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关于拉合尔。〃
那些注视着他的人,发现在他的目光里面,有一种极度的快乐。那是曾经在拉合尔燃烧的火焰,人家想。尽管人家并不清楚,他那个样,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人家也并不感到紧张,因为,他决不会伤害斯特雷泰尔夫人,这一点确信无疑。
〃你觉得你应当……〃
〃是的。今晚,我很想让你,就让你了解了解我。〃
她飞快地朝他闪了一眼,他还来不及看清她的眼睛,只是刚刚感触到她的目光,那目光便收了回去。他低声说着什么。
有人在说:
〃他低声在说什么,你看,他像是…一他显得十分吃惊,确实是呢,你没有发觉吗?〃
〃而后,我想要跟你说的就是那件事,也就是说,那个人自己知道,虽然当时他在拉合尔,可他不可能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那个人……就是现在跟你说话的人……就是我。我很希望你能了解拉合尔的副领事,因为他就是我。〃
〃他说什么?〃
〃他说,关于拉合尔,他什么也不好说,不好说,还有,你应该理解他。〃
〃大概,没这个必要阳广
〃哈!不。如果你同意,我还可以说:拉合尔,那里还是有一种希望的。你明白了,是吧?〃
〃是的。但我想过,还有其他的事可以…·,肥不着再去你已经去过的地方……还有其他的事可以做的。〃
〃也许吧。我不知道会是什么事呢。但还是请你劳神一下,我恳求你,试试能否看出来,拉合尔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说:
〃他俩之间怎么了?他是在向她吐露当时的实情吗?为什么不呢?她可是加尔各答最优秀的女人啊……〃
〃想要完全看出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太难了,我一个女人家……〃她说时一笑,〃我所看见的,只是在睡意蒙俄中的一种可能性……〃
〃试想一下是在白天吧。早晨八点,萨里玛的花园里面空无一人。我不知道你也在。〃
〃我有点儿看出来了,有那么一点点。〃
他俩停下话来。人家注意到吗?在他俩的目光里面,有一种同样的神情,有一种同样的专注。
〃请再设想一下,那是一个粗人,刚刚醒来的。〃
她又一次与他保持开距离,但她没有看着他,她在寻思。
〃也就是说,我什么也没有想。〃她说。
〃对啦。〃
夏尔·罗塞特以为,他们是在谈孟买,谈他将被任命去干什么,而不是在谈其他事儿,她不愿意,所以她说了很多话,一个劲儿地说,说得她没了一点儿力气,这很显然。
〃我想要你说,你看出了拉合尔事件不可避免的一面。请你回答我。〃
她没有回答。
〃你看出来了,即使是在瞬间,这非常重要。〃
她不由得一惊,往后退了半步。她觉得应该笑一笑。他没有笑。现在,她也在颤抖。
〃我不知道说什么……在你的材料中,有'难说'这个词儿。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该用这个词儿呢?〃
他没有回答。她又一次问:
〃是不是该用这个词儿呢?回答我……〃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和你一道在找。〃
〃也许还有另一个词儿?〃
〃现在不是这个问题了。〃
〃拉合尔的事,我看出了它不可避免的一面,〃她说,〃昨天,我就已经看出来了,但我并没有意识到。〃
要说的都说了。他俩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他显得十分犹豫地问:
〃你看,为了我,有什么事情,咱俩可以共同来做的?〃
就听她十分肯定地回答:
〃不,没什么。你什么也不需要。〃
〃我相信你。〃
舞曲到此结束。
已是凌晨一点。她正在和夏尔·罗塞特跳着。
〃你觉得他怎样广
〃哦!跟死人差不多。〃
她的嘴唇,在〃多〃字发出后,便嘟在那里,湿润、发白的嘴唇,夜已经越来越深。她刚才说话是不是很不客气?他不知道。他说:
〃你跟他说了,说了对他就好了。换我的话,这太可怕,他这个人,我一点儿也不能忍受……〃
〃我觉得,没有必要试试看。〃
他从酒台那边看着他俩。他独个人站在那里。
〃过去关于他的那些谈论,我看没有任何用处,〃她接着说,〃那样很困难,也不可能……你应该想到这样一个情况,就是说,有的时候……一场灾难本该在某个地方发生的,可偏偏移到了另一个地方,相距甚远,在那个地方爆发了……你知道,这样的爆发,在地球上,大可使海水猛然上涨,从爆发的地方,波及到千里以外……〃
〃他这个人就是灾难吗?〃
〃是的。一个过时的人物,彻头彻尾,就是这样。没必要再去苦苦寻思他是何许人也。〃
她的眼睛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光芒。
〃最好就这样看他。〃她又说了一句。
她没有说谎,夏尔·罗塞特想,不,她没有,我希望她没有说谎。
副领事的面孔又恢复平静。你看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很失望?她说不是的。她没有说谎,她肯定不会说谎。
斯特雷泰尔夫人说的是实话。
副领事在喝香槟。没有人朝他走过去,没有必要跟他说话,他不会听任何人说的,除了她——大使夫人,人家知道。
夏尔·罗塞特不再离开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甚至跳完一曲之后。她说:
〃你会看出来的,在这里,大家都是彼此彼此,比如说,只要有点儿空闲,谁都可以弹弹音乐,但惟一困难的事情,恐怕就是和别人去交谈,你瞧,咱俩在交谈……〃
副领事已经踱到他俩近旁,他肯定听到了这番话。
她说完笑了。副领事也笑了,独个人在笑。有人在说:
〃你看,他现在走动起来,他从这一圈人旁边,走到那一圈人旁边,他在听,但是,好像他并不想介入别人的谈话。〃
季风期。季风期讲究保健。要多喝滚烫的绿茶,那样能解渴。副领事在等她再一次闲下来吗?你还没有听到他的脚步,他就走到了你们旁边。那边有一个圈子,说笑声挺响。其中有个人,正在讲圣诞节前夜的什么故事。不知人们发觉没有,在印度这里结交的朋友,回到法国后,很快便会忘记。
他们在酒台那边。大使和他们在一块儿。他们在交谈,在笑。副领事离他们木远。一些人以为:他在等他们的手势,到我们这边来吧,但他们才不希望他过去呢,他们觉得那样会很发生,太让人感到夹生的。另一些人以为:如果他愿意,他是可以自己走过去的,但他并无此念,他与别人之间的这个距离,正是他——拉合尔的副领事想要保持的,他就要按今晚这个样子,保持这个距离,不去改变。有人在说:
〃他喝得太多了,如果他继续……他要是喝醉了,会是什么样呢?〃
西班牙领事的夫人又一次走到他跟前。她显得十分关心地说:
〃你好像心情不好。〃
他没有回答。他请她跳舞。
〃现在,我倒希望我得了麻风病,而不是害怕麻风病。〃他说,〃刚才,我对你说了谎。〃
声音是愉快的,带着一点儿自嘲,是自嘲吗?他的眼睛大大地睁着,直直的睫毛刚才还遮掩着眼睛。眼睛分明在笑。
〃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可以面向大庭广众,滔滔不绝地解释为什么,但是,只向一位听众,我不想解释。〃
〃啊!到底是为什么?〃
〃这没有意思。〃
〃可你说的话,多么悲观啊!这是为什么?你不要再喝了。〃
他没有回答。
〃他的声音很怪,〃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对夏尔·罗塞特说,〃看他那样子,你就觉得他不可能是那种声音。有些人就是这样,看他们的长相,你想象不到他们的声音会是那样的,他就属于这类人。〃
〃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声音,像是借尸还魂过来的……〃
〃就是说,不是他的声音?〃
〃是的,不过,那是谁的声音呢?〃
副领事这时和他俩交错而过。他脸色煞白,跌坐在一张扶手椅上。他没有看见他俩。
现在大约是凌晨两点半。
〃他和你跳的时候,跟你说些什么呢?〃夏尔·罗塞特问。
她说:
〃说些什么?说起了麻风病。他害怕了。〃
〃你说的对,他的声音确实是……但他的眼神也一样……
好像不是他自己的眼神,我还木曾注意到这一点。〃
〃那是谁的眼神?〃
〃是啊,那是…〃
她在寻思。
〃也许,他这人没有眼神。〃
〃一点儿也没有吗?〃
〃难得,有的时候,偶然之间,也有眼神吧。〃
两人的目光交会在一起。夜已阑珊,夏尔·罗塞特想,还有邀请他去岛上的事。
她在和别的男人跳舞。他不和别的女人跳,他现在也不想跳。
有人在说:
〃好像,材料上什么也没有解释。〃
〃总之,材料来得太迟了,失去了解释一切的意义,尤其是对材料本身,不好再做什么解释。〃
〃你不觉得奇怪吗?没有人同情他。〃
〃是的。〃
〃有一些男人,会使人不由得想起,他们的母亲是谁。〃
〃不,不。没有母亲的人可以变得自由自在,也能变得坚强有力,听着,我敢断定,他是个孤儿……〃
〃我敢断定,即便他不是孤儿,他也会编造说,他是个孤儿。〃
〃有一件事,我不敢对你讲……〃夏尔·罗塞特说。
〃与他有关吗?〃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问。
〃是的。〃
〃那用不着讲。〃她说,〃什么也别讲,他的事别再提了。〃
法国驻拉合尔的副领事又成了独个人。他离开大门旁喜欢待的地方,站到酒台边上。西班牙领事的夫人不在他身边。大约一个小时前,她就去了另一个厅,记得是跳完舞就过去的,到现在一直没有再过来。人家可以听见她的笑声。她大概醉了。
再去和副领事说说话吧,夏尔·罗塞特想。他前副领事走过去。不想,大使却叫住他。夏尔·罗塞特发觉,大使好像在那里已经等了一会儿,想要跟他说什么事情。大使拉着他的胳膊,和他走到酒台的另一边,离拉合尔的副领事仅两三步远,副领事已经喝了不少。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钟。已经有人开始离去。
有人在想:〃副领事还不走。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生活中,他一直就是这样的吗?一直就是吗?换了别人的话,别人会不会,比如说吧,会不会想到去见上帝呢?在印度,他发现了什么,竟然刺激了他?在来印度之前,他不知道吗?难道非得来亲眼看一看,才能知道吗?〃
大使低声说:
〃请你告诉我……我妻子可能已经对你说了,我们很想哪一天晚上,请你到我们家里来。〃他说时脸上挂着笑,〃你瞧,人分两种,有一种人,别人还是很乐意与他进一步来往的……一个正常社会的那一套礼节,在这里行不通,但有的时候,还是应当恪守那一套的。如果我妻子一点儿还没有对你说,那是因为,她觉得由我先来跟你说,这样更好。你接受了?〃
有人在想:〃如果他认为拉合尔就像他亲眼看到的那样,那么,在到拉合尔之前,他知道这一点吗?如果他知道,他还会去吗?〃
大使发现,他的邀请一经说出,夏尔·罗塞特的脸上当即露出一个小小的惊异,混合着一丝的不快。假如大使先生真是那样,对妻子睁只眼闭只眼,就像加尔各答的人传说的,那么他该知道,我正在考虑这个事,为什么他要挑明呢?人家听到这个邀请,可以不喜于形色,可以不回答说,这是何等的荣幸,何等的荣幸,但是,人家不能拒绝大使,人家应该陪他的妻子去岛上,陪她在这里,在加尔各答,度过晚上的时光。
一些人说,斯特雷泰尔先生对付新来的人,很有手腕,他这样做,就是要向你指出以后的一个限度,谁知道呢?
〃我将感到很荣幸。〃
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一定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走了过来。夏尔·罗塞特多少显得有点儿慌乱,因为这未免有点儿太快了,太快了,就像把未来的事提前跟你了结了一样。他想起在俱乐部的时候,人家跟他这样说过:从前,大使曾试图写小说,但是,他后来听了妻子的话,放弃了那个念头,人家是这样说的。从大使的面孔上,人家可以看出来,他是个顺从的男人,但是,也是一个幸福的男人。他曾经希望得到的机运,他没有得到,他得到的是其他的,是他并不希冀的、不再盼望的机运;这位如此年轻的妻子,据说并不爱他,但是跟了他。
欢结连理。他俩共同生活在亚洲世界,生活在亚洲的大都市里面,这样已经过了十七年。现在,他们正在向生活的终点走去……他们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