结舌,足以看出送礼人的良苦用心。我问索阳这女人是谁?
索阳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你没有认出来?
我认识她?来不及深想,女人已经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说,你好,宁队。
季小南,居然刚才让我灵魂出窍的女人是季小南。我没有去握她的手,我还在怀疑我的眼睛,站在我面前的难道就是上午和我贫嘴下午向我报到的季小南?
季小南主动握住我的手小声说,宁队,这样直直地看女孩儿有失刑事警察的尊严。是季小南,我长出了一口气。
你是无所不在呀。
我来得不合时宜吗?
这要看你和张宝林有多深的关系。
你父亲吗?
不,是我爸爸。
别咬文嚼字,父亲和爸爸是同义词。
那是对你,对我父亲就是父亲,爸爸就是爸爸。
换好衣服的李八一和苏明远来到大厅,引起了轰动。我对季小南说驼背的是我父亲高瘦的是我爹。轮到季小南困惑了,正要问什么,张宝林走上楼梯喊,静一下。关灯。
一九六九
一九六九年是我们清纯的双眼,
看见马群和白云的时间。
是我们热血沸腾的心拥抱革命的岁月,
我们在屯垦戍边的口号中成熟,
在希望的歌声迎来创业。
还有那个时间吗?
转眼己经三十五年……
深夜从梦中惊醒,
包围我们的是黄色的落叶。
远去了……
远去了我们的青春和清纯的双眼……
逼近过来的
是白发还有无望的哽咽。
什么也无法挽留那跳跃的羊角辫还有她的笑,
她的泪,她的一切……
深悔我们的人生吧,
转身去看看从前的白天和黑夜
与今日真正的区别。
他们朗诵完了。
三个人依旧站在那里,神情如此庄重,像是在参加一个葬礼,全无寿宴上的兴奋。
爸送索大队和季小南到大门口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丝绒的小盒递给季小南说,闺女,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季小南犹犹豫豫接过来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小盒。
爸说,打开看看。
季小南打开蓝丝绒小盒,不由眼睛一亮,在同样蓝色的布托上有一条闪着蓝光的钻石项链。季小南拿起项链,又发现项坠是用钻石做的,小锁也同样闪着蓝光。
这太美了,也太贵重了。季小南嗫嚅道。
你配它。张宝林认真地说,这是我前几年在南非买的,原想把它送给我喜欢的女人,但始终没有见到,后来我改变了主意,要把它送给与之相配的女人。你瞧,今天我遇到了。你就是。
季小南把项链放回盒子里,然后递给张宝林,真是很美的东西,我也很喜欢。但师出无名,我不能要,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朋友,这是叔叔的见面礼。张宝林涨红了脸说。他心里有点臊得慌,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哪个女人见了钻石有不要的理由,何况这是不同凡响的钻石,而季小南居然不要。张宝林说话也结巴了,他看了一眼索阳说,索阳,你放个屁呀。
索阳笑道,我放屁还不把你熏死。我告诉你张宝林,你这是行贿。你忘了季小南是个刑事警察。
我真忘了。索阳,你提醒得好。季小南,你就让张叔叔犯一回错误吧。
季小南笑了,你犯行,我可不想犯错误,我还年轻,路还长。
好,好,好。张宝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收回。不过我说句话不知中听不中听。
您说。
张宝林说,有些错误是可以犯的,但也有的错误不能犯,如果犯了就会一辈子都顶不了罪,也许下辈人也顶不了。
爸说这话时很一本正经。
后来索大队把这话给我重复了一遍,我听了之后,不知为什么后背突然冷汗淋漓……
张雅芝的身子很热,热得我口干舌燥。她的双手紧紧地抱住我,像紧箍咒一样勒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扯开她的手说,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为什么就不能疯?我就疯。说着双手又环绕住我的脖子。我拉开她的手说,妹妹,我这是警车。
警车又怎么样,你不还是警察吗!警察就不和女人拥抱接吻做爱呀。警察是不是人呀。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她涂得猩红的嘴唇叼住我的嘴唇,用了很大的力咬得我的嘴唇很痛。我摆脱开说,你这也叫接吻,简直是咬,和狼一样。
张雅芝声音发涩,宁五原,你是不是个男人。
我当然是。
我看你就不是个男人,你是个太监。
我生气了。雅芝,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你是男人,男人有你这样的嘛。
我哪样了?
哪样了!我都快像妓女一样对你投怀送抱了,你却推开我,和我说什么要学会宽容和理解。你怎么和我爸,不,也是你爸一样虚伪。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我想了想说,喜欢。
喜欢我好,那你娶不娶我?
我沉默。
说话呀。
我依旧沉默。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季小南,她一进屋我看见你的目光就像是一只狗看见了狗粮的眼神,发光发亮而且抑制不住的贪婪。
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要是说我是胡说八道,那你说点真的。她说话都带着哭腔。
好。我说点真的,雅芝,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如此而已。至于季小南,她只是我的同事,也如此而已。
那你是不是喜欢李小雨和苏铃。
她们都是我的妹妹。我的宝贝雅芝。
不行,你得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张雅芝的话让我想起了妈苗月歌。想起她就想起她的怀抱,温暖柔软的怀抱让我全身激动……
我睁开了眼睛,发现我躺在张雅芝的怀里,知道刚才是南柯一梦。我坐了起来说,雅芝我梦见咱妈了。
梦见就梦见呗,搂着我喊妈,我有这么老吗?五原哥,我现在明白了,你有恋母情结,不过我可比我妈漂亮多了。我再问你,你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我笑了。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我说你先下车我再说。
张雅芝拉开车门下车嘴里嘟嘟囔囔,事真多,你说吧,我下车了。
我关上车门探出头说,我告诉你,我最喜欢的女人不是你。
那是谁?她挡在车头跺着脚一脸焦灼。
女人真傻真可怜,看着张雅芝的小模样,我真想冲出车抱住她说,宁肯哥哥委屈一辈子也成全了你。不过我没有这样说。
第四章 我
上午八点钟开会,索阳大队长传达公安部的“五条禁令”。看着索阳大队长在台上慷慨激昂,我心里说,部里的“五条禁令”真及时,每条都把索阳大队长锁住了。
会后索阳就约我去“老地方”。
“老地方”就是这家北京面馆的大名。屋里坐着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还有一个窈窕女子,酒过三巡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胖子是大元健身中心的老总,瘦子是副总,窈窕女子也是副总。最近几天总有人到他们那里捣乱,洗澡吃饭按摩不给钱还好,动不动就摔东西打人还要技师出台,搞得技师们纷纷跳槽到对面的大西海去了。弄事的还留下姓名叫宁五原。居然有人敢冒我的姓名整事。
索阳说知道宁五原是谁了吧。
胖子说知道了。那个宁五原是冒充宁队长的。
索阳笑道,你还是不知道宁五原是谁?
三个人面面相觑。瘦子说,张董事长说多请教索大队。
索阳说妈的,我告诉你们,宁五原就是你们张董事长的儿子。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缓过魂,纷纷端酒杯对我说了些什么有眼不识金镶玉之类的话。这情景又让索阳不痛快了,他用筷子敲敲碗边说,宁五原是张宝林的儿子,但他首先还是一个警察,是不是?宁五原。
毛病。我心里骂嘴上还是说,索大队说得对。
索阳笑了,我说得对就照我的办,宁五原,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我说这事难办。
还没有办就说难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对你只是举手之劳。
我不是得回避吗?
索阳拍拍头,妈的,我把这事忘了。要不,派个别人去?
他在和我商量。商量个屁。这时我明白准是爸和他捏鼓好了,让我去趟浑水。谁听说过重案队去办这种治安案子的。
不用。我说,索队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季小南穿着浴衣坐在大元健身中心的休息厅里给我打电话。当时,我正在接李小雨的电话。李小雨说他爸我爹李八一被西城巡警扣了。我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她说她也不知道。和李小雨通完话才给季小南回电话。
宁队,你猜我看见了谁?
你看见了谁我哪能猜出来?
我在大元健身中心休息厅给你打电话。
你跑那儿干什么?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索大队没跟您说让我到这儿来办案?
有什么情况?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没什么情况。不过这里桑拿设备是全市一流的。
看样子你去过不少地方。
季小南不说话了……心虚?
我刚要说话,季小南又开口了,我不说了,我让你猜的人来了……季小南的电话挂了。
在阜成门里的街边上的巡警巡逻车上我看见了爹李八一,他坐在车里抽着烟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抽一口烟喝一口水,样子很惬意。在这之前我已经了解到,李八一同志在街上与一日本旅游者发生争执。争执的起因是,李八一和日本人同进了一家工艺品商店,日本人在购买一景泰蓝花瓶时嫌价高就说,景泰蓝是从日本传到中国的,不应该这么贵。站在一旁的李八一听见了,恰恰他对景泰蓝技术被日本偷走的事门儿清,便义不容辞地站出来反驳。日本人也不甘示弱,一来二去撕巴上了,店主急了报了警,三分钟内巡警到达一问事由也乐了。李八一亮出作协会员证,日本人知道李八一。因为李八一写过一本景泰蓝的书。日本人读过,向李八一鞠了一躬说,对不起。事情解决了,日本人走了东西也没有买。店主对李八一说,你这个人狗拿耗子,瞧,生意吹了。李八一说不就是个瓶子吗,我买了,多少钱。店主说一千三。李八一说我身上的钱不够,我让我女儿送钱来。李小雨当然知道李八一的毛病,说顺了嘴,什么东西都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