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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来看我了,我又不得不把一番长谈归纳为几句话,长谈伴着我们从霍利维尔到公园,穿过美索不达米亚街,乘渡船去北牛津,这天晚上她要在北牛津和一屋子修女们度过,她们都是得到她某种方式的保护的。
“你必须相信,”我说,“当我告诉你塞巴斯蒂安不喝酒时,我跟你说的是我所知道的真实情况。”
“我知道你希望做他的好朋友。”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过去我告诉你的那些话。现在我在某种程度上还相信那些话。我认为他以前喝醉过两三次,不会再多了。”
“这可不好,查尔斯,”她说,“你所有的话无非是说明,你对他的影响和对他的了解,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大和那样多。我们两人试图相信他是没有用的。过去我对酒鬼还是了解的。他们最可怕的一件事就是欺骗。爱真理是头一件好事。
“在高高兴兴一道吃了那顿午餐之后,当你一走,他对我是那样乖,就像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那样,而我则满足他的一切要求。你知道,我对他和你住在一起一向不放心。我知道你会理解我这话的意思。你知道,撇开你是塞巴斯蒂安的朋友这一点不谈,我们都很喜欢你。如果你总是不赖我们家住,我们会多么想念你啊。可是我希望塞巴斯蒂安有各种各样的朋友,不要只有你一个朋友。贝尔主教告诉我,他从来不和别的天主教徒在一起,也从来不去纽曼俱乐部,甚至很少去做弥撒。决不是他只该认识天主教徒,不过他应当认识几个。要完全独立自主的话,那就需要有很坚强的信仰,而塞巴斯蒂安的信仰可并不坚强。
“不过,我在星期二吃午饭的时候心情非常愉快,我把一切的反对意见都放弃了。我和他到处转,还看了你们挑选的房子。那套房子很可爱。我们还选定了一些家具,你们可以从伦敦运来,把房子布置得更美些。可是就在我见到他的那天晚上——不,查尔斯,这简直不合逻辑。”
当她说这话时,我一面想:“这种话准是她从她的某位知识分子食客那里俭来的。”
“嗯,”我说,“您有补救的办法吗?”
“这个学院还是非常好的。他们说,假如他和贝尔主教住在一起,他们就不开除他。这种事我自己本来是不会提出来的,但这是主教本人的想法。他特地捎口信给你说,随时都欢迎你去。可实际上旧皇宫那里没有你住的地方,可是我想你自己也不愿去那儿的。”
“马奇梅因夫人,倘若你想把他变成个酒鬼的话,那你就这样办吧。难道你就没有看出来,任何要监视他的想法都会致他于死地吗?”
“哦,亲爱的,解释是没有用的。新教徒一向认为天主教教士都是侦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解释,可是解释得不好。“他必须感到自由。”
“不过他一直是自由的,总是自由的,直到如今,看看结果再说吧。”
我们已经到了渡口;我们的讨论也到了僵局。我送她去修道院的路上几乎没有再说什么话,后来搭了公共汽车回到卡尔法克斯站。
塞巴斯蒂安在我的房间里等我。“我要给爸爸拍海底电报,”他说。“他不会让他们强迫我住进这个神父房间里的。”
“可是如果他们把这个作为你上学的条件又怎么办呢?”
“那我就不上学啦。你怎么不为我想想呢——每周做两次弥撒,伺候那些腼腆的新入学的天主教徒吃茶点,陪着那些来短期讲课的人在纽曼俱乐部吃饭,来了客人才喝一杯葡萄酒,贝尔主教的眼睛会盯住我,让我别喝得太多,我一离开房间,他就会说我是当地使人伤透脑筋的酒鬼,我之所以被收留下来,是因为我的母亲十分迷人,是这么回事吧?”
“我跟她说过这样做不行。”我说。
“今天晚上我们真的喝个醉怎么样?”
“只有这一回不会有什么坏处。”我说。
“不管什么世俗观念?”
“不管什么世俗观念。”
“太好啦,查尔斯。留给我们的晚间不多了。”
这天晚上,也是许多星期来的第一次,我们在一起醉得糊涂了。我把他送到大门口,这时所有的钟都响起了午夜钟声,我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房间,头上满天星斗,在高楼之间旋转得令人头晕,我合衣睡下了,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过这样的事了。
马奇梅因夫人第二天离开牛津,还带着塞巴斯蒂安一道走。我和布赖兹赫德去了他的住所,把要给他送去的东西和要留下的东西挑拣出来。
布赖兹赫德还像以前那样严峻,冷漠。“遗憾的是塞巴斯蒂安和贝尔主教不太熟,”他说,“他会发现和这人住在一起是很好的。我最后一年上学的时候就是住在他那儿的。我母亲认为塞巴斯蒂安是一个积习很深的酒鬼,是吗?”
“他有成为酒鬼的危险。”
“我相信上帝更喜欢酒鬼,而不是那些体面人。”
“看在上帝面上,”我说,因为这个上午我总是差点就哭出来,“为什么一来就把上帝扯上?”
“对不起,我忘了。可是你知道那是一个十分可笑的问题。”
“可笑吗?”
“对我来说是可笑的,对你说不是。”
“对我来说是不可笑。我觉得如果没有你们那个宗教,塞巴斯蒂安本来是可能成为一个愉快、健康的人的。”
“这话可以讨论,”布赖兹赫德说,“你认为他还会需要这只象脚吗?”
当天傍晚,我穿过院子去找科林斯。只有他一个人在,正坐在窗下借着越来越暗的光线看课本。“喂!”他说,“进来吧。一个学期我都没有看到你了。恐怕我这里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你怎么离开你那漂亮的同伴了?”
“我在牛津是最孤独的人了,”我说,“塞巴斯蒂安·弗莱特已经被开除了。”
过了一会儿我问他在这么长的假期里干什么。他对我讲了;他的话听起来很没意思。后来我又问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下学期的住处,他告诉我找到了,很远,不过很舒服。他是和廷盖特合住的,就是学院的散文协会秘书。
“还有一间屋子空着。巴克要来住,可是他觉得应该住得近些,因为现在他正在竞选大学生俱乐部主席。”
我们两人心里都想,我也许会租下这间屋子。
“你要去哪儿住?”
“我本来要和塞巴斯蒂安去默顿大街住。现在已经不行了。”
可是我们两人依旧谁都没有提出租那间房子,时机错过了。我走的时候他说:“我希望你能找到别人去默顿大街住。”我说:“我希望你找到人在伊弗莱路住。”后来我再也没有跟他说起这件事。
只有十天就放假了,我凑合过了这几天,像去年一样,我回到了伦敦,不过是处在与过去不同的情况下,心里没有任何打算。
“你的那位挺漂亮的朋友,”我父亲说,“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没有。”
“我还以为他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了。他没来很遗憾,我很喜欢他。”
“爸爸,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取得学位?”
“我希望你得学位吗?要这种东西干什么?对我没有用。照我看来,它对你也没有多大用处。”
“我近来确实也这么想。我想再回牛津上学也许反而是白浪费时间。”
直到这时,我父亲对我正在说的话才多少注意了一些。这时他放下书,摘掉眼镜,紧盯住我。“这么说你已经被开除啦,”他说,“我哥哥警告过我的。”
“没有,还没有。”
“呃,那么,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呢?”他烦躁地说,他又戴上眼镜,找寻书上那一页他正在看的地方。“所有人都至少要待上三年。我知道有一个人为了在神学方面取得学位用了七年时间。”
“我只是想,如果我以后并不从事需要学位的那种职业,那么我最好还是现在就开始干我打算干的事。我想当一个画家。”
可是当时我父亲对这番话并没有做出答复。
但是这个念头似乎在他脑子里深深扎下了根;等到我们再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事情已经完全确定下来了。
“一旦要当画家的话,”星期日吃午饭的时候他说,“你就需要一间画室。”
“是的。”
“噢,家里可没有画室。而且连一间可以让你体体面面当画室的房间也没有。我也不打算让你到走廊里去画画儿的。”
“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
“我既不愿意看到家里净是光着身子的模特儿,也不愿意听到评论家们那些可怕的行话。再说我也不喜欢松节油的气味。我想你大概打算彻底干一番,用油画颜料吧?”我父亲属于这样一代人,他们根据是否使用油画颜料还是水彩而把画家分为严肃的和业余的两种。
“我认为第一年我不该画太多的油画。无论如何我应该在一家学校里学习。”
“出国去吗?”我父亲怀着希望问。“我相信,国外是有几家相当出色的学校的。”
事情发展得比我打算的要快多了。
“出国去或是在这儿都可以。我得先四处转转。”
“那就出国去转转,”他说。
“这么说你同意我离开牛津了?”
“同意什么?同意什么?亲爱的孩子,你已经二十二岁啦。”
“二十岁,”我说,“到十月二十一岁。”
“是吗?可时间好像长多了。”
马奇梅因夫人的一封来信把这段情节凑齐了。
“我亲爱的查尔斯,”她写道,“塞巴斯蒂安今天早晨离开我出国到他父亲那儿去了。他动身前我问他是否给你写过信。他说没写,这样就得我来写了,尽管我几乎不可能希望在一封信里把我们最后一次散步时我无法说出来的话都说出来。可是也不能让你什么都不知道呀!
“学院只让塞巴斯蒂安停学一个学期,圣诞节过后就可以让他上学了,条件是他要和贝尔主教住在一起。这件事要他自己来决定。与此同时,桑格拉斯先生非常好心地同意了照管他。一俟他看望了他父亲后,桑格拉斯先生就会带着他去地中海诸国,桑格拉斯先生早就很想去那里调查一些东正教修道院。他希望此行也许会引起塞巴斯蒂安对宗教的新兴趣。
“塞巴斯蒂安在家里过得并不愉快。
“我知道当他们在圣诞节回来时,塞巴斯蒂安会希望见到你,我们大家也是这样的。我希望你下学期的安排没有过分打乱,并且希望你诸事顺遂。
你的忠诚的
特里萨·马奇梅因
“今天早晨我去那间花园房子了,感到十分惆怅。”
第二部
旧地荒芜
第一章
“我们刚刚到达狭路的尽头时,”桑格拉斯先生说,“我们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奔马疾驰的声音。两个士兵骑马赶到我们旅行队的前头,叫我们回头。他们是将军派来的,来得正是时候。前面不到一英里的地方有一帮人。”
他停顿了一下,他的几个听众默默地坐着,大家都意识到他是设法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该怎样彬彬有礼地表示他们的兴趣。
“一帮人?”朱莉娅说,“天啊!”
他似乎还在等待着更大的惊讶。马奇梅因夫人终于说道:“我想你在那地方采集的这种民间音乐太单调了吧。”
“亲爱的马奇梅因夫人,那是一帮强盗。”坐在我旁边沙发上的科迪莉娅轻声地咯咯笑起来。“满山遍野都是强盗。都是些基马尔军队的散兵游勇;希腊人在撤退时被切断了后路。我敢保证,那是一伙亡命之徒。”
“请拧我一下。”科迪莉娅低声说。
我拧了她一把,沙发弹簧吱吱嘎嘎的响声停了。“谢谢。”她说着用手背擦擦眼睛。
“这么说,你们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啊。”朱莉娅说,“你感到很失望吧,塞巴斯蒂安?”
“我吗?”塞巴斯蒂安说。他坐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在燃烧着木柴的炉火热力不到的地方,他在家人的圈子以外,把许多照片摊在牌桌上。“我吗?呃,我想,那天我不在,是不是,桑米?”
“那天你病了。”
“我是病啦,”他像回声似地答应,“所以我就什么地方也去不成啦,是吧,桑米?”
“喂,请看这张,马奇梅因夫人,这是在阿勒颇一家酒店院子里的旅行队。这是我们的一位亚美尼亚厨师,贝奇德毕安;那是我骑在小马上;那是折叠起来的帐篷;那是精疲力竭的库尔德,当时他总是跟着我们……这是我在蓬土斯、以弗所、特拉布松、克拉克—德斯—切瓦利埃尔、萨莫色雷斯岛、巴统——当然,我并没有按时间顺序把这些照片排好。”
“全都是向导啦,废墟啦,骡子啦!”科迪莉娅说。“塞巴斯蒂安哪去了?”
“他嘛,”桑格拉斯先生说,声音里带着胜利的意味,好像这个问题已在他意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