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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想想辙吧,这一关过不去,我的饭碗砸了事小,咱们独流镇栽面子事情就大了。”二人停下手中的活计,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是一愁莫展。恰在此时天神显灵、万能的孙猴子附体,光腚孩伸手去够风箱上的那套煎饼果子,见娘看他又把手缩了回去。花筱翠没有吓唬光腚孩,沉思着慢慢蹲下,拿起那套煎饼果子,搂着光腚孩和颜悦色地问:“吾儿乖乖,娘要是让你吃到煎饼里的葱味,又吃不到葱怎么办?”光腚孩一低头,叼住露在外头的大葱一扬下巴颏,将葱叼了出来,“娘,葱味留在里边啦!”花筱翠一拍大腿,“有了!”李元文闻听惊愕不已,煎饼秃更是莫名其妙。
广场上所有的花会全都偃旗息鼓,只看德旺的中幡耍得花样百出。此时节,戏台上也到了较劲的当口,黑脸包公正怒铡陈世美。随着包公一声吼叫:“开铡”,但见刀起头落血流满台,那喷溅而出的鲜血“咕嘟嘟”从台上一直流到台下。台下,大姑娘小媳妇吓得呜哇乱叫,老头老太太一边躲闪一边拍手叫好,就连德旺及徒儿也收杆跷望,“嘿,好彩头,真是好彩头!”
外面有再好的玩艺儿,古典也没心思顾及了,眼瞅着就到12点了。古典扫了一眼钟表,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墙上高悬的横幅:“上兵伐谋!”老王爷明明闭着小迷糊眼儿,却对古典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呓语般的说道:“古爷,你老使什么高招也来不及了”本地人常把能耐奇特的人物比作“马王爷三只眼”,马王爷干嘛的谁也没见过,老王爷开天目长着三只眼,那可是真真切切呢!随着老王爷的话音钟表的表盘上方,打开一扇金属门儿,从门里出来个镀金小洋人儿,用一把金锤敲钟报时:“当,当,当”古典闻听此声好比丧钟催命,立时呆若木鸡瞠目结舌,矗立原地纹丝不动了,说是木雕泥塑砖凿石刻一般并不夸张。
老王爷及二位贝勒,则跟过足烟瘾似的挣开眼睛,精神抖擞起来。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几乎与钟鸣最后一响的同时,门外响起李元文小尖嗓子的带着颤音儿的吆喝声,“韭菜十里香的三鲜饺子来啦!”吆喝音儿未落,客厅门稳稳的打开,丫环们用托盘托着一碟碟的薄皮大馅的花边饺子进来了。李元文随后跟进来亲自摆放醋碟、筷子。然后给古典扶正椅子,“你老快入席陪着王爷贝勒爷,验证验证咱独流镇的饺子合不合口味。”
古典狐疑地用醋碟接了一个饺子,斜眼瞟着李元文咬了一口,刚嚼了两口立即眉开眼笑满面生辉,慢慢放下醋碟直视着王爷和贝勒。王爷和贝勒怀疑地先后品尝,然后仔仔细细地察看饺子馅,终于,爷仨一起拍案大叫:“是那么个意思!”古典哈哈大笑,笑得仰在椅子上都不知道该怎么乐啦,“王……王爷,你老老人家还有什么指教?”英杰、英豪首先认输,“领教,领教了!”老王爷干张嘴说不出话来,说他跟输了房子输了地一样不恰当,干脆说比输了老婆孩子还没脸,一刻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告辞:“古老爷,天儿不早了不再叨扰。明年再会!”说着,爷仨已然出了客厅,死拽活拉也留不住。古典知道,爷儿仨并不在乎输掉了什么,而是心理上无法承受这种沉重的、毫无心理准备的、爷儿仨群策群力策划的、查阅了中今古外文献囊括的阴谋诡计、精心设计十拿九稳取胜反遭惨败的打击。爷仨对自己严格保密的题目压根儿没想到世上会有人能够解开,冷不丁被古典手下的人破译,实在突兀实在太意外了,再呆下去有可能人事不省背过气去,稍有闪失就得出人命。
老王爷率领二位贝勒走后,古典急忙召见李元文,急可可地问:“韭菜味是怎么弄进去的?”
正文 第六回 光腚孩智解难题;日浪人触犯众怒下
李元文让丫鬟们一个个伸出手来,只见每个人的手指都跟开水焯过的胡萝卜,烫得根根通红。古典还是不明白,不解地看着李元文。李元文得意地卖乖,向古典一哈腰,“你老随我厨房赏眼。”
古典急匆匆随李元文来到厨房,众人还在兴奋地忙活着,厨子飞快地包着饺子,所不同的是面皮上放好馅,再放一段一寸多长的老根儿韭菜,然后再捏褶,捏好的饺子半截韭菜露在外头。待饺子煮熟了,帮厨们将韭菜挨个儿用手抻出来再装盘。李元文端起一盘饺子递上筷子,“你老再尝尝,这味儿多蹿!”古典品尝着饺子,香得他满嘴淌油。
回到客厅,亢奋的古典将两包赏银往桌子上一摔,白花花的银元淌满桌面,“全赏给厨房,人人有份。”李元文两手捂住银元,“老爷且慢,功劳不在厨子那儿。”古典惊诧道:“怎么,是你想出来的妙招儿?”李元文神秘地笑笑,“也不是,我哪有那么好使唤的脑筋。”
古典再也耐不住性子,“狗东西,别跟我兜圈子了,到底哪位高人出的主意?快讲!”狗东西李元文这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把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个明白,临了没忘绕着弯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个煎饼秃,是我在二十一里堡憋的一个宝。赏了他一块地方摆摊,不成想头一天还就派上用场了。”他知道古典多疑,没提花筱翠,把功劳全安在秃子头上了,这是聪明之举。果然,古典没往别处想,又喜笑颜开,“这是个能人,回头赏他几块大洋。”李元文想了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后院垒墙替换下来的破砖烂瓦,还没清理出去,不如赏给他们搭个窝更实在。你老说呢?”
这主意出的不错,更令古典欣赏他的理财能力,但是没露声色,不言声就表示同意,李元文心里滋生起一种莫名的暗喜。
外面的庙会早已冷清下来,戏已唱完,人也散的差不离了。广场中央,德旺的徒儿们在收拾中幡,德旺坐在石锁上抽着旱烟。广场上的小贩也所剩无几,煎饼摊旁留下一堆炭灰。广场边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帮天津卫的混混儿,在一个日本浪人的指挥下,刷写着蓝底白字的仁丹广告。德旺见徒儿们收拾完了,磕打磕打烟袋站了起来,“收了,打道回府!”
小德子将中幡交给师弟,抬头望望不远处忽然皱起两道剑眉,走到德旺跟前悄声说:“师父你老看……”
德旺顺着小德子的手指望去,见广场一侧胡同口,混混们刷好一幅仁丹广告刚刚离去,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向“仁丹”俩字扔稀薄泥。那个日本浪人一个劲的叫喊“八格!”小孩听不懂嘛意思站着发愣。浪人快步上前一手提起一个小孩,猛地甩到墙壁上。小孩落在墙根,顿时口鼻出血,其余小孩这才知道逃跑。浪人又骂了一串“八格!”方转身追赶混混们。四个徒弟看到这儿,血往上涌个个怒不可遏,跺着脚喊:“师父!”那意思要冲上去打抱不平。德旺咽了口唾沫,拦住徒弟们,“少管闲事,早早回家歇着!”徒弟们见师父不发话,谁也不敢擅自行动,只好嘟囔着收拾好家什,竹竿子当挑子担起石锁杂物。
小德子背了个大包袱,正欲动身,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两个妇人拉着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孩子,跟日本浪人论理来了。浪人“呜里哇啦”的说着日本话,两只手还乱比划。妇人不依不饶跟他辩理:“就算孩子不懂事,讨人嫌了,也不能狠心下毒手哇!”
真是无知的蠢妇人,居然用做人的道德标准去丈量混账畜生。有个脑袋象拨浪鼓的混混儿,人称“白面儿”,狗仗狗势地推搡着妇人,“人家日本人给咱们送仙丹妙药作广告,小兔崽子招欠,该凑!”两个妇人不吃这一套,“你们不说理,豁给你们了!”一块儿朝浪人撞去。其中一妇人顺势抱住浪人的腿,撞头拼命。浪人恼怒起来,一脚踢飞抱腿的妇人,又一把将撞他的妇人扔出丈远,混混们嚎叫着喝彩。浪人一不作二不休,竟抽出武士刀,箭步飞身跳到妇人面前举刀便砍。那刀飞快削铁如泥,落下去就是人命,不过那钢刀刚刚抬起,手腕子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就像老虎钳子钳住了似的。日本浪人只觉得手腕子发麻,东洋刀“当啷”落在地上。
德旺制服浪人只为救人性命,并不想惹是生非,所以和颜悦色地对那浪人说:“东洋大侠,别跟妇道人家一般见识。”转身又呵斥那二妇人:“还不快回家管教孩子去!”独流街面有谁不知道德旺的?见是德旺镇唬,妇人赶紧爬起来拉着孩子逃走了。混混们不知深浅还想追上去,四徒弟并排一横,鼓起浑身的疙瘩肉怒目而视,混混们停住脚步扭头望着浪人。浪人挣脱手腕,说开了中国话:“你们的,什么的干活?!”这种不规范的中国话,德旺头一回听说,不太明白准确的意思。正琢磨怎么回答,不知谁报的信李元文赶到了。
李元文分开众人冲着日本浪人点头施礼,“他们都是乡下人,不懂得场面上的规矩。先生息怒,你老让这几位先忙活着,我们老爷请你老到府上用茶!”然后将东洋刀拾起来,谄媚的给浪人插入刀鞘,转身轰着德旺师徒,“还不麻利儿的散了?该干嘛干嘛去!”众人慢慢散开,德旺也率徒儿撤了。
混混们欲追,浪人大喝一声:“活计快快的!”混混们赶紧站住了。看意思白面儿是混混头儿,比浪人还横,“还愣着等挨抽哇?把梯子竖起来,都他妈的抓紧忙活着!”
李元文牵着浪人的手,“你老消消气,劳驾跟我走。”浪人随李元文朝古宅大门走去。
事态平息了人散了,师徒几个也该回家了。沿着大街走着走着,小德子发现了稀罕,“师父,你老快看,咱们来的时候,胡同口墙面上嘛也没有,多半天儿满大街全刷上了这蓝地白字儿。这是嘛意思?”
德旺的眼睛多贼,早看见满大街的“仁丹”字码,不由自语道:“出鬼了,不知道仁丹是个嘛玩艺?”
列位看官:上岁数的人,都还记得日本人满世界画的那些“仁丹”“若素”。回头想一想,为那不值钱的玩艺儿,日本人下了十几年的功夫,几乎涂满全中国。弄那么大的动静,并不是他们犯山药豆子涂着玩儿的。里面包藏着阴毒的祸心!那是为了以后日军行动方便,设置的指示路标。仁丹,通气的意思,就是活路口;若素,意思是,如果进去要格外小心。现在中国地面上,个别的老房旧屋还依稀可见若素广告,旁边不是死胡同就是进得去出不来的绝路。这个秘密,最先是天津爷儿们识破的,不信列位看官就慢慢往后瞧吧。
古典见多识广满腹经纶,也不曾听过见过仁丹是个什么玩艺儿。日本浪人跟着李元文进了古典的客厅,嘛规矩礼节也不懂,将一个纸包拍在桌子上,进门就卖他的狗屁膏药,“你们支那人毒气大大的,这是专门消毒败火的灵丹妙药,你们要统统地尝一尝。”
凭身世凭地位凭资质,古典活了半世,不论跟嘛人都打过交道。三教九流各种土鸟外国鸡全见过,敢跟他说话这么没大没小没规矩的,今天是头一遭。但是,古典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跟蛮夷之辈一般见识。将纸包打开倒在手心里,托着比绿豆粒儿还小的小银丸,闻了闻没言声。浪人见古典感兴趣,凑近了撺掇:“放到嘴里关系的没有。”
古典捏了一粒,递给李元文,“尝尝!”
李元文迟疑地含进口中,少顷品出了味道,“凉丝丝儿的……有点甜意思……芦芦根味儿。”浪人哈哈大笑,古典禁不住也捏了一粒放进口中,嘴巴蠕动一会儿啐了出来,“这玩艺儿有点邪性。”说着,端起茶碗漱漱嘴,亲自挪动太师椅让浪人入座。
说实在活,古典对日本人素无好感,大概因为他对日本浪人知之甚少,滋生一份好奇心。抑或因为头一次面对东洋人,抱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故以礼相待。
弹丸之地的小日本,很早很早以前就忧虑,水缸里养王八会越养越抽抽,怎么也长命不了。这种担忧随着大和民族的发展,也就越来越浓重,总想找个豁亮的地方折腾。恰恰身边有咱们这个地大物博幅员辽阔的礼仪之邦,早在秦汉时代,蛮夷荒岛的倭寇就开始对开明的神州生贼心了。可叹,自诩神州的这个礼仪之邦,唯恐天下因无礼数而蒙昧而不知地方天圆,忧虑荒岛蛮民茹毛吮血吃生鱼片容易闹肚子,靠海上行凶打劫出息不成正经事由,总想把天下的生灵都教化成文明人。于是派和尚漂洋过海,送经文、送礼教、传男耕女织之工、授盖楼造屋之能、教烹饪煮茶之艺、训写字绘画之技,捎带脚带去华夏天书,辅导阴阳八卦演绎玄机妙算。总之,泱泱大中华,看谁都会出息成孝顺儿子。
叵耐东洋海面上孳生出的这个倭寇种群,根系贼性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