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现在,”神父说道,“我知道你为你一生中种种罪恶深感悔恨,是不是?如果能够,请你做个表示。你悔恨了,是不是?”可是病人什么表示也没有。“努力回忆你的罪恶吧,对上帝说,你已经悔恨了。我就要给你举行忏悔仪式了。当我给你举行仪式的时候,请告诉上帝你因为违犯了他的旨意而悔恨。”接着他开始用拉丁文念叨起来。我听出这些话是“以天父的名义我宣布你无罪……”我看到神父划十字。这时我也跪下来,并且祷告:“啊,上帝,如果真有上帝,请宽恕他的罪恶吧,如果真有罪恶这种东西。”这时躺在床上的人睁了睁眼睛,发出了一声叹息,这种叹息我以前认为是人们临死的时候发出来的,但是他的眼睛动了动,所以我们看出他的身上还有生命。
这时我突然感到渴望有所表示,即使只是处于礼貌,即使只是为了我爱恋着的那个跪在我前面正在祈祷的女人。她祈求的就是一个表示。我看,要求的事情很小,只是承认收到了一件礼物,在人群里点点头。我的祷告更加简单:“请上帝宽恕他的罪过吧”和“请上帝使他接受你的宽恕吧”。
祈求的是那样微不足道的事情。
神父从他的口袋里掏出那只小银盒,又用拉丁文念叨起来,同时用一小团蘸了油的东西碰碰这个临死的人。他干完了他该干的事情,就收起小盒子来,念诵起最后的祈祷。突然马奇梅因把手移向自己的额头;我以为他感觉到了圣油的触感,要把油揩掉。“啊,上帝,”我祷告,“千万别让他这样做。”但是完全不必担心,那只手缓慢地移到胸前,又移到肩膀,马奇梅因勋爵做出了划十字的表示来。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我所请求的那种表示并非一桩小事,也不是一种随随便便的点头招呼,这时我想起儿童时代听到的一句话来,圣殿的帷幔从头到底被撕开。
事情过去了。我们站起来,护士又去弄那个氧气筒,医生俯下身检查病人。朱莉娅小声对我说道:“你送麦凯神父出去好吗?我在这儿待一会儿。”
门外麦凯神父又变成了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单纯、和蔼的人了。“喂,你瞧,这件事看起来很美,我以前一次又一次看见过。魔鬼抵抗到最后一刻,然而神恩对他是浩荡无边的。赖德先生,我想你并不是一个天主教徒,可是你至少会因为女士们得到宽慰而高兴吧。”
我们等司机的时候,我猛然想起麦凯神父应该得到举行仪式的报酬。我颇为狼狈地问他。“喏,赖德先生,不必操心,这是一种快乐,”他说,“不过无论你赠送什么,在我这样的教区里都是用得着的。”我发现我的皮夹子里还有三个英镑,就把这些钱给了他。“唷,你实在太慷慨了,上帝赐福给你,赖德先生。我会再来的,不过我认为那个可怜的人会不久人世啦。”
朱莉娅一直在中国式客厅里,直到傍晚五点钟,她的父亲去世,证实了神父和医生的那场争执双方都是正确的。
到这里,我来谈谈我和朱莉娅之间的最后一些零碎的话,我的最后的回忆吧。
朱莉娅的父亲去世后,她在他的遗体旁边待了几分钟。护士到隔壁来宣布去世的消息,这时我从敞开的门向里面瞥见了她一眼,她跪在床边,卡拉坐在她身旁。过了一会儿两个女人一块走出来,朱莉娅对我说:“现在不。我要带卡拉上楼去她的房间,以后再说。”
当她还在楼上的时候,布赖兹赫德和科迪莉娅从伦敦赶来了;最后当我和朱莉娅单独见面的时候,像是年轻的、秘密的恋人。
朱莉娅说:“就在这个阴暗的地方,在这个楼梯拐角——用一分钟来告别吧。”
“经过这么长时间就说这么一句话。”
“你已经知道了吗?”
“从今天早晨起;从今天早晨以前起;从今年一年以来。”
“到今天早晨我才明白。啊,亲爱的,但愿你能够理解。这样我就能够忍受分离了,或者说,能更好地忍受了。我得说我的心已经碎了,如果我相信心会碎的话。我不能跟你结婚,查尔斯,我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你今后怎么办?”
“就这样下去——一个人过。我怎么知道今后怎么办呢?你了解整个的我。你知道我这个人不是会伤心一辈子的人。我一向很坏。很可能我以后还会很坏,还会受到惩罚。不过我越坏,我就越需要上帝。我不能拒绝上帝的慈悲。这话的意思就是这样;和你开始过活,离开那个人。人只能希望看到前面一步。但是今天我看到一件不可饶恕的事——像在教室里犯的错误,严重得没法惩罚,只有妈妈才能处理——这件坏事我正要做,但是我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不能干。我要开始从事一件比得上上帝的至善的好事。为什么让我理解了这一点,而不是让你呢,查尔斯?也许是因为妈妈,保姆,科迪莉娅,塞巴斯蒂安——也许还有布赖德和马斯普拉特夫人——他们一直都在为我祈祷;也许这是我和上帝之间的一桩个人交易,即如果我放弃了这件唯一的、我日夜想念的事情的话,那么不管我有多么坏,上帝到头来是不会对我完全绝望的。
“现在我们两个都要单独过了,而且我也没有办法让你理解了。”
“我不希望使你对这件事抱着轻松一些的态度,”我说,“我希望你的心是会碎的;可是我的确理解。”
雪崩滚下来,崩雪扫荡净了它后面的山坡;最后的回声消失在白茫茫的山坡上;那新的土丘闪着光,静静地躺在死寂的山谷里。
尾声
旧地重游
“到现在为止,这是我们到过的最糟糕的地方了。”那个指挥官说道,“没有便利设备,又没有什么可玩儿的,旅部就驻在我们的上头。弗莱特圣玛丽地方有个小酒店,大概能坐二十来人——当然啦,这地方是不准许军官进去的;在营地还有一个三军小卖部。我希望一个星期去梅尔斯蒂德—卡伯里跑一趟运输。马奇梅因家的宅邸离这儿有十英里路,等你到了那儿一切也都完蛋啦。所有军官们首先关心的事情就是给他们连队的士兵们组织娱乐活动。军医官,我希望你去看看那些水池,看看那儿适不适合洗澡。”
“是,长官。”
“旅部指望我们把这所房子给他们打扫干净。我本来认为我看见的一些胡子拉碴的、在司令部附近游逛、什么事儿也不干的那些军官们会免了咱们这件麻烦事。但是……赖德,你去找五十人一组的杂役,然后在十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去那所房子向营指挥官报到;他会向你们交代任务的。”
“是,长官。”
“看来我们前任的气魄并不是很大。这个山谷有很大潜力来进行突击训练和迫击炮射击的。武器训练官,今天上午去侦察,在旅部到达前把东西布置好。”
“是,长官。”
“我要亲自和副官出去侦察一下训练地区。有谁熟悉这个地方?”
我没说话。
“那么就完了,开始干吧。”
“就它本身说,这个旧宅可真了不起,”营指挥官说,“可惜毁得太厉害了。”
他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退了伍又重新任命的陆军中校,从几英里路外来的。我们在大门前一块空地上见面,我率领着我的集合起来的半连兵士在这儿待命。“请进。我带去到处看看。这地方的房子很多,不过我们只征用了一楼,还有五六间卧室。楼上其余的一切还是私人财产,大部分都塞满了家具。你决没有见过那样的东西,有些可是无价之宝哩。
“楼的顶层还住着一个看房人和两个老仆人——他们决不会麻烦你的——还有一个受了闪电战袭击影响的红十字会随军牧师,朱莉娅小姐给了他一间屋子——一个惶惶不可终日的老家伙,不过也不碍事。他已经开放了那个小教堂;那地方准许部队进去;利用这个小教堂的人可多极啦。
“这个地方是属于朱莉娅·弗莱特小姐的,现在她这样称呼自己。她原来嫁给了莫特拉姆,不知道是个什么部的部长。她现在在国外的某个妇女服务部门工作,我尽力给她照管这些东西。说来也怪,那个老侯爵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了——对儿子们可狠啦。
“现在这是最后一处安顿办事员的地方了;不管怎样,还有很多房间。你看,我已经叫人把墙壁和壁炉都用木板盖住了——那下面是很有价值的古老的作品。喂,好像有人在这儿捣蛋呢,一批搞破坏的穷要饭的,这些士兵们!幸亏我们发现了这个地方,否则就会让你们把这地方糟蹋了。
“这是另一间大房子,过去里面都是挂毯和绒绣。我建议你把这间屋子做会议室。”
“我只是来这儿打扫的,长官。以后旅部的人会来分配房间。”
“哦,嗯,你可捞了一件轻松的活儿;最后来到的这批人可真是很不错。可是他们不该把壁炉弄成这个样子。他们怎么弄的?壁炉看来是很结实的。不知道这壁炉能不能修好?
“我估计旅长会把这间屋子当他们办公室的;上一个长官就是这样做的。这间屋子里有许多画没法移走,那是画在墙上的。像你看到的,我已经尽可能把墙都覆盖起来了,可是当兵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就像旅长在那个角落里干的那样。另外还有一间画了画的屋子,在外面廊柱下——都是现代画,你要问我的话,我得说那是这所宅院最最出色的东西了;原来这儿当了通讯部,他们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真太不像话了。
“这个难看的房间是他们原来当饭厅用的,所以我没有把这间屋子的墙盖住;即使遭到毁害,倒也不会有太大的关系。这地方总使我想起一家颇豪华的拍卖商店,你知道——叫‘日本式房间’……这是接待室……”
没费多长时间我们就浏览了这些发出回声的空房间。随后,我们出来走到平台上。
“这间房子是其他军阶的军官的厕所和盥洗室,真猜不透他们为什么偏偏要把厕所建在这个地方。我接管这项工作以前这地方就搞成这样了。这里和前边原来是隔断的。我们铺设了穿过树林那条小路,使它与大路连接起来,虽然不很雅观,却很实用。进进出出的运输车辆多极了,也把这地方弄得乱七八糟的。看看,不知哪个冒失鬼不偏不倚正从黄杨树篱中间穿过去,把所有的栏杆都撞倒了;还是一辆三吨卡车干的。你还会以为至少是一辆丘吉尔型坦克干的。
“那个喷泉是我们女主人最心爱的一处地方。每逢招待宾客的夜晚,青年军官们经常在里面嬉闹,这个喷泉装置有点破烂不堪了,所以我就用铁丝网把它围起来,并且把水源关掉。看起来现在还是有些不整洁。司机们都把烟蒂和吃剩的三明治扔到里面,你们无法进里面去打扫,因为我在四周拉了铁丝网。真是个漂亮的、了不起的地方,是不是……”
“喂,如果你所有的地方都看过了,那我可就走了。祝你今天顺利。”
他的司机把一支烟卷扔进了喷泉干涸了的池里,行了一个礼,然后打开了小汽车的车门。我行了礼,这位营指挥官的车就开走了,穿过了橙树林中那条新开的碎石铺路的豁口。
“胡珀,”我叫道,这时我已经看到我的人开始干起来了,“你看我把这伙人让你管半小时行不行?”
“刚才我一直在琢磨,不知道我们能在什么地方搞到一些茶叶。”
“看在基督的面上,”我说道,“他们才刚刚开始干活哩。”
“大家都厌倦透了。”
“叫他们别松劲儿。”
“好嘞。”
我在凄凉萧索的一楼逗留的时间不长,我上了楼,徘徊在那熟悉的走廊里,我试着推开锁着的门,打开没锁的门进去看看,里面的家具一直堆到天花板。最后我终于碰见了一位老女仆,她手里端着一杯茶。“哎呀,”她说道,“这不是赖德先生吗?”
“是我。我正在想什么时候能碰到一个熟人呢。”
“霍金斯太太正在上面她原来的屋子里呢。我这是给她端茶去。”
“我替你拿吧。”我说,穿过一扇扇挂着粗呢布的门,走上没有铺地毯的楼梯,就到了育婴室。
保姆霍金斯直到我说话才认出我来,我的到来一时使她有点慌乱。直到我在炉边挨着她坐了一会儿,她才恢复了原来的那种平静。她在我认识她的这些年中变化不大,但近来也显得老态龙钟了。最近几年的种种变故在她的晚年发生,所以很难让她接受和理解。她告诉我说,她的眼力已经不行了,只能做一些粗针线活计。她的声音由于多年温柔的谈话边的尖锐了,现在却又恢复了原来那种柔和而悦耳的声调了。
“……只有我自己还在这儿,还有两个年轻的女仆,和那个可怜的蒙布灵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