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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是因为有感情,是因为与野兽不同,可他们却显然忘记了这一点,奉行赤裸裸的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仿佛大家都应当踩着别人的脑袋拼命往上爬。柔弱当然不代表正义,但弱者就真的该死吗……
看着如此血腥的场景,江小楼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恐惧,只有一股悲凉之意,涔涔地侵入心底,遍体生寒。
庆王妃已经煞白着脸,不敢去看眼前那一幕,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江小楼的手腕,连声道:“小楼,咱们回去吧!”
此刻离开,只怕会被人认为御前失态,小楼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掌覆在庆王妃冰凉的手上,柔声安慰道:“母亲,不要看就是了。”
寻常柔弱的赫连慧,此刻一张苍白的面上却带着一丝晕红,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猛虎终于一口咬掉了那死囚的头颅,刚才还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就这样在众人面前变成一具尸体。空掉的喉腔喷出了大量的血花,犹如一道飞蓬,可是众人的叫好声却比刚才更加热烈。接下来,太子又命人将第二个死囚送了进去。同样的,第二人坚持不到片刻,又再次葬身虎腹。只是经过刚才那一幕之后,老虎似乎对吃人已经失了兴趣,它只是径直将那人咬死,如同赏玩一般撕碎了尸体,似乎体内的燥热和兴奋,还依旧未曾平息。
那兽性激得皇帝连声叫好,太子打了个响指,吩咐再换一人。就在第三个人进铁笼的时候,老虎瞬间冲出了铁笼。猛兽出笼的场景,把所有人都惊得呆住了,它飞快向人群扑了过去,一口咬住了一名铁甲护卫的脖子,竟将他的头生生咬断。那所谓的铁甲在利齿之下,毫无任何作用。铁甲卫们围拢过去,接二连三被老虎所伤,一时再无一人敢扑上去。
“护驾!护驾!”太子大声喊着,所有护卫都向皇帐的方向涌了过去,把其他的帐篷弃之不顾。
吏部尚书夫人惊呼一声,猛然晕倒在地,其他人也忘记了刚才兴奋的模样,拼命地四散奔逃。
猛虎如同发了狂一般,快速地再向其他人扑了过去,待它冲到庆王帐篷前的时候已经连伤了数人,危急时刻,庆王一把扯过距离他最近的王妃躲避,而所有的护卫都已经惊呆了,庆王妃嘶喊了一声:“小楼!”
那头猛虎已经冲着江小楼直扑而去,小蝶正要冲上去,却被赫连慧一个冲撞不小心压在底下,声音都已经惊得没了调:“小姐,快救小姐啊!”
江小楼别过脸去,血盆虎口已经近在眼前,那血腥的味道几乎弥漫了她的鼻腔,几欲令人作呕。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葬身虎腹的时候,一人突然将她卷入自己怀中,她吃了一惊,抬头一瞧却是一张俊美得令月华失色的熟悉面孔。
独孤连城抽出腰间软剑,老虎再一次扑了过来,动作迅疾如雷,独孤连城长剑一闪,竟硬生生削下了老虎前爪皮肉,江小楼几乎能听到那刺啦一声的响动,可老虎并没有立刻倒下,它身体一晃,转了半圈,便又再一次疯狂扑了过来。独孤连城心头一紧,长剑就如同一把切开月饼的刀,由它额头王字上方刺入,赫然间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嚎,长剑被迫滑动了一下,老虎的左眼球瞬间对半切开,粘液混着鲜血不停地涌了出来。
老虎轰然倒地,猩红的眼底依然可以看见软剑反射出来的淡青色光芒。这一幕可怕到了极致,在众人眼里早已定格,永生永世都无法忘怀。
独孤连城手中还握着软剑,右手虎口却缓缓流出了鲜血。
明亮的光线下,独孤连城的面上被阳光照耀着,却无一丝血色,唯独一双漆黑如幽潭的眼睛,凝结着一点火焰,仿佛永无熄灭之日。
那血腥的味道一时更加浓了,江小楼用力喘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一阵反胃的感觉,如同潮水般自胸口深处涌了上来。庆王妃甩开庆王的手,向江小楼扑了过去,一时把她搂在怀里,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小蝶推开挡在自己身上的赫连慧,爬起来的时候只觉腿都软了,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地抓住了江小楼的裙摆。
独孤连城想要抽出长剑,奈何劈得太深,竟然纹丝不动。他咬紧牙关,上前将膝盖顶在老虎的头部,左手按住它的额头,右手用力将软剑一拔,手上骨节都在发白,“啪”地一声,大鼓鲜血立刻自老虎的头上喷出,长剑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中。鲜血喷溅的瞬间,他的面上也染了一层血污,竟添了一分夺目的动人心魄。
“小姐——”一道身影快速扑到了锦帐之前,旋即便是愕然。
楚汉望了一眼满身血迹的独孤连城,几乎转不过眼睛。
庆王妃还在瑟瑟发抖,江小楼却已经镇定下来,缓缓道:“我没事,母亲。”事实上,她感觉到自己的腿脚在发软,还从未有一次感受到死亡离自己这样近,近到她几乎能看到死神在对她微笑。一眼望去,独孤连城垂下的右手腕有鲜血不断往下滴落。江小楼眼中不由自主就是一热,心头也缓缓漫过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感受。
赫连慧只是目光幽冷地望着江小楼,难掩一抹失望之色,转瞬之间却又换上一副笑容,上前恭贺:“小楼真是受到上天眷顾,千钧一发都能死里逃生,将来必定大有后福。”
江小楼斜睨她一眼,面上慢慢浮起一丝奇异的笑:“是啊,我的确命大得很。”
赫连慧的笑不自觉凝住了,阳光映着她瞳孔的颜色,泛出一丝诡谲的色彩。
☆、第122章 悔婚有道
庆王气急败坏地怒斥所有的护卫:“你们都是死人吗,看到老虎向帐子扑过来,一个个都傻呆呆地站着,全是些没用的东西!”
护卫们齐刷刷地跪下,因猛虎来得突然,他们甚至来不及举起兵锋便已四散奔逃,哪里还顾得上护主。
独孤连城收了长剑,面上神情微沉:“楚汉去了哪里?”这种时刻楚汉最应当守在江小楼的身边,缘何不见踪影。
江小楼轻轻摇了摇头,因为赫连胜之前的威胁,孩子们受了很大惊吓,楚汉今天向她告了假特地去看望,所以江小楼身边只有庆王府的护卫,可这些人哪里及得上武艺高强的楚汉,分明都是一群绣花枕头。
原本老虎袭来的时候,人人乱了阵脚,此刻皇帝发现老虎已被制服,这才松了一口气,待大臣向他禀报伤亡人数的时候,顺带提及老虎最后投奔之方向,皇帝还未开口,皇后已经略带焦急地问道:“明月郡主没事吗?醇亲王可还好?”
明月郡主是庆王妃的义女,醇亲王是皇后的侄子,这两个人居然一起遇袭,皇后心头自然焦虑。
“回禀陛下、娘娘,他们二位都平安无事。”
“万幸、万幸啊!”皇帝面色慢慢平缓下来,轻轻松了一口气,“好端端来看斗兽戏,怎会闹出这样的事儿来!太子,你要负全责!”
太子面色微微发白,他好端端筹备一场斗兽戏,原意是要让皇帝高兴,笼络文武百官,却不料中途出现这种糟糕透顶的事儿。江小楼这小贱人的确是该死,但可不能死在这里,否则他这太子的罪过就大了。人人都知道谢瑜和江小楼当初的仇怨,如果江小楼葬身虎腹,大家都会觉得是太子为替自己的爱妾复仇,对他来说根本得不偿失。为诛杀一名女子,引来朝野议论纷纷,太失策了!
思及此,太子满面愧疚不安:“都是儿臣的错,是我考虑不周,才会让明月郡主受惊,儿臣定会亲自向庆王府请罪,求父皇宽恕。”
皇帝阴沉着脸,心却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显然惊魂未定,只是冷哼一声,并未立刻作答。
太子不得已,便立刻派人请来江小楼和独孤连城,亲自上前给他们二人赔罪:“今日都怪我监管不力,竟让猛兽连伤数人,又惊了二位,实在罪过大了,改日我摆酒替你们压惊,还望千万见谅。”
独孤连城神色冷淡地扫过太子,语气也格外平和:“太子殿下不必多礼,猛兽伤人实乃意外,我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明月郡主的确受了惊——”
太子瞧了一眼,江小楼果然脸色发白,衣衫上还沾了尘土,很是落魄的模样,虽然心中不乐意,却还是得伪作极为愧疚的模样:“明月郡主,今日全都是我的不是,你有何要求都尽管提出,能办到的我绝不推卸。”
江小楼缓缓吐出一口气,漆黑的眸子闪了闪:“这只老虎伤了这么多人,实在是可恶之极,小楼希望殿下能够将这老虎交给小楼处置。”
太子面上有些惊讶,微微蹙起眉头:“这老虎闯了大祸,我非得将它抽筋剥皮不可,所以不能送给明月郡主。不过,为了替你解气,今日负责看守老虎的护卫们必须全部处死!”
太子一声令下,这道旨意就立刻执行了下去。
江小楼神色淡漠,看守老虎的铁甲护卫全都是太子的兵士,既然对方舍得,她又有什么好怜悯的。只不过……她转头向着皇帝敛衽一礼,晶莹剔透的璎珞轻轻晃动了一下,最终静谧地停在颊边,面容沉静,眸色如水:“老虎不过畜生而已,野兽伤人是寻常事,并不值得太子殿下抽筋剥皮,小楼恳请陛下恩准将这老虎的尸体赠与小楼,因天气日渐寒冷,老王妃的风湿病越发严重,寻常虎骨酒都是陈年的,定不比这刚死的老虎新鲜,恳请陛下应允。”
原来是小事一桩,皇帝挥手道:“难为你一片孝心,朕准了。”
太子眉头皱得更深,江小楼无缘无故讨要老虎,真是为了制作虎骨酒么?
斗兽比赛以后,楚汉才匆匆赶来,待听闻出了差错,惊出一身冷汗。江小楼则当着众人的面,吩咐王府护卫把死虎抬到了傅朝宣的药堂。沉甸甸的虎尸,鲜血淋漓、脑浆迸裂,倒把前来诊治的病人们吓了一大跳。傅朝宣见状也是一愣,待他回过神来,才想起吩咐人赶紧把老虎的尸体抬进内堂的院子里。等江小楼把事情简单陈述一遍后,傅朝宣隐约明白过来,立刻取出解剖的器械,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
独孤连城走到江小楼的身边,只是静静地望着。
在经过仔细的检查之后,傅朝宣才丢下老虎染血的内脏,皱着眉头道:“我不知道老虎为什么发狂,但我可以判断的是这头老虎的肠胃里有人肉的碎料。”
独孤连城闻言,便沉声回答:“在突然发狂之前,这头老虎的确吃了人。”
“那就没错了,它的胃部有不少的人肉,还有些许奇怪的粉末,我刚刚检查过,这种粉末的成分应该是藿香、艾叶、肉桂,还有少许有致幻作用的迷迭粉。”
“看来老虎也病了,不然为什么会给它服药……”药童不由自主插嘴道。
傅朝宣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道:“给动物治病的原理和给人治病是一样的,通常兽医会定期用草药为动物治病,为伤口止血化瘀。常言道,良药苦口,人不喜欢喝药,动物也十分抗拒,因此兽医都是想方设法把草药混入动物饲料中才可以哄骗着吃下去。”
“如此说来——这回是以人为饵了。”江小楼开口道,唇畔的笑容却依旧十分柔和。
“如果给死囚服用草药剂量很大,而且服用时间不长的话……那草药粉末自然会残留在人的咽喉和胃部,既然老虎吞吃了人肉,便等于是服下了含着草药的饲料,这就可以解释迷迭粉的存在和老虎发狂的理由。”傅朝宣很快将整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独孤连城却是轻轻一笑:“那只老虎发狂之后一路狂奔,分明就是笔直朝着庆王府的账篷而来,见人就伤却并不恋战,仿佛极为通晓人性一般,不是很奇怪吗?”
服用了迷迭粉的老虎理应狂性大发,怎么会如同有人指路一般直奔江小楼而去。
江小楼心头微微一动,垂下了眼睛,快速地解开腰间一只小巧的梅花香包丢在了桌上:“你们看看这个!”
傅朝宣狐疑地上前翻开了香包,仔细嗅了嗅,面色不觉大变:“这是——”香包里正是藿香、艾叶、肉桂这几种草药的味道,怎么会……
江小楼微微一笑,轻言细语道:“这香包是王妃亲手制作送给我的,里面放的不过是寻常清热解毒的药物,不知今日怎么就成了催命符。”
“东西是王妃所赠,她本人却绝无可能会来害你,只能是有王妃亲近的人从中动了手脚。”独孤连城很简单地推断道。
“莫非是朝云暮雨这两个丫头,她们是王妃的贴身婢女,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们的眼睛!”小蝶忍不住道。
江小楼眼睛里含着明亮的光辉,却是轻轻摇头道:“朝云暮雨深得王妃信任,的确是大有嫌疑,但除了她二人之外,王府里知道王妃送我香包的人实在太多了。”
独孤连城见她话里有话,却是定定望着她道:“知道王妃赠你香包的人定然不少,可知道香包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