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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公案-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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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教了一个小徒弟,叫费德功,练得倒很好,就是五官相貌长得太凶,怕的是后来不安分。现在他移居在京东三河县武家庄,算是王府的皇粮庄头。京中老朋友死了不少,前门外大栅栏开镖局子的何云龙何二哥也死了,老四霸天之内,飞天鹞子贺兆熊也死了,真是不堪回首忆当年。”王伯燕说:“你哥俩个京中熟识,伍家贤弟到了京里,请多多照应。”汤文龙说:“彼此都是自己兄弟,何须叮嘱,想当年在山东德州镖打窦二墩之时,都是少年英雄,到如今已是须发皆白了。”正说话间,厨房摆上饭来,大家吃完饭,套上了车。
  石铸与伍氏三雄便装打扮,家伙都放在车上,由三仙庄起身,晓行夜住,饥餐渴饮,非止一日,来到京都。到了彰义门,伍氏三雄说:“绕道走平则门,我去瞧个朋友。”众人坐着车辆,来到平则门外,见路北有一座黄酒馆,字号是秘香居。伍氏三雄说:“咱们把家伙带上。”跳下车来,进了秘香居。群雄大闹秘香居,龙虎风云会。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四回  武登科慈心招祸  侠义心拯危救贫
  话说伍氏三雄到秘香居黄酒馆门首,忽然想起一事,跳下车来,各带刑具进了酒馆。
  书中交代:秘香居掌柜的,姓武名叫登科,在东华门外金鱼胡同住家。父母在日,久走苏杭二州,贩卖绸缎为生,在前门外鲜鱼口开了一座德昌泰绸缎店。武登科娶妻王氏,乃是崇文门内苏州胡同珠子王家的女儿。夫妇两个自父母死后,用了十数个男女家人。武登科念了数年书,下了两次场未中,也无心求取功名,就在家中度安闲岁月。
  这一年冬至天气,他吃完早饭,信步出了前门,天气甚是寒冷,滴水成冰。在前门外桥头,见有几个穷人,正蹲在地下斗骨牌。武登科站在一旁,瞧这几个人身无棉衣,甚是单寒,看了多时,问道:“你这几个人,天气这样寒冷,为何还在此地赌钱,太不知世务了。”这几个穷人一瞧,见武登科年方二十有余,白净脸皮,俊品人物,知道是一位富豪子弟,连忙说道:“大爷有所不知,我们这几个人,拿副骨牌在这里解闷,把冷饿就忘了,哪能够象大爷,天冷了多穿上两件。”武登科一听说:“你几个人为何不想营生?都是二三十岁,正在青年,何至冻饿而死。”这几个人说:“要有两三吊钱,护护身体,还
  可以寻亲找友,找个正事。“武登科道:”每人我给你两吊钱,跟我拿去吧!“这四个人说:”谢过大爷,不知大爷贵姓?“
  武登科通了居处姓名,带着那四人到德昌泰来。走在半路之间,那前门外的穷汉甚多,一见这四个人,便跟随他等,问明武大爷是舍钱的,全都欢喜。武登科到了铺子门首,说:“你几个人站着,我叫人给你钱。”跟来的那些穷人说:“怎么给他等钱,不给我们呢,舍钱还挑着人舍吗?”武登科一听,说:“不要嚷,每人给你们两吊钱。”就叫店中先生开付德昌泰门外的穷人。只见人越聚越多,店中先生说:“点点人数,先给个字条儿,再来领钱。”共合五百八十七人,每人给钱两吊。武登科在铺中吃了晚饭,放到三更天,穷人尚未散尽。登料无可如何,说:“明天再放吧,铺子该关门了。”好容易把穷人赶散,才关了门。
  次日天光一亮,穷人又围满了。这真是善门难开,善门难闭。武登科由店中坐车回来,众穷人又跟到金鱼胡同,堵着门口直嚷直闹。武登科打发家人去告诉他们别嚷!来了多少人,每人给两吊钱。家人查点数目,照数放了。次日,穷人比先前更多,舍了不到半月,把一座德昌泰绸缎铺也卖了。后来又把家中囊内所存财物,全折变尽了。不到一月之间,家中四壁皆空,落得一无所有。夫妻对坐闲谈,登科说:“明天穷人又来,该当如何?”王氏说:“我倒有个主意,明天来了,就说五天放一回,今天来了一概不给。”至第五天,武登科又把家中房屋变卖。舍了两三个月,就剩自己住的这处房子了。
  他有一个表兄,叫赵得福,原先在钱铺做买卖,后来铺子关了,改行跟官,跟了个姓庆的,乃是织造,在外头几年,很不得意,姓庆的已被参,回来时仍一无所有。这天来找武登科,放声大哭,说:“兄弟,你得救我,现在我身上无衣,肚内无
  食,一无所有。现有朋友给荐举在白大人那边看门房,这个事可以熬得出头来,现需一百银子,兄弟你得救我。“武登科说:”我这两天正为难,家里已一无所有,产业都被我舍了。我身底下这处房有红契,你拿去押了吧,你拿一百,剩了给我。“
  他们对过住着一家街坊,姓苟,家里开了纸铺,很有些钱,使把房契在对面押了一千两。他表兄拿了一百两,给他九百两。
  那赵得福临走时说:“兄弟,你等着吧,我发了财必还你。”
  打这赵得福走了,他舍了两天,钱又没有了。
  大奶奶到娘家见了二位哥哥说:“家中有急用项,暂借二三百银子。”他哥哥说:“倒是二百还是三百?姑奶奶永没张过嘴。”王氏娘子本来是闺中弱秀,听哥哥一问,脸就一红,说:“哥哥,借多少是多少。”大爷叫帐房赶紧称三百两银子来,留姑奶奶吃完了饭,送王氏回家,便把银子带在车上。武登科一瞧借了银子来,叫家人搬到银铺合钱,次日一舍就完。
  王氏这天与武登科谈心说:“借了钱一舍就完,这一回该当如何?”武登科说:“我跟他们说没钱了,他们都不信,大家都齐呼我财神爷,下回你再到你娘家去借。”果然到了舍钱的日子,又让王氏借了一百两银子来。如是者三次,到第四次又去借时,王大爷说:“姑奶奶,我供不起你舍,你们家里三四万银子都舍了,你又坑害我来了。没钱。”
  王氏生气回家,对丈夫说了。武登科一想:现在自己没钱舍了,使人家的又指什么还?次日,穷人来了几千,武登科出去说:“我实在没有钱了,众位不信,就请进来看,等我有钱时再舍吧。”央说了半天,那善心的穷人就走了,那恶心的穷人开口就骂。武登科晚上到了苟宅,将自己住的五十余间房卖了三千两,剩下九百两之数,夫妻两个赎赎当,把家人辞退,每人给银十两,慢慢谋事。
  夫妻二人便搬到京西离城二十里他家的坟地去住,那里就有看坟的,单有一处阳宅,于是把看坟的搬在别处住,自己置了些粗糙的应用物件。这房是北房三间,东西各有配房,倒也整齐。看坟的姓赖,叫赖天生,素日就不法,时常卖树木,有祭田二百亩也叫他给卖了。本来武登科自幼就不懂营运,坐吃山空,自端午节后搬出城来,住到过八月节,把这点余资又花了有一半。这一天,夫妇因多吃两杯酒睡沉了,次日起来,所有的银钱钏镯首饰衣服,又被贼人挖了窟窿,偷盗去了。夫妇彼此埋怨,并无一点主意。天气寒冷,夫妻两个度日如年。偷去他这些财物的,原来并非外人,乃是赖狗赌输了,看他主人老实,夜晚就挖窟窿盗去了财帛。武登料无法,到九月时候,想起他的表兄,何不进城找他去呢。次日,告诉大奶奶找点东西当作盘费,说要进城去找赵得福。王氏还有一件半新不旧的蓝布褂,也不过当上三四百文。
  武登科家中的早饭是碎米稀粥,他随便吃了,拿起小包裹便直奔平则门,进了城,打听到白大人住在后门外金丝套胡同。
  到了那里,一瞧路北大门里头,挂着许多官衔牌。他来到门房说:“辛苦!我找赵二爷,劳驾把他叫出来。”众人说:“你等等吧!”不多时,赵得福从里面出来,人也改了样,衣裳架弄着,又白又胖,真是人得喜事精神爽,一见武登科,说:“兄弟你来了,今天我忙,要跟大人上衙门去。你搬到哪里去了,我总没见着你。”武登科说:“现在京西坟地里住,剩了几个钱都丢了。”赵得福说:“你等着,我进里边去。”不多时拿出一吊钱,说:“给你做盘费吧,这里还有十两银子,你垫办着过日子,过腊月二十再来,我给你二十两。”武登科回家,到了腊月二十二又来这里找他表兄。只瞧见白大人封了门,奉旨抄家,连他表兄都交刑部了。无奈回去,到家中把表兄打官
  司的事述说一遍,王氏也是无法了。到二十三祭灶,都说两句吉祥话,他夫妻两个说:“灶王爷,我们过了年,人家都说好人相逢,恶人远离,开市大吉,万事亨通。我们是恶人相逢,好人远离,开市大吉,万事恒宁。”正说之际,只听房上有人答言说:“我乃恶人相逢!”又一个说:“我乃好人远离!”
  又一个说:“我乃开市大吉!”扑通一声,扔下一宗物件。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五回  访知己义结金兰  献珍珠替友赎罪
  话说武登科同着王氏祭灶,正说恶人相逢,好人远离,开市大吉,万事恒宁。只听房上有人说:“我乃恶人相逢!”“我乃好人远离!”“我乃开市大吉!”扔下一个包裹,竟自去了。
  他夫妻拣起来,觉着沉重,到屋中打开观看,里面竟是黄白之物。
  武登科说:“暂且把这些都装在炕洞之内,留下十数两银子,换了过年。”王氏说:“你先作一个好买卖,然后慢慢的往外换银子。”武登科说:“也好!我买一个筐儿,过年卖瓜子为生,倒也不错。”不多天转过年来,便置了一个筐儿,在干果铺买了些黑白瓜子,进城去做小买卖,带着换了儿两银子回来。他天天如是,要在西四牌楼黄酒馆子喝一遍酒。人家做买卖都要赚钱,他做买卖却赔钱,如取两吊钱货,他一卖就剩一吊本了。他做着这买卖,也无非遮掩身子,不过为了慢慢的兑换银子。他天天在黄酒馆喝酒,总在吊数。前一两天,黄酒馆子不解其意,日子一长,可就留了神。大家想:他做小买卖能剩多少钱,天天在这里吃几吊钱?瞧此人甚是安稳,喝了酒举止端详,并不象浮浪子弟。
  这天那个掌柜的过来说:“客官你贵姓?”武登科说:“姓
  武。“又问他在哪里住家?武登科说:”现在平则门外坟地,原是金鱼胡同人。“这个掌柜的又说:”咱们还是当家,我也姓伍。“武登科说:”我是文武之武,叫武登科,你是哪个武?“
  山东人说:“是行伍之伍,我乃山东登州府福山县人。先前在东华门做买卖,金鱼胡同的一家财主,开德昌泰绸缎庄的,天天舍钱,就是你么?”武登科说:“不错,是我。”那山东人说:“我叫伍振纲,久仰你的大名。你做这小买卖,能赚多少钱,天天在这里吃一吊多钱,赚得出来么?”武登科说:“我这是无事拿它消遣,真指着靠它吃饭,如何能行?现时我有个亲戚,在外头做官,回头给我些钱,叫我做买卖。我以卖瓜子为名,要访能人开个买卖。”伍振纲说:“我有一个买卖,在平则门外北驴市口,也是黄酒糟坊,现在关了。开着的时节,还放西四旗的帐,现在因东伙不和,把买卖就收了,我在这玉泉居算是白帮忙。”武登科说:“要开个黄酒糟坊,得用多少钱来?”伍振纲说:“要不放帐,有一千两银子就好做买卖;要放四旗的帐,本钱就要多了。”武登科说:“你带我到平则门瞧瞧这个地方成不成?”伍振纲说:“很好。”
  说着话,会了酒钞,出了酒馆,二人顺大街到了平则门外。
  来到那座酒馆门首,便推门进去。这里面有看房的,见二位进去,连忙让坐,倒了两碗茶。武登科说:“伍大哥,你今年多大年岁,咱们哥俩换换帖,结为金兰之好。”伍振纲说:“我今年二十九岁,你既不嫌弃,咱两人磕头。”两个谈说些闲话,晚饭就一同吃了。伍振纲自己回铺子,武登科回家。
  次日,伍振纲起身到武登科家中,给王氏引见了,哥俩就在家中神前结拜。伍振纲年长,武登科是兄弟。武登科把自己所存的黄白之物,叫伍振纲拿到金店去换,择日子将平则门外的铺子开张,起的店号是秘香居。铺子后单有一所院子作住宅,
  把王氏娘子接来,就在后院居住。这买卖日见兴盛,用着七八个伙计。
  这一天,武登科正在柜上坐定,回思父母在日,家大业大,后来因我一时荒疏,把一份家业全都舍了,穷得一无所有。也是上天有眼,得了邪财,却不知道是何人周济我的?总算是祖上有德,还可以护住身衣口食。这二年买卖又大得利息,打算在城里头再开一处。正在思想之际,只听外面一阵大乱,帘板一响,进来几个犯罪之人,都是项上带锁,腿上砸着铁镣,手上戴着手捧子。头一个进来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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