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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海妖-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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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跨到门外的光亮中,她就想跑。她希望离这所下流的房子越远越好。在她前面出来的学生成群结队,挤满学校的草地,想跑是不可能了。玛丽用最快的速度,不管别人投来的惊异目光,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匆忙向场地挤去。 
  这么离开人群后,她想起尼赫肯定在等待她。在过去的两周里,两节课之间见见面已经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协定。如果她早出教室,她就在一棵树下等候,不一会他就会出现,脸上挂着羞赧的笑容,刚毅的面容变得更加小心,手上捧着两贝壳果汁。他们就在树下,经常有他的这个或那个朋友参加进来,谈论班上刚才发生的事情,也谈论他们的过去岁月。今天,第一次,她没有在树下,尼赫会怎么想? 
  她其实不在乎别人去想什么,学校里在她眼前发生的骇人丑恶已经使她不想找任何理由了,她只想从那儿走开,到可以喘气的地方。 
  她快步走下斜坡,从校园草地上消失,终于撒腿跑了起来。到达村子场地的边缘时,她停了下来,站在那儿喘气,不知道再向哪儿跑。如果回到他们的草房,她的母亲或者父亲或者两人都在那儿,他们会看出她的不安,他们会知道她在学校的真实情况。肯定会有一系列提问,她就会被哄着说出她没有告诉她们的那节课,她不想这样,起码现在不想。 
  “玛丽!” 
  听到她的名字,她应了一声,看到尼赫正不慌不忙地从草地那边朝她走下来。来到她旁边后,她看到他的富于表情的脸因关心而绷紧了。 
  “我们走出教室时我就在后面不远,”他说。“我能看到你是如何离开的,有什么事情烦你了?” 
  “我现在不想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打扰你——惹你——” 
  他一副乞求的神态让她受不了。“我想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尼赫。我只不过——”她四下看了看。“找个地方坐下好吗?” 
  他打手势示意左边。“那边,靠近圣堂。” 
  他们朝那个方向走去,沿着场地的边缘,一言不发。走进小树林后,他指着一块半圆形的荫凉。 
  “这儿行吗?”他询问道。 
  “我不能拖住你,”她说。“下节课你会迟到的。” 
  “不要紧。” 
  他们坐在凉爽的草地上,但玛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编着自己的手指,摇动着,一派清纯年少的气息。 
  “我不想告诉任何人,”她说。“那使我成了个毛孩子。” 
  “怎么回事,玛丽?” 
  “我们刚才在班上看到的一切——我以前从没见到这样的事情。” 
  他的理解力看来有些慢。“你是说波玛和华特洛?” 
  “是的。” 
  “但你已经见过别的人不穿衣服,孩子,你的朋友,你的父母。” 
  “那是两码事。这太——太——粗野了。” 
  “总得有某种方式开始,玛丽。你必须学会,我们也都在学。”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明白,”她说。“也许我以前太闭塞,并且——并且太浪漫。不明白,那种方式,在男女混杂的人群面前,大白天,取下他们的物件,指点着他们的——一一讲解——我不懂。这使与那种事有关的每件事情突然变成没有任何吸引力的那种事情,好像那是一种用错误办法强加到你头上的东西,好像我告诉你我那一帮——我的朋友——我在阿尔布凯克认识的那些人的事情。我从某一方面来看是一个局外人——好了——我不认为一个人不想去做,但又碰上这种事,就不得不去看或做这种事情。该在适当的时候做你想做的事情,你懂我的意思吗,尼赫?不,我刚才搞混了,我的意思是,在错误的时间突然看到和学到的事情,是一种玷污爱情的事情。” 
  她说了这么多感到轻松多了,她想看一下他是否听懂了。他很平静,眼睛向下盯着他的手,仔细审视着这种重要的情感。 
  停了一会后,他抬起头。“我理解你的感觉,”他说。“从一个一切事情都遮遮盖盖的地方来到一个事事都很开放的地方而不被弄糊涂是很难的。我们在受教育前都有了相当的基础,而你们没有。我们,全班同学,在成长的同时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我已经常常见到许多不同年龄的男女光着身子,我已多次见到做爱。我们所有人都不是头一次见到波玛和华特洛。他们对我们并不新奇。曼奴让他们脱去衣服就像在你们的学校先生展开一张挂在墙上的图表或者展示一具骨骼一样。他只不过想准确显示我们在生活中的现实情况,并且准确地加以讲解。”他停下来考虑下面该说什么。“如果这对你很新鲜,我可以看出来,它对你很可怕,我对你认为这会玷污爱情而感到遗憾。并非如此,玛丽。能玷污爱情的是羞耻,是恐惧,是无知。看你该看,学你该学,当你的心是真爱的话,决不会玷污任何东西。这样,你正在与之交往的男人同你第一次见到或认识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你聪明,不害怕,就会更加喜欢他,更能令他快活,并为良好的开端而感到幸福。” 
  他的观点是如此不同,使她感到很舒服。在她的脑海里,波玛和华特洛的一丝不挂的影像,曼奴先生对他们所做的解剖学上的生动描述,正在扩散,更加清晰,完整,最后,这些影像变得更加有吸引力了。 
  尼赫看来有些犹豫,好像在等待一项重大的决定。 
  最后,她的微笑同他的一样羞赧。“谢谢你,尼赫,”她说。“你最好回到学校去。” 
  他迟疑地说:“你呢?” 
  对她来说,她突然感到一阵光明——谜在远去,远去,一会就消失了——她将长大成人,敏感,自信,优于阿尔布凯克的任何一个人,比他们都健康。恐惧和羞愧已经被消灭,她好像急不可待地要进入成年,她想发泄,要马上进入成年。她想把许多天的学习时间变成一天,使她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今天不去了,尼赫,”她说。“我就坐在这儿——想事情,但是明天——对,明天在学校里见。” 
  在午后火一般的太阳下,哈里特·布丽丝卡穿着她的大可纶白色护士服,站在那儿一个多小时,无泪哀悼,看着瓦塔的葬礼在进行。 
  参加葬礼前,哈里特为对她的邀请感到有些紧张。莫德告诉过她,在大多数波利尼西亚岛子上,告别仪式很简单。莫德解释说,三海妖上的仪式主要包括将瓦塔的灵魂同他的肉体分开,净化他的灵魂使之升入圣灵的灵堂。 
  在美国来访者中,只有哈里特一人被要求参加葬礼,尽管她盼望有几个同伴在场,但他们没有出现在瓦塔建在高坡、离诊所半个街区远的草房前。哈里特发现自己站在20多个村民旁边,他们都是瓦塔的亲属。她认出微微鞠躬的人有鲍迪头人和他的妻子,莫尔图利、特呼拉和其他几个人。站在前面的那个牛一样的老头和干瘦的女人,她估计是瓦塔的双亲。 
  哈里特的出现没有引起什么好奇和注意。对此,她颇为感激,但仍然弄不清为什么莫尔图利单挑她前来。人群的注意力被引向瓦塔的草房。几分钟后,6个同瓦塔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进入视线,抬着东西从哀悼的人们中穿过。他们抬着一个长长的、高高的柳条筐,里面安放着瓦塔的尸体。他们把他直接从诊所的病房里带到他的住处。一会儿,他们就将他的遗体放置在他家中的前屋中央。这些抬棺者一离开他,马上锁上了他的门,并动手毁坏他的草房。他们用锋利的竹刀砍断捆住露兜树叶房顶和墙壁的绳子,让其往里倒。大量的露兜树叶和断藤堆在病人和他的财产上面。然后,鲍迪用一只火把,将火葬堆变成了一场熊熊大火。火焰燃烧时间出奇的短,但旋转的烟尘柱升向空中,持续了好长时间。哈里特猜想,可以断定,瓦塔的灵魂被烧得自由而纯洁,已经乘着烟柱高升在天,到他最后的处所去了。 
  在整个火葬过程中,哈里特感到伤心,但还不是悲愤。瓦塔的毁灭对她来说已是十分肯定的了,在她为他做了检查后两天他便去世,她不感到吃惊。她和瓦塔愉快地同居已不是1次,而是3次,她为他最后的欢乐而骄傲,毫无愧疚。 
  火苗熄灭,灰烬成堆,哈里特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她该去安慰他的父母和亲友吗?该悄然离开吗?然而,在她还没作出决定前,莫尔图利却站到了她的身旁。她发觉他是在传递饮料,他递给她一只镶边贝壳。 
  “为了庆祝他升天,”莫尔图利说。“你要尝尝。”他迈步走开,又停住。“我谢谢你,哈里特。” 
  慌乱中,她呷了一口刺鼻的树液,把没喝完的饮料放到草地上,直起身,她发现一队土人,在瓦塔父母的带领下在她面前摆开。他们逐个用一声悲伤的“谢谢你”向她致敬,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开。鲍迪头人后面跟着胡蒂娅·赖特,然后是几个年纪更大的人,最后是十多个年轻男女,都向哈里特口头致谢。 
  仪式完结,哈里特观察到吊唁者正在离去。她也马上开步,下到村子里,沿着荫凉一直走到诊所。 
  进到里面,她发现维尤里正在摆弄他的药。见她进来,他跳起身,神情严肃而庄重。 
  她从手袋里拽出一块手绢拍着脸。“真热”,她说。 
  “呃,火烧又加上太阳,”维尤里说。“我给你拿水来” 
  “不,不用——我喝过一种东西了,我很好,我只需要一支烟。”她从手袋中取出一支,维尤里在旁边替她点上。她吐出一堆烟雾。“喔,”她说。 
  “怎么样?” 
  “很悲伤,很隆重。” 
  “对。通常,没有流泪的。生生死死,或许又生。” 
  她吸了一口,决定问问他。“维尤里,如果我问你有关那个仪式的问题,你在意吗?” 
  “当然可以,请吧。” 
  “火葬后,几乎每个人都来到我面前——到我面前——感谢我。为什么?” 
  维尤里显出吃惊的样子。“你不知道?” 
  “一点也不知道。” 
  “你在岛上都出名了。” 
  “出名?” 
  维尤里点点头。“是的,你有威信。在瓦塔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你善待他,你对他好,你使他快乐,每个人都欠你的情。” 
  他所说的是她所理解的意思吗?“你的意思是——瓦塔把我们的事说出去了?” 
  “他感到骄傲,这没有什么可丢人的。他是那种好结交的人,他只需要这个来愉快地结束他的人生。习俗不允许这样,只有你,作为一个局外人,可以越过禁忌,你这样做了。他的家庭、亲人,敬你如神。还——”他突然停住。“总之,这就是他们为什么感谢你。” 
  “还什么,维尤里?你还想说更多的内容。” 
  “我不想冒犯你,尽管那也并非是能冒犯人的事情,那是一种应该给你骄傲的事情。” 
  “不该有任何秘密了,维尤里。我们一起工作,而且现在你已知道了我——我已经做——我已经同你的一个病人爱过。这是我被邀参加葬礼的原因,是吗?” 
  “你被认为是瓦塔的一名亲属。” 
  “请告诉我其他的事情。” 
  “从第一天晚上,以及后来的几个晚上,瓦塔就向我、向莫尔图利、向所有他的来访男朋友坦白了他的韵事。他无法控制自己,他那么幸福。他认识过许多女人,许多——有着激情和经验的女人——但是他说就他所知没有一个能与你相比。他对每人都讲了你的伟大,他说没有别的女人有你那样的使人快乐的能力。他的意思并非是说你的技巧,而是热情,洋溢的热情。这些话传遍了所有亲属,传遍全村。你不知道,但今天你是一个传说,你被我们大家看作最美丽的女人,岛子上最令人向往和最美丽的。” 
  她的思绪在时间中穿行,回到克利夫兰的高中,在纽约的贝尔维尤的男人们,旧金山的那个麻醉师和沃尔特·泽格纳。她所经历的所有男人都曾认为在床上的她令人向往和美丽,但仅仅在床上而不是别的地方。没有人透过面具了解到她的爱情之美也是她的人物之美。然而这儿——她的心砰砰跳动——也许在这儿,也许——面具已经永远消失。可她仍然不能相信任何人,自泽格纳以后就这样,她必须小心行事。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维尤里。相信我,可怜的瓦塔,上帝保佑他的在天之灵,他夸大其辞了,我并不完全是那样。” 
  “你不必谦虚,是真的,已经证明了,你是这儿每个人最向往和最美丽的。” 
  她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研究着这位郎中的严肃、质朴、古怪的罗马式面孔。“对这儿每个人,维尤里?这太玄——” 
  “是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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