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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样菜来与大人压惊。彭公与李七侯在船上,饮了一夜酒。
次日天色大亮,东方发晓,把船摆拢上岸,把马也拉了上去。李七侯说:“高大哥,改日再会了。”便同大人上马,到了金铃口。由此处到汴梁城,还有四十多里,便住下歇息半日。
次日吃了早饭,二人出店,离了金铃口,走有三十余里,忽然间细雨纷纷。正逢四月初旬,这雨越下越大。彭公说:“今年
入夏以来,雨水甚勤,必是丰收之年。“李七侯说:”大人,昨日若非遇见高恒,定遭不测之祸。“彭公说:”我要是到了任,必要留心查拿盗贼,好者劝其改邪归正,不好之贼,就地正法!“
李七侯说:“这是理应如此。”二人正走着,见道旁西边,坐北向南有座古庙,前后两层大殿,周围有树木环绕,墙里面禅堂、配房不少。彭云下马,来在庙门,着李七侯前去叩门。彭公看那匾额之上,写的是“敕建元通观”。山门上贴着两条对联,上写: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门广大,难度不善之人。
李七侯连打了两下,只听里边人问:“哪位叫?”哗啦把门打开,却是十六七岁的一个道童,打着雨伞,头绾牛心发髻,横别银簪,身穿月白褂裤,白袜青鞋。见那李七侯说:“找哪位?”李七侯带笑说:“在下过路之人,偶然遇雨,求童子回禀庙主,借光避避雨!”道童说:“你二位把马拉进来吧!”彭公把马交与李七侯,拉进角门,把马拴在树上。道童说:“二位东屋坐吧!”东配房是三间,名为“鹤轩”。彭公进去,看见靠东墙有八仙桌儿一张,两边各有椅子,北里间垂着帘子,南边这两间明着。“彭公和李七侯二人坐下。道童说:”二位坐着。“便一直往后边东院去了。外面那雨越下越大,彭公猛抬头一看,却见从外进来一个妇人,生得千姣百媚,身穿一片白,素服淡妆,年约三旬以外,举止不俗,往后便走。彭公说:”李壮士,这座庙内不是正道修行之人,你看那妇人往后去了。“
李七侯看了个后影儿,瞧着往西院外面去了,心中甚为怪异,说:“雨住了咱们走吧!恐受贼人之害。”彭公点头。
二人正说之间,外面进来了一个老道,年有四旬以外,头绾发髻,横别金簪,身穿细毛蓝布道袍,蓝中衣,青鞋白袜,
面如紫玉,紫中透黑,扫帚眉,大环眼,二目神光朗朗,连发落腮,胡须犹如钢针,暗带一番煞气。李七侯看罢,连忙站起来说:“道爷请坐!”原来这个道人姓马名道元,乃是江洋大盗,因屡次犯案,自己当了老道,长拳短打,刀枪棍棒无所不能,还练得一身铁布衫功夫,善避刀枪。前在二盗九龙玉杯之时,他给周应龙去上寿,在店门首黄三太的身后,见过那李七侯,虽未交谈说话,却已知他是黄三太的余党。
当时因季全放火烧了周应龙的房屋,那些贼人回去救火,把火救灭之后,周应龙聚集众寇,升了聚义厅。那美髯公神力无敌薛虎,与小温侯银戟将鲁豹、俏郎君赛潘安罗英、玉麒麟神力太保高俊这四个人在两边站立。周应龙说:“黄三太欺我太甚,绝不该使杨香武出来盗杯。盗杯还则罢了,暗中又作践我,我二人誓不两立,有他无我。众位可助我一膀之力,跟我到绍兴府去找黄三太,也闹他一个合宅不安,方出我这一口怨气。”内有蔡天化说:“先派人探听探听那只九龙玉杯是怎么一个下落?如要真是当今皇上之物,还怕黄三太到了当官,他把既往之事一说,这件事恐怕又生出别的大祸来!凡事总要早先防备,探听明白,再作道理。”众人齐说有理。周应龙听徒弟之言,立刻派手下精细的人前去哨探。过了二十余天,回来禀报,说:“庄主,大事不好了!现在黄三太见驾交杯,下了一道圣旨,着江苏巡抚调兵剿拿大寨主,须早作准备。那黄三太有一个朋友,乃是刑部右侍郎彭朋,当年做知县的时候,曾助过他银两。黄三太今日这场官司,全是彭朋给他走动的。还有一个白马李七侯,乃是京东的响马,与黄三太也有来往,他现今跟彭公,不久官兵必到。”周应龙听了此言,又急又气,他手下又没有兵马,便问众寇有何高论?内有青毛狮子吴太山说:“大寨主不必为难。河南有我那座紫金山,现聚集四五百名喽
兵。我来给兄长祝寿,山寨还有些结拜兄弟,头一个叫金眼骆驼唐治古,二名叫火眼狻猊杨治明,三名叫双麒麟吴铎,四名叫并獬豸武峰。莫若收拾宅内细软,到紫金山招军买马,积草屯粮,那座山有万峰之险,大事若成,可以扬名天下,图王霸之基业。“并力蟒韩寿说:”要不然,就上我的荒草山。“周应龙说:”兄长你不必为难,上我那座北邱山也可以存身。“众寇纷纷议论不一。周应龙说:”列位寨主,我今被他人所害,不得已而为之,既占了山寨,必要报仇。众位如遇见李七侯与彭朋,务必将他拿住,替我报仇雪恨。“众人齐说有理。那些人该告辞的,也就走了。
周应龙收拾好细软之物,即带家人与一干人等,放火烧了房舍,便到了河南紫金山。就在此处立旗招兵,派了四路头目前往各处,或在江湖水面抢劫客商。他是大寨主,共有十一位头目。大寨主周应龙,第二名青毛狮子吴太山,第三名大斧将樊成,第四名赤发灵官马道青,第五名赛瘟神戴成,第六名金眼骆驼唐治古,第七名火眼狻猊杨治明,第八名双麒麟吴铎,第九名并獬豸武峰,第十名蔡天化,第十一名玉美人韩山。此外还有红眼狼杨春,黄毛吼李吉,金鞭将杜瑞、花叉将杜茂,一共十五位。大家焚了香,饮了血酒,派人各处探听。过了新年,探听得彭朋已升任河南巡抚。开封府知府武奎,乃是周应龙的拜弟,他这里暗设计谋,要报前仇。
这元通观的老道马道元,本来是个万恶之贼。今日瞧见李七侯身穿细灰布单袍,腰系凉带,足登青布靴子,淡黄脸膛,沿口黑胡须,二目神光满足。马道元坐在下边,问:“二位尊姓?”彭公说:“姓十名豆三,卖绸缎为生。”李七侯说:“我姓李名七。”那马道元说:“朋友,你不是白马李七侯吗?”李爷听了,说:“道爷好眼力!在下的微末贱名是白马李七侯,
尊驾如何知道?“恶法师见是他,便站起身来说:”我久仰大名。二位坐着,我到后面去去就来。“老道离了李七侯,到后边把道袍脱下来,收拾好了,再把折铁刀摘下来,到了前边院内,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七侯,你二人休想逃走!“白马李七侯把衣服掖起来,抽出那单刀,窜至外边。此时雨亦住了,天有巳正。李七侯抡刀就砍,马道元急架相还,二人在院中动手。李七侯问:”野道!你是哪里人氏?
我李某与你有何仇恨,你要说来!“马道元说:”李七侯!我姓马名道元,绰号人称恶法师。你前者在避侠庄与黄三太盗九龙玉杯,我就知道你。今日来此,拿住你送到紫金山,把你碎尸万段,以泄众人之恨。“李七侯说:”好!好!出家人作伤天害理之事。好野道!拿住你再说。“把单刀使动如飞,马道元的折铁刀也是神出鬼没。李七侯累得吁吁带喘,正在着急之际,忽听角门有人叫门说:”开门来,开门来!“李七侯正在为难,心想:”不好!贼人余党又来了!“想着,大喊一声说:”奸贼,你庙内竟敢拦路劫官。“话未说完,进来数人。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问真情拿获贼寇 因案件私访豪强
话说李七侯与恶法师马道元二人,在庙内动手,不分上下。
忽见从庙外进来十几个官人,头前那个拉着马的,头戴新纬帽,五品顶戴,身穿灰宁绸八团龙的单袍,腰系凉带,足登官靴,年约半百以外,赤红脸。此人姓彭名云龙,乃是开封府抚标守备,今日带十名官兵,两个跟人,来接新任的巡抚大人。这是作为哨探,如接着便打发人回去送信,合城的官员好接上司。
因半路遇雨,又渴了,来至这庙内想要喝碗茶。他听里边动手,把门踢开,瞧见一个道人与一位壮士动手。那些官兵人等说:“你们为什么动手呢?”白马李七侯说:“众位快来拿这贼人。
我是跟新任巡抚彭大人的,你们快来,大人现在东配房内。“
那守备彭云龙听见,大吃一惊!先到东配房内给彭公施礼,然后又把兵丁叫了过来。彭公正着急,忽见一个穿官服的进来,口称是抚标守备,说:“卑职给大人请安。”彭公说:“好!你急速到院中,把那道人拿住。”彭云龙便把衣服一掖,拉出太平刀来,说:“好万恶的道人,休要逞强,待我拿你。”马道元喊说:“你等好不要脸,有几个人是有能耐的。”他把刀一摆,行东就西,一往一来,连李七侯与彭云龙二人都不行啦!彭公站在东配房内说:“无知道人,着实可恶,你们官兵何不过去
与他动手。“
那十个官兵之内,有一个哇呀呀一声喊嚷说:“好一个贼道!欺人太过,看我结果你的性命!”拉出单鞭有鸡子粗,长有三尺二寸,乃是纯钢打造的,重三十六斤。此人身高九尺,膀阔腰圆,头戴官帽,身穿号铠,青中衣,青布抓地虎快靴,面如锅底,黑中透亮,亮中透黑,粗眉直立,虎目圆翻。他一摆手中鞭说:“恶贼盗,你有何能?”照定头顶就是一下,老道急忙闪开。他见人多,自己想要逃走,无奈又被他三人围住。
马道元急了,抡折铁刀照定黑大汉就是一刀!被那大汉用鞭往上一迎,把那折铁刀磕飞。老道往西窜去,被李七侯一刀背,砍于肩头之上。那大汉一腿踢在贼道膝骨上,道人往前一裁,摔于就地。彭云龙与官兵过去,把道人捆上。
彭公说:“那黑大汉你姓什么?”那黑大汉过来给大人请了安,说:“我姓常名兴,号叫继祖,因我身躯高大,别号人称镔铁塔。我是清真回回,住家在黄河北卫辉府城内,自幼爱习枪棍,父母早丧,孤身无依,来至开封府投亲,就在这里守备营内当一名步兵。这一份钱粮,每月只领银九钱七分,不够我吃的,无奈何,全仗着我们一个亲戚给我日用。我每一顿饭吃白面五斤,要吃米须得三升才够。”彭公说:“抄他这个庙里,还有一个妇人。”众人到后边各处一找,只有道童儿,并无妇人。又在西院一找,见院内一口大钟,钟内有哼哈之声。
众人把钟抬开,见有一人,已经要死,年有二十余岁。众人给了他一口水喝,又给他找了一个馒头吃,把他带到前边大人跟前。彭公问:“你姓什么?为何在这钟底下,只管照实说来。”
那人跪趴半步,说:“老爷!小人乃在开封府祥符县城外五里屯住家,姓李名荣和,家有父母,生我兄妹二人。我妹妹尚无有许配人家,今年十七岁,比我小五岁。我娶妻张氏,住在本
村。今年正月,有本村监生张耀联,绰号人称恶太岁,他家也种有二十余顷田地。他走动官长,结交衙门,霸占房屋土地,好淫少妇长女,无恶不作。他遣他家使唤人朗山到我家,给我妹妹珠娘提亲,要与张耀联作妾。我父李绪文不愿意。他在二月二十五日夜内,硬把我妹妹与我妻张氏抢去。小人被他的恶奴朗山砍了一刀,我父亲也身受木棍之伤。次日我至祥符县,太爷姓金名甲三,并未传伊到案,反说小人妄告不实。小人又在开封府武大人那里递了呈子,仍批回本县。金大老爷把我传去,说我是刁民越诉,打了我四十板子,问我还告不告?小人说:“求大老爷开恩,我实是被屈含冤,被势棍抢去人,身又受伤。知县老爷不给我作主,我是有冤无处诉的了。‘”彭公听到这里,说:“好官!他应该怎么办呢?”李荣和说:“那县太爷把小人收下,次日传张耀联到案,他说小人借贷不周,因此怀恨,说我妹妹被我送到别处去了,我自行作伤,妄告绅士,又打了我四十板子,叫我具结完案。小人无奈,便具了结,回到家中。我母亲连急带吓,竟自卧病不起,三月十六日死的。
小人又想妻子,又想妹妹,先把我亲娘埋了,料想在河南省打官司如何赢得了?便找了一位会写呈状之人,写了一纸呈状。
我带路费,打算要进北京,跪都察院鸣诉此冤。谁想我走到这庙门首渴了,要点水喝,老道把我让进庙来,问我哪里人?我一说实话,他把我的呈子谎过去一看,立把小人抓住捆上,放在那个钟底下。小人想,若是不能救出,必饿死在内!我家中素日供着观音像,我每日烧香,今在难处,我不住磕头,只求有个救星。今日多蒙众位老爷救我出来,求众位老爷救我,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