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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有术》
作者:水月倾城
第一章 卧床十二载
这是一片荒芜之地。
传说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太古仙战”中,众仙混战至“轮回域”,强大的众仙对法的法力燃烧了广袤无边的整个古老山林,留下了这一片荒芜。
绵延百万里的群山,无一不是光秃秃的,如同铁锈一般的颜色。伤痕累累的大地,默默无声的仰躺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用它的荒凉和至今仍然经常随处可以看到的或深埋或裸露在外的已成化石的尸骨,诉说着传说中那场混战的轰轰烈烈。
多少生灵曾经葬身此地?多少强者曾经陨落在此?恐怕没有人知道。
轮回域之名,大概就是希望死在这里的生灵,能够再度轮回重生吧。
采石村就坐落在轮回域的最南端,村民大多都是以采矿为生的矿工。
这些矿工早出晚归,忙碌在采石村之南的凌家矿场上。凌家矿场的矿主算不得宽厚仁慈,矿工辛劳一月,得来的薪资,也就是能够勉强糊口。
陈平就出生在采石村,他的父亲陈老三,也是凌家矿场上的一名矿工。
陈平只知道陈老三是个矿工,至于挖的什么矿,陈平不知道。每每问及,陈老三也只是含糊其辞的敷衍了事。
几年前,陈平问及父亲,旁人为什么叫他陈老三。
陈老三说:“兄弟三人,排行第三。”
“那我的两个伯伯呢?”
“死了。”陈老三说罢,便是叹气。
陈平也不好追问两个伯伯是怎么死的,他对这个问题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作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钻进一个异界女人的子宫,并且成功被当做婴儿出生的地球人的陈平,对那两个从未谋面的大爷和二大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可言。
平日里,天还未亮的时候,陈老三就会做好饭,喂了陈平吃饭,才扛上铁镐去矿场。
今生已经十二岁的陈平,还需要父亲陈老三一口一口的喂饭。
因为,在陈平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中了一种奇毒。毒很猛烈,陈平四肢尽断,整日只能瘫躺在床上,早已生活不能自理。十二年间,陈平一直就那么躺在床上生活,手脚甚至脊椎的骨骼筋脉俱碎的他,连抓个痒,上个茅房,都无能为力。
头三年里,陈老三请过很多大夫,甚至抱着陈平跑到千里之外,倾家荡产的请名医为陈平治伤。满鬓霜白的名医苦苦研究了十天,终究还是摇头。毒素无法根除,陈平只能继续做个废人。
名医没有留陈老三送的诊费,还送了陈老三一些钱财,然后拉着陈老三走到一边,背着当时已经三岁的陈平低声跟陈老三说了些什么。陈老三谢绝了名医好心施舍的钱财,毅然抱着陈平离开。
临走时,名医喊住陈老三,说道:“不如一搏啊。”
陈老三未言,带着陈平回了采石村的家,继续挖空心思的要给陈平治伤。
同样是因为无名之毒的影响,陈平直到三岁多才会说话。陈平告诉当时年仅二十便已经鬓角花白的陈老三说,“爹,不治了。”
这个年龄比之自己前世的儿子还要年轻的男人为了给自己看病,,受了太多的苦,陈平不忍心。
听着儿子稚嫩的关心的声音,陈老三泪如雨下。
以后的这些年,陈老三到了凌家矿场上采矿。虽然劳资菲薄,但陈老三总会经常买一些能够买到的好吃的好玩的给陈平。即便是凌家的那些少爷小姐们才穿得起的绫罗绸缎做的衣服,陈平也有一件。那是陈老三用辛苦一个月得来的劳资,从一个流荡至此的落魄公子手里换来的。
当初陈老三给陈平换上了那件宽大的绸缎衣服,用独轮车推着陈平,在采石村里转了一圈儿。
如今,那件衣服被陈老三小心的用麻布包裹着,放在陈平枕头边。
陈平把陈老三对自己的好,都默默的记在心里。每每看到从矿上一回来就累得步履沉重的陈老三,陈平好几次都想着干脆死了算了,如此苟活,实在是了无生趣,还拖累父亲,着实是个累赘。只是来得这异世走一遭,要是没有几分作为就死掉,陈平有些不甘心。况且自杀的行为,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陈平终是不屑做出那种蠢事的。
陈平曾经问过陈老三自己是怎么中毒的,陈老三只是叹气,并不多言。
陈平也问过陈老三:“那名医说的‘不如一搏’是何意?”
陈老三会笑上一声,说:“你这娃,什么‘不如一搏’,我怎么不记得。”
陈平知道,陈老三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只是连番问了好几次,陈老三不说,陈平也无它法。
除了陈老三,几乎没什么人跟陈平说过话。陈老三似乎也不大愿意旁人看到自己的儿子,推着陈平出去吹风的时候,见到有人,总是绕路而行。
平日里,陈平除了躺在屋里那张木床上挺尸,就是被父亲陈老三用独轮车推着,在月色下吹吹风。
这些年,陈老三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每日里从矿场回来,已经累得不行,也就很少推着陈平出去了。
大多数时间,甚至连着三五七天,陈平都只能在石屋里望着屋顶发呆。
即便是天色大亮的正午时分,石屋里依然只有昏暗。
十二年了,陈平已经习惯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也习惯了每天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盯着屋顶的蜘蛛网发呆。屋顶的蜘蛛几乎成了陈平的老朋友。那只正在忙碌织网的蜘蛛,是七天前出生的,陈平看着它长大,看着它一点点的吐丝,织起一张大网。
每到晌午时分,邻居张氏就会来到陈平家,端起一碗水给陈平喝。张氏丈夫原本也在凌家矿场采矿,前些年在矿难中死去。如今辛苦拉扯着一个儿子,生活也是相当艰辛。自顾不暇的张氏,即便有心帮扶陈家,也是有心无力。
随便陪陈平聊上几句,张氏就会匆匆离开。她还要忙着去茫茫大山之间捡石头。说是石头可以换粮食。
陈平好奇,问过怎么石头也有人要?有什么用?
张氏只是笑笑,说:“有人要就好,管他要来做什么呢。”
这个回答让陈平并不满意,陈平看得出来,张氏似乎也是有什么事情不愿跟自己提及的。
今天张氏也不例外,照例来喂陈平喝水。
陈平不敢喝太多水,小便很不方便。
他已经十二岁,不好意思让张氏再帮自己接尿了。
张氏似乎也明白了这一点,想了一下,说道:“我要去忙了,待会儿岩子过来陪你。”
岩子,全名石岩,是张氏的宝贝儿子,年龄比陈平小上三个月,是个长得十分俊秀的男孩儿。
以前张氏常常要石岩来陪陈平,不过石岩从来没有来过。
陈平总不见天日的苍白的脸色和因为缺乏运动而变得臃肿的身材、肥胖的脸盘儿,以及昏暗的房间,都不是石岩喜欢的。不过自从一周前被张氏硬是揪着耳朵来了一次之后,石岩就有事儿没事儿喜欢往陈平这里跑了。
因为陈平会讲故事。
陈平给石岩讲《三国演义》,讲《全唐传》,将《水浒传》,石岩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今天,张氏还没有去叫石岩过来,石岩就牵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狗来到了陈家。
张氏笑着走出去,石岩便拉了张凳子,抱着小狗,坐在陈平身边:“继续讲《西游记》吧?”说着,石岩便嘻嘻的笑了一声。
陈平前世是个四十多岁的成功商人,善于察言观色,一看就知石岩遇到了什么喜事。笑了笑,陈平问道:“什么喜事儿,说来听听。”
“没有没有。”石岩仍然笑着。
陈平想了一下,觉得是时候从石岩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了。毕竟陈老三和张氏都是成年人,不好糊弄,石岩不过十二岁的小孩子,大概是可以糊弄一下的。陈平第一次给石岩讲故事挽留他陪自己说话的时候,就存了套石岩话的心思了。
陈平一直坚信,陈老三和张氏都在跟自己隐瞒着什么。
或者跟自己中的毒有关?
看了石岩一眼,陈平笑了,“你不说,我就不讲了。唉,本来今天想说孙悟空大闹天宫,独战群仙的好戏呢。”
石岩一听陈平此言,立时哭丧起了脸,抓了抓头发,软语相求说道:“你就讲嘛。说不准以后我就没机会再听你讲故事了。”
陈平面露狐疑,“你要出远门吗?”
“是啊。”石岩到底是小孩子,心里搁不住事儿,犹豫了一下,往门口张望一眼,才神秘兮兮的凑近陈平,低声说道:“我跟你说,你可别对陈叔和我娘讲。”
陈平心里一紧,不动声色的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嘴严呢。保证不会乱说。”
石岩听到陈平的保证,脸上就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今天轮回域深处有个修真大派来招收弟子了,明天我就要去修真啦。”
陈平脑子里嗡的一声。“修真?!”
“是啊。”石岩似乎有些后怕,又朝着门口望了望,不见有人来,才说道:“陈叔不要我告诉你的。”
“为什么?”陈平脱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石岩说了一句,催促道:“快点啦,我都告诉你啦,你要给我讲故事了。”
陈平哪还有什么心思讲故事啊。
他内心深处震惊无比。一直以来,他也异想天开的想过“修真”,但却从来没抱过什么希望,因为他从未听陈老三说过什么修真的事情。
难道说就像石岩所言,老爹陈老三一直对自己隐瞒的,就是修真之事?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石岩看陈平只是发呆却不说话,有些急了,推了推陈平,催促道:“快点讲故事啦。”
正说话间,院门被人推开,张氏匆匆走了进来,“岩子,去给我捡些柴禾来。”张氏似乎是因为不大放心,才又去而复返的。
“啊?”石岩不满的嘟起嘴巴,有些不大情愿,却又不敢违背母亲意思,磨磨蹭蹭的站了起来。
张氏迈步进屋,看了陈平一眼,笑道:“岩子胡说八道了吧?”
“没有啊。”石岩抢着说道。
张氏一把揪住石岩的耳朵,笑骂道:“快去捡柴禾。”说话间,提着石岩的耳朵往外走。待走到院中,才低声问石岩,“没有乱说吧?”
“没有没有啊,娘你放开我,疼死了。”石岩叫起苦来。
看着这母子二人走出院门,陈平闭上眼睛,嘴唇不自觉的抖动着。
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愤怒,抑或是更深的无奈。
他不明白,陈老三为什么一直不跟自己提修真的事情,也不知道修真是否能够让自己重新站起来,更不知道自己这样四肢尽断,是否还能够修真。
卧床十二载,没有亲身经历过,断然不会了解这种黯无天日的生活。
屁股上、背上的褥疮一直在隐隐作痛,眼睁睁的看着苍蝇落在自己手上,却只能暗自伤神。
这些,都比不过陈平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无奈。
既然这个世界上有“修真”之说,那么,自己这副残躯,大概是可以治愈的吧。
在陈平的理解中,修真者,当是能力超凡入圣的人,自己中的毒,又岂能没有化解之理?
想起这些,陈平甚至有些恨陈老三。
陈老三为什么要对自己隐瞒修真之事?!
陈平觉得等陈老三中午回来的时候,自己要是不痛骂他一顿,绝对难消心头之恨。
只是,当陈老三穿着破的露出脚趾的灰土布鞋,满身尘土的拖着沉重的步履迈进院门,走进陈平的视线里时,陈平心软了。
陈平在想,这个实际上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异世界的男人,所背负的生活的重担和心理压力,比自己这个整天躺在床上等人侍候吃喝拉撒的废物的心理压力肯定要更沉重。
也许,他不告诉自己修真之事,也有他的理由。
可怜天下父母心,若非不得已,他大概也不会瞒着自己吧。
陈平心底所有的怨恨在陈老三关切的话里化为一声轻叹。
“饿了吧?”、“要不要小便?”、“喝水吗?”每日里,陈老三都会重复这些问题好几遍,然后抱起陈平,放在院中的藤椅上晒晒太阳。
陈平明显的感觉到了陈老三在抱起自己的时候步履微微趔趄了一下,呼吸也粗重许多。
他累了。
三十岁的男人,已经老迈的如同五十来岁的老人。他的青春和生命,都给了一个四肢尽断的废物。
这个对自己恩重如山的男人,即便他犯了天大的错,陈平又怎么忍心苛责于他。
陈老三把陈平安置在藤椅上,问道:“我去做饭,今天想吃什么?”中午休息的时间很短,陈老三没有时间休息片刻,他必须尽快去做饭,然后喂陈平吃饭。
陈平忽然感觉到喉咙有些堵得慌,简单的问题,却几乎问不出口。但他知道,自己必须问。舔了一下略有些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