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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少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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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天上学能见到他。”
    我把鸟笼递给他,他接过抱在怀里,低声说:“你的手绢真香。。。。”
    一声轰响吓了我们一跳。靠在树旁的自行车没放好,倒了下来。晶琦俯身扶起车,像被猎人追赶的野兔,匆忙逃去。
    34火车猛地停了下来,把我从睡梦中摇醒,上面传令下火车步行。连滚带爬,出车之后,迎接我的是冰冷的黎明。
灰蒙蒙的天空下是火烧后的一望无垠的焦土,举目四望,皆是一片荒芜,没有一棵树,没有一棵庄稼。
    抛下我们,火车又开走了。我们师进驻满洲国南部的一座小城——千风市,真羡慕那些还睡在车厢里面、即将踏入
中国内地的战友。
    我竖起衣领,一边随着大队人马前进,一边继续打着盹儿。没几个月,我就学会了边走边睡,这样既舒服又暖和。
    我和光相会的公园中有一座雅阁,她的母亲决定在那里举行喜宴。晚饭后,女仆送我入房,服侍我更衣。躺在地铺
上,我双臂交抱,仰面平视,尽力整理着纷乱的思绪。
    天色已晚,也不知几点了。寂静和等待使我焦躁不安。我站起身,拉开了通往平台的隔门。
    浓云遮住了月色,昏暗中,只有蝉声和蛙鸣一唱一和。我拉上门重新躺下。醉意逐渐消退,我开始不安起来。从未
与处女的身体相识,这次该如何完成任务呢?
    一声微响惊醒了我。光身着白色礼服,站在门口向我深鞠一躬。满面浓妆的她简直像天女下凡。她飘过房间,走入
隔壁。
    再出来时她已脱掉了华丽的礼服,披上了赤红的睡袍,乌黑的长发与鲜艳的丝绸互相映衬。仔细看去,光还只是个
孩子。
    双手放于膝上,她静坐良久,目光茫然。突然,她打破了沉默:“请您拥抱我吧。”
    我笨拙地把她拉入怀中,贴面相依。她睡袍的衣领中飘出一阵幽香。我的心狂跳起来。
    躺在榻上,她双臂置于身侧,一动不动。当我分开她的双腿时,她紧张的全力抱紧了我。我得使劲分开她铁钳般紧
闭的大腿。我俩汗水涔涔而下,汗水在她涂满脂粉的脸上刻出一道道黑沟,浸湿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颊,有时还会跑到
我的嘴里。她无法呻吟,宛若被扼住咽喉的小动物。我想吻她,却无力接近那涂得艳红的双唇。她裹在睡袍中的身子滚
烫,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触手到处都是一层鸡皮。突然,我在她的双眸中读到了极度的恐惧,同那死囚们临行前的眼
神别无二致。
    我一下子失去了男人之气,从她身上滑了下来,跪在榻边。她颤声问道:“您怎么了?”
    “对不起!”
    她抽泣起来。
    “没关系。”
    她的绝望使我陷入了极度悲哀。二十岁的我自以为了解女人,却并不知道,肉体的对话从未让我真正面对女人,她
们的灵魂是一个黑暗的世界,在那里游荡的男人们都已放弃了尊严,如同在能乐剧(注)中一样,不得不带着白色的面
具以掩饰内心的恐慌。我决定用床单蒙住她的脸,撩起她的睡袍下摆。灯光映出她苍白的大腿。我尽量把她想成一个从
大街上拉回来的妓女,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把她当成泄欲的工具。
    突然,我发现光一动不动了,不会是已经闷死了吧。
    我揭开床单。她在默默流泪。
    为了挽回她的面子,我割破手臂,用自己的血代替处女的血,染红了那幅白绢。破晓前,光补好妆,穿好衣服将白
绢卷好塞入袖中,黯然离去。
    ————注:能乐剧原为日本的“猿乐”,14-15世纪期间发展为一种歌舞剧。
    35下课之后,鸿儿和我一块儿回家。与父母吃过晚饭,我们就躲到我的房间里下象棋。
    鸿儿上了一步“士”,突然说:“我要结婚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答道,想着鸿儿一定是在开玩笑,“你到底选中了那一个?我认识他吗?”
    鸿儿不回答。
    我抬起了头。
    她左手执颊,手中摆弄着一只棋子,借灯光望去,我看到她眼中泪光点点。
    我大吃一惊,追问她到底怎么了,鸿儿一下子抽泣起来。
    我看着鸿儿,心中一阵难过,自从结识了晶琦和敏辉,鸿儿在我的生活中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我对舞会失去了兴
趣,对她的邀请也一概回绝。今天放学后,她一直陪我走回家,我却一直心不在焉,没理会她一路上谈些什么。
    “我订亲了。”
    “和谁呢?”
    她盯着我望了良久。
    “我们镇镇长的小儿子。”我不禁大笑:“这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怎么从来没和我提起过,干吗把他藏起来?
你俩一定是青梅竹马的小情人喽?之后嘛,又在城里重逢。他在哪儿读书?帅不帅?你们会住在城里吧,起码我希望是
如此。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哭呢?有什么问题吗?”“我从来没见过他,我父亲和继母帮我订下了这门亲事,下月底我
就得回乡下了。”“你别乱说,他们总不会逼你和一个陌生人成亲吧。”鸿儿大哭起来。“不可能,怎么还能有这种傻
事?时代变了,当今社会,做女儿的不必再对父母俯首听命了。”“我爸爸写信说。。。。要是我不同意的话,他就。。。。
他就。。。。不再给我生活费……”“你不是商品,不是用来交换的!你刚逃出继母的魔爪,可不能再跳进另一个火坑!
你婆婆一定是个悍妇,叼旱烟,还抽鸦片,她会嫉妒你比她年轻,比她有文化。她会羞辱你,折磨你,直到你变得和她
一样邪恶、狠毒、可悲。你的未来公公则更不用说了,这些乡绅,个个都脑满肠肥,整日里眠花宿柳,回来时醉如烂泥,
对他的老婆颐指气使。你丈夫无所事事,却总也不在家。你得跟一大帮女人朝夕相处:仆妇、厨娘、你公公的姨太太、
你丈夫的姨太太、大姑子、小姑子。。。。每个人都处心积虑,想讨男人欢喜,想置你于死地而后快。你还得生儿育女。
要是生了儿子,或许还能让人敬重。要是生了女儿,那对你可就猪狗不如了。说不定哪天一直休书把你赶回家,到那时
你可就成了全镇的耻辱。。。。”
    “求求你别再说了。。。。”鸿儿哽咽道。
    我也觉得气愤之下话说重了,起身去拿了条湿毛巾来,催她拭干泪痕,又给她倒了杯茶。
    鸿儿渐渐平静下来。
    我又说:“我知道父命难违。从前,反抗就是犯罪。现下这却是唯一能使你获得幸福的途径。要是你父母断绝了你
的经济来源,我父母会帮助你的。我们一起上大学,别怕。”
    我拉着鸿儿的手,一同走到檀香木柜前,我打开了扣锁,一本本古书,一只只插在木架上的毛笔展现在我们眼前。
我从中找出我的绸缎荷包,在灯下打开,和鸿儿数点着我的首饰:“把这些卖了,足够付我俩的学费了。”
    鸿儿又开始垂泪。
    “我妈也把她的首饰留给了我,却被父亲夺去讨好他娶的女人了。”
    “别再哭鼻子了。在金钱和自由之间,一秒钟都不能犹豫。快擦干眼泪。我的东西就是你的,别自己折磨自己了。”
    夜深了。鸿儿在我身边安详地睡着了。
    我倾听着风声,几只野猫在屋顶跑来跑去。
    姐姐夜珠的形象此刻又浮现在我眼前:她高翘着的双腿纤细修长,眼睛里闪烁着骄傲的目光。她把姐夫送给她的礼
物拿给我看,那是一双奶白色的缎子鞋,上面绣着一只只精致的小蝴蝶。她系鞋带的手如柔荑,上面还点缀着一只珊瑚
戒指。鞋中赤裸的双足也毫不逊色。然而。一瞬间她脸上的欢乐消失了。眼前的她面色苍白,头发散乱,额角布满皱纹,
目光呆滞,神色迷茫。她度日如年,分分秒秒都在祈祷着丈夫午夜之前能够回家。衰老和丑陋早已侵蚀了她的身体,可
她身上却有比这些更恐怖的东西。对我而言,夜珠已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朵凋零的鲜花。
    我的母亲也已不再是一个女人。她同样在苦海中沉浮。整日里见她撰写父亲的手稿,帮父亲查找文献。她视力日渐
下降,背痛得要命。虽然这些作品永远不会署上她的名字,她却为此弄得精疲力竭。当父亲遭同事们妒忌,被他们排挤
迫害时,是母亲在安抚他,保卫他。三年前,父亲被他的一个女学生迷住了,母亲隐忍不言。一天早上,那女孩子抱着
婴儿找上门来,私下里母亲把自己所有的体己都给了她,才让她从此离开千风城。母亲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换得家中的平
静。她从未流过一滴眼泪。
    可谁又配得上“女人”这光辉的字眼?
    36我开始重新眠花宿柳,只求得到心理和生理上的满足。光的影子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听说,一
个银行家成了她的靠山。她渐渐地出落成一个知名的美人,不久就只和上流人士结交,同我断了联系。
    两年后一个有雾的夜晚,我又遇到了她。她出现在人行道的另一头,衣着华贵,梳着高髻正准备上黄包车。
    她对我视而不见,如高傲的女神般在黑夜中远去。
    我被派往满洲国,出发前曾去她家拜访,她母亲接待了我。我独酢清酒,等候良久。她很晚才夜宴归来。她穿着黑
色的和服,下摆是手绘的灰色大海,绣着金色的浪花。点点冰雨淋湿了她的发髻,她从怀中取出手帕擦干。我好久未见
过她了。她双颊微陷,目光冷淡,神色疲倦。已是成熟女人的模样。时间玩弄了我们!
    她低头坐在我的面前,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她羞涩的姿态让我想起了我们在公园中的那次散步。相对无言,我
知道我们中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勇气重新开始。
    “我要到满洲国去了。”
    她眼都没眨一下,平静得出奇。
    “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
    她又低声重复一句:“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
    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向她深深鞠了一躬,起身告辞。她呆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悲叹,没有眼泪,这次诀别
虽然苦涩,却庄重地埋葬了我的初恋。
    37校门口,我看见敏辉斜倚在树旁。
    四目相交,我赶紧低下头走我的路。他从后面追上来:“我能送送你吗?”
    我没回答。他毫不害羞地凑过来,没话找话和我聊起来。其实,我并不讨厌敏辉跟在我旁边。他比我高出两头,言
语温柔又有风趣。他谈起他读过的书,他如何打猎,还有他的革命理想。他提议星期天带我去钓鱼,让我见识一下什么
是“爱之鱼”。
    我们经过晶琦家所在的大街。
    他拉住我的胳膊,对我说道:“来喝杯茶。”
    刚随他进门来,他转过身微笑着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遍。在他的大胆面前,我反而虚弱无力,后退一步,紧靠住门。
    他开始抚摸我的脸,我的颈项,他的手指滑过我的肩膀。我任自己被一阵奇异的倦怠吞噬。敏辉双颊紫胀,双目微
闭,感觉着我的肌肤。双唇所到之处无不激起一阵热浪。待它们触到我的下巴,我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敏辉的舌头又伸
了进去。他的手滑到我的乳房上。他的爱抚使我心跳加速,他狂热的拥抱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我请敏辉解开旗袍的扣子,
他吃了一惊,但还是按我说的做了。他激动得双手微颤,打不开一颗颗扣襻。几乎是我自己把裙子扯开的。
    敏辉脸上浮现出一种痛苦与欣赏的表情。他跪在地上,双唇紧贴我的乳房,用他新生的胡须来回磨蹭。他的前额滚
烫,宛如白热的赤铁。我弯下腰,将他搂入怀中。
    门锁中一丝微响吓了我们一大跳。我赶紧推开敏慧。刚把衣衫扣好,门就开了。晶琦提着鸟笼走了进来。看见我和
敏辉,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不屑地打量了我一眼,哼了一声,算是和敏辉打了招呼。我拾起书包,推开晶琦,一下子
跑到街上。
    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美妙的悲哀。天空中橙色和紫色的霞光渐渐与乌云融为一体,乌鸦呱呱叫着飞过。空气中散发着
幽香。五月一到,杨树花纷纷从枝头落下,好像褐色的蠕虫。当我还是孩子时,我常把它们扔进姐姐的领口,吓得她连
声惊叫。
    敏辉弄疼了我的胸部,我感到一阵胀痛。我在一棵树下停下来整理头发,用唾液润湿双手,理平了裙子。我用小圆
镜自照:我好像是刚从冗长的午睡中醒来,嘴唇微肿。绯红的面颊泄露出我的秘密。我感到前额滚烫,好像那里还残留
着敏辉的热吻,当然,这一切只有我自己才能陶醉欣赏。
    38我们擦亮武器,整理好皱巴巴的军服,重新上路了。很快,一座森严的古城出现在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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