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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墙-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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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徐兴春说:我太疲惫了,人生之路,我似乎走不到头了。
  于是就想到过死,并且想象得很奇妙,是卧在桌上静静地睡去不再醒来,沐浴着晨曦的微光,浸润着朝阳的红艳。
  可我又不甘心,因为心里总还有一丝希望,一线火光,就象水面上跳跃着的那磷磷白光。
  课后我和徐兴春在教室外闲聊,他问我怎么好久没看到你收信了?我明白他的意思,这小子像个精灵,能看透我的心思。
  是啊,她们为什么不来信了呢?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激情像开闸的水一样奔涌出来,淹没了一阵徒乱的神思,脑海里翻腾着一个个熟悉的女子的笑颜和活泼的身段,我非常想念巧,想念小姑,还有琳琳,吴瑞芹……。
  爱情,原来是这样的,想得到的反而得不到,不想得到的,有时偏偏就附在你身上难以开脱,如同撞大运,撞中了算你有福,撞不中,你就得痛苦一辈子,这是很矛盾的事情。当你深爱着某一个人,却因世俗这张潜网的阻拦不得不舍弃,势必会给自己造成终生的遗憾甚至创伤;而你大胆追求成功了,却又会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仿佛丢掉了什么。这就是爱情吗?
  晚自习又停电了,在两个小时的黑暗中,在烛光下,教室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大家都到外边散心去了。来电时,班主也晃进了教室,他喝了酒,酱红着脸给我们训话,单刀直入、一针见血:“最近打牌成风,请假、旷课的也不少,你们要当心,落到我手里,有好果子吃,别不拿自己当盘菜……农村孩子唯一的出路,只有考学,否则,死路一条。在农村,不会有出息。……上届两个毕业生,回家后沉溺赌博,欠下赌债,拦路抢劫,让公安局的人痛打了一通,这是何必呢?……”“要大刹不正之风,大搞一场运动……”
  班主还重点强调了男女关系问题,将此现象滑稽地称作是“男女浮夸之风”,他说:“这种现象又抬头了,男女接触频繁,一些女同学太轻佻,不自重,已经走到了危险的边缘……”
  作风问题,班主抓得挺是时候,不过,他掌握的情况恐怕与现实南辕北辙,仅仅凭着没收的一本歌德小说《一个少女的堕落》就断定男女浮夸了,说服力不大。对诸如《红楼梦》《少年歌特之烦恼》之类的书,班主统称为色情小说,是禁止大家看的,他一再强调:你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一条: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班主越说越激动,火气也越来越大,点了好多同学的名。被点者,落泪的落泪,掩面的掩面,都蔫了。班主最后宣布:要撵走(开除)两个男生,再淘汰三个女生,她们是万恶之源(绝对原话),还有几个学生,要观察到期中考试后,视其成绩而定。
  不知为何,这次班主对我们这些插班生格外开恩,没直接点名,只对参与打牌的祝海飞警告了几句。
  我一直在心里嗤笑班主,窃以为他的训导是徒劳的,要知道,这种形式的训话不仅起不到正面起用,反而会促进它的深度发展。人的恶习很难改变,方法不得当的话,永远不会有效果,纵然你使出最厉害的招数。更何况,这次关键的训话,漏掉了两个关键人物,贺东和郑红,不知是他真得喝多了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在教室巡视了半天,也没发现贺东和郑红的桌位是空的。
  贺东和郑红是下午偷偷溜走的,听徐兴春说,是去逛县城了,走之前郑红极不正常,独自一人跑到操场边大哭了一通。
  这真是一个复杂的集体啊。
  回宿舍时,我和刘恒谈了很多,谈的是自己的消沉和迷惘,以期得到他的启发和鼓励。而这家伙竟然让我憧憬大学的美好时光,再想一想乡下之艰苦……他还说人到23岁以后就会失去一切创业的能力。
  全是陈词滥调加威胁警告。他只强调精神生活,根本就不考虑现实,幼稚!真他妈令人失望。我王连杰既要地位名利,又要精神充实,飞黄腾达、出人头地才是我真正的追求。
  我很苦恼:找一个真正的知音怎么这么难。我现在迫切需要的是一个非常投机的、真正知我心的朋友,这是我成就理想的重要因素。
  至于爱,去他的蛋吧,真正的爱难以找寻,谁知狗年马月才会在石缝中捡到。
  得过且过的日子真不好过。
  无情的秋风已在剥落土地的绿装,显得苍白了。只有火红的鸡冠花在窗外开得艳红,象一团燃烧着的火。
  明天快快到来吧!
  正文 四十一、开水事件
  月亮朦胧在轻纱般的云烟中,放散着黄幽幽的光。不知哪个宿舍的录音机放《四季歌》,挺伤感的。四周全是秋虫唧唧,长一声短一声,也很美妙。
  学校加强了管理,每天晚自习前点名,十点钟还要“戒严”。值日生五节电池的大手电光闪来晃去,经常停在某个人身上,招来一顿臭骂。
  即使这样,我们几个用功的仍然开夜车,在教室逗留到深夜才离去。回到宿舍后,刘恒跑到我床上,和我并排卧着,满怀激情地回忆在生产队时的美好时光,还有他盒子里的那些信。
  学校的伙食越来越成问题,搞得怨声载道。稀饭的内容经常“丰富”得不可想象,漂着许多幼虫;豆腐汤则散发着一股独特的“芳香”。最让人恼的是开水供应不上,还有馒头,经常不够数。问题多多,困难多多,终于爆发了强烈的抗议游行,我们称之为“开水暴动”或“开水事件”。
  这事是祝海飞干的,他趁班主和校长都不在校时发动了一场“群众运动”。组织班上的二十多号人,手擎笤把、木棍或杆尺,发一声喊,向伙房进发。起初只有本班的同学,后来外班的部份人也加入进来,不过,这些人多半是凑热闹起哄。
  五十人的队伍,那场面,挺壮观的。伙房的师傅们措手不及,他们正在收拾卫生,见这阵势,都慌了,五条汉子个个操起家伙自卫,拿铲的擎杠的抓煤锨的舞锅盖的,两下相持,一触即发。刚开始时,祝海飞几个头头还能保持冷静,据理力争,可架不住后边同学起哄,没说几句好听的就骂将起来。
  嘈杂声越来越大,整个校园充满紧张的气氛。我和刘恒正在宿舍睡着,刘恒先惊醒了,他说不对头,出事了。跃下床趿着鞋子冲出门去。
  等我追上刘恒时,他已经到了伙房门前。
  由于老师的陆续介入,双方力量对比失衡,不断有“造反者”开溜,剩下不到一半人,而且还在继续减少。祝海飞是最顽固的一个,他虽然不再开骂,但却拉开了架式扯着嗓子大摆事实,控诉大师傅们的罪状。事务长夹在中间左劝右说,很是狼狈,教导主任则气愤到了极点,指点着现场的学生厉声斥责。老师越聚越多,闹事者越来越没了斗志,除了祝海飞几个表现积极,其他十几个同学开始三三两两往后躲。教导主任点着祝海飞的名字说走走走,都到我屋里好好谈……事情这才有了转机。
  刘恒一直饶有兴趣的观察着现场的动向,这家伙的神态很让人担心,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当一行人走进办公室时,刘恒竟然也跟了进去。
  第二节课时,祝海飞他们回到了教室。祝的脸上没有沮丧,有的是得胜者的满足和自负。
  刘恒却一直没回来,据说他在老师面前表现得太“优秀”了,成了主角,被留下接受教导主任的再教育。
  奇怪的是,开水事件过后,学校并没有秋后算帐,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而我们的伙食有了改善,值日生每天多了份差事:提前统计吃饭人数,愿吃油条包子者,说一声,学校派专人到镇上采购回来。我和徐兴春定在每周一、三早上改善生活—一吃一块钱的油条。不过很多同学节俭,不肯花这笔钱,他们甚至连每天的热菜也取消了。
  我的绝望心情一点也没有削减,在这飘香的秋季,更感悲切凄凉,我学会了叹息,一声声叹息,一声声将把自己送进坟墓。考学还有希望吗?我究竟该走哪条路?
  学校又要组织赛诗会,定在期中考试后的某周举行,届时还要评选优秀诗作,举行小型茶话会。班主号召我们要积极参加,踊跃写诗。我们从下午第二节课开始直到晚上,各尽其力,尽情抒写,诗兴颇浓,
  这本来是件很振奋人心的好事情,但刘恒却疑虑重重,经过慎密分析,他认为赛诗会是别有用心的,是“神洲擂”式的。以前已有过血的教训,上届冠军胖宋的被驱逐,就是很好的例子。所以,这次是否参加,是个问题,刘恒决定弃权。而徐兴春却要硬着头皮闯,他说他不怕露头,虽然露头必挨打。不过他也有顾虑,担心评奖是否公平,会不会有黑幕,他断定像贺东这样的受宠者肯定取胜,而真正好诗是出不了头的,更何况,有几个老师懂诗?
  好在时间还长,慢慢考虑吧。
  从北京度假回来的副班主更加激进了,对当前的征兵、打仗、第三次世界大战问题很有见解,又给我们上了一堂大课。我非常喜欢他的讲话风格,是纯粹的、百分百的演讲,他的演讲永远那么具有煽动力,如“国家征兵,有人怕死,不想去,你既然属于党、人民和祖国,你就应该献身于自己的民族!”讲到激动处,振臂一呼,我们冷凝的血在瞬间“轰”地膨胀开来,漾出心腔,在周身灼热流动。
  徐兴春这些天一直怂恿我给陈蕾写情书,这家伙也不分个时候,在我心烦的时候提这事,很容易被我收拾。这一次就是,我狠狠地给他上了一课,上得他莫名其妙,目瞪口呆,我非常认真地说:一个心地纯洁女子的心,怎么可以随便亵渎呢?一个非常善良单纯女子的世界怎么可以让浊气玷污呢?你应该深深自责加内疚,有这种想法,应感到是犯罪!你想过没有,在一个平静安逸的美丽湖面上扔下一块粪土,那将是怎么一回事?她可是我们的姐妹啊!
  这小子还真吃这套,被我感动得唏嘘不止,他撕下一页纸,急急写下一句话推到我面前:一个心地纯洁的女子身上总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是不可以有邪气进犯的,对吧?我莫衷一是地点点头,感到自己特别伟大,特别有成就。
  徐兴春撇开我的话题,讲起星期天的奇遇。
  正文 四十二、心中有她
  徐兴春说上周日下街时,在葛家马路边看到一群红红绿绿的人围观什么,走近才发现是在看一个人,一个婷婷娜娜的姑娘。姑娘挎一个黄书包,有棱有角的,估计装了书本之类的。上身穿黄条绒袄,下身穿紧身筒裤,有一头波浪式的卷发,衬着一张很秀气的脸,只是脸上有许多雀斑,且神色忧悒,麻木痴呆,但绝不是痴儿傻子之类的。在众人猎奇的目光下,她迟缓地移动双脚,试图穿过马路,坡上急驶下来的自行车差点撞到她,幸亏骑车人刹车急,才躲了过去。
  徐兴春讲得绘声绘色,把我的胃口吊得好高,我急切地想知道这个女的是谁。
  徐兴春说你急什么,听我说完。
  “起初我还以为是逃婚的,可我再仔细看,这人是个孕妇。”
  我说你挺有经验啊,怎么看出来的?
  徐兴春在肚皮上做了个夸张的动作:“都这样了,高高的凸起来,还有那个地方,就是乳房那儿,也鼓得挺高。”
  我抬手给了徐兴春一巴掌:你小子流氓的得不轻。徐的脸红了一半,不自然地呲了呲牙说你别打断我,听我说嘛。
  “围观的人都在谈论她,有的说要送她回家,有的说要领回去做媳妇,反正没几个好心人,都像看动物。”
  我说你的表现怎么样?徐兴春说我哪敢再看下去?赶紧走了,我最不忍心看这样的场面。
  “那女的到底怎么样了?”我问得很焦急。徐兴春压低了声音,神密兮兮地说:真没想到,她就是奔七中来的,在门卫那儿打了个电话,找刘恒。
  我挺吃惊:“她真有胆量,怎么敢打电话?谁接了电话?”
  “幸亏校长不在办公室,体育老师接的,然后通知了刘恒。”
  “她是刘恒的什么人?”
  “老婆。”徐兴春说得非常肯定。我说你胡诌吧,让刘恒知道了扁不死你。
  “就是他告诉我的啊。不过,他说他们只是定了亲,并没有举行仪式。”
  “她找刘恒干什么?”
  “来送吃的,还有一些课本。他们在墙外聊了一会儿,后来一起离开了,一个多小时刘恒才回来,说是把她送走了。”
  “这个女的是不是叫代玉?”我问道。
  “是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的?”
  “刘恒说的。”
  我们两个都沉默了,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刘恒到底是个什么人?”
  午夜时分,校园里静静的,仅有我们教室明亮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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