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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小声回答;“你爸爸说,拿粮食跟国家换水车不上算,让你哥带钱去的。”
秦文庆哼了一声:“对国家办事儿还找上算,还有点中国人的味儿吗?”他说着一撩门帘子进了里屋。这个一直遵守着“耐心”,刚才还劝嫂子“耐心”的青年人,这会儿,一见爸爸那两只正迎着他的、仇视他的目光,再也“耐心,不住了,开口就说:“咱们把话讲清楚,农业社要在咱家地里修渠的事儿,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坐在炕上等着吃饭的秦富,一见儿子单刀直入地杀上来了,立刻还击.“只要他农业社不宣布一条共产的法律,我就不答应! 〃 “你为什么要一心跟农业社作对呢?〃
“是他们跟我作对,还是我跟他们作对?我算计他们啥啦?' ' “你要从房顶上扒门儿,就再也求不着人家啦?扫
“我只求他们别搅乱我的好日子就知足了。求他们什么?我死了,也不求他们来抬棺材,别说我还活着。”
‘这是胡搅蛮缠不讲理的混话户
“什么,什么,我听你再说一句! ' '
已经不“耐心”,又被秦文庆说服得“耐心”下来的赵玉娥,听到屋里谈崩了,赶忙进来,和颜悦色地对公爹说:“您别发这么大的火,也别把话说得这么绝… … ”
秦富一见儿媳妇插了嘴,越发断定他们跟农业社的人搭好了窝,设好了套,更加怒气难消,就冲着赵玉娥瞪着眼说:“你去干你的活儿去! 〃
赵玉娥说:“人家农业社为了增产粮食,支援国家建设,才要修那条泄水渠;这渠一定得从咱家地里过,这对咱家也并不吃亏
秦富用巴掌一拍桌子:“你别管这个事儿生”
赵玉娥仍旧耐着性子说:“我不管,您又不答应,这不耽误人家开工吗?〃
“我们的事儿,你别掺杂! ”
“我是这个家的人,我得说说我的心意 ,… ”
“谁让你们老娘儿们家多嘴多舌?〃
“哟,老娘儿们不是人吗?是猪是狗吗?〃
秦富被触犯了,发疯般地拍着炕桌子,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敢顶撞我! 〃
秦文庆在一旁助威说:“该顶就得顶,该斗就得斗,要不然,我们都得让你害得绝了路户
秦富“嘈”地跳下炕,从地下拾起鞋底子。“妈的,我打死你个免患子广
赵玉娥怕秦文庆皮肉吃亏,就一跨步,挡着秦文庆,拦住了秦富。
秦富倾着身,弓着腿,拿着鞋底子,浑身打抖。按照孔孟之道的传统礼法,当公爹的可以使用各种手段虐待、侮辱儿媳妇,甚至,可以借儿子、老伴的手要儿媳妇的性命,但是不能亲自动手打。秦富自然不肯逾越这样的礼教规章,就跳着脚大骂,又招呼老伴“应声虫”: “你,你,进来,给我打她,打死她这人不懂妇道的混帐! 打呀,打呀
应声虫什么都肯应声,唯独打人例外。如果她有一点敢于打人的勇气的话,她一旱把秦富打得落花流水,乖乖听喝,哪能受半辈子气,挨半辈子打骂呀!她这会儿站在屋门口,脸色发黄,浑身哆嗦,不要说动手,连嘴巴都不知道怎么张了。
秦文庆大声地喊着:“告诉你,打人是犯法的,敢动手,看咱们谁能打过谁?〃
秦富被撂在那儿,没个台阶下,就用更凶的喊叫给遮丑解围,“你小子翻天了,你小子翻天了! 你们是搭好伙儿灭我呀!〃 秦文庆说:“你把人逼得再没路可走,咱们今个非得说清楚道明白不可。你这回要是不答应农业社挖泄水渠,看我有办法治你没有! 〃
秦富“澎”地往炕上一躺,手脚乱蹬乱刨地大哭大叫,“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 你个怜逆不孝的畜生! 我白养活你了,我白养活你了!
冯少怀一直在大门外等着听这场戏,而今这场戏真的由着他的导演,热热闹闹地唱起来了,就藏起那一副得胜者的奸笑,假惺惺地跑进来劝架。
秦文庆一见冯少怀挂着一副怪模样进屋来,猛然想起刚才爸爸在外边跟他说过话儿;看来不像一般地闲聊,准是在占地挖渠这件事情插一杠子、使了坏水儿,挑拨起这场风波。于是,正在盛气中的年轻人故意不给他好颜色看,对他怒目而视。
赵玉娥虽然不知道秦文庆估摸的这一段过节,但是,她平时有观察,有感觉,_早知冯少怀不是好人,就趁机一旋身子出了屋,躲开了。
应声虫却感到冯少怀来得是节骨眼儿,连忙让坐,说:“你大叔,快劝劝他们吧,快劝劝他们吧。”
冯少怀先安慰哭闹的秦富:“挺美的日子你不过,这是要干什么呀?对孩子,不能一个真字穿到底;又得管,又得哄才行。好说好道,他们能不听你的指教?你为谁?收一千,存一万,一伸腿,能带
到棺材里去?还不是给他们留下?他们哥们,一个个都是顶聪明的人,终归还不能算清这笔帐吗?你别发火,别着急嘛!〃 小算盘秦富也怕再闹下去,传出小院,让外姓人笑话,就停止了哭叫。
冯少怀又端出一副长辈的架子,规劝怒气不息的秦文庆:“你是念书明礼的人,忠孝节义总是懂得的。在这个院子里,孝字就是第一号。当父母的,把你们拉扯这么大不容易,父母说话就得听,说一不能有二… … ”
秦文庆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说:“他拖着我们走死路,往火炕里爬,也得听吗?〃
冯少怀说:“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父母,父母就算再不好,也得听他们的话。人家古代的贤人,父母要吃人肉,都高高兴兴地从自己的大腿上往下割。我就佩服这样的孝子! 〃
秦文庆揭他的底说:“你自己为啥不当一个这样的孝子呢?当初,你逃荒到这里发了财,你妈拄着棍子,讨要着来找你,你怎么把她赶走啦?… … ”
冯少怀被揭疼了;“你这孩子,怎么乱咬起我来了?〃 秦文庆说:“你自找!不要背后使坏,当面充好人。你那一套仁义道德,连擦屎布都不如!〃
冯少怀被说得脸色苍白,连着摆着手说:“好,好,你们家的事儿,我不管。碍我啥了?将来谁败家,谁受罪!〃
应声虫小声对儿子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秦文庆说:“你们吞着迷魂药,硬充明白人,早晚会醒过梦来。凡是听信冯少怀的黑话,让冯少怀当皮影人耍的人,才是最不懂事的,到头来非得受他的害不可! ”他说着,就往外走。
应声虫追上他说:“别走,快去给你爸爸消消气,别把他气坏楼!〃
秦文庆说:“这两年,快把我的肚子气崩了,谁管过我?他放着;
大道不走,昧着良心去爬独木桥,我们绝不会向他投降!〃 正在厢房里伤心的赵玉娥,听到秦文庆这句话,立刻长了精神。她开始考虑:做为秦家院一个最没基本权利的小媳妇,怎样才能成为一个永远不向旧势力投降的新社会的妇女生
九秦恺献计
宣传爱国增产的广播声,在村东村西响起来了。
宣传爱国增产的黑板报,在前街后街出现了。
芳草地的庄稼人,平生第一次听到“五年计划”这样的词句,很难一下子弄懂它的深刻的含义。但是,他们从村子里突然出现的异常声势里,从东方红农业社社员们的喜眉笑眼和拆炕积肥的行动上,真切地感到,又一个不平常的春夭,在大草甸子上开始了。听广播和看黑板报的人们,十分新奇地议论着:
“国家还有个发展计划,真有意思。”
“没有个计算,咋建成社会主义社会呢?〃
“这么大个国家,能喊一二一口令,就一块抬腿迈步子?〃 “要不就提倡组织起来了。”
“这倒是。看人家农业社,一声令下就齐步走.〃
东方红农业社的人,的确是心齐、手齐、行动齐的。看他们一个个都多高兴啊!他们生在这个大草甸子里,长在这个大草甸子里;他们在这个大草甸子上槽锄杠‘摔汗珠,谁没有吃过沥涝水淹的苦头?过去那年月,刨土坷垃的庄稼人,只能等大自然给,靠老天爷赏,如今,他们抱成了一个团,有力量跟大自然碰一碰,跟老天爷争一争了。他们都知道,修了泄水渠,土地保了险,丰产就有了指望。而且,只有组织起来的庄稼人,把粮食收到自己的手里,才能扬眉吐气地生活,才能随心所愿地过日月。这样的好事儿,连小孩子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这些社员里边,秦恺是个最得意的人。因为挖泄水渠这件事情,是他头一个想到的,是他想了很久很久的一桩大事情,跟他哥哥小算盘分家单过那一年,秦恺才二十岁出头。年轻力壮,刚分家,过日子的心气盛,也赌着一口气想超过他那个“没好心”的哥哥。所以他跟媳妇一天到晚不停歇地收拾村南那几亩地,庄稼苗长得真不赖,穗头挺大,颗粒很饱。眼看粮食就到了嘴边上,不料想,哗啦一场雨。北部山区的洪水,漫过河堤,铺天盖地往大草甸子的方向压过来,红艳艳的高粱地,一下子变成了白茫茫的大水洼子。这个挺有志气的小伙子,在地硬子上,“哇哇”地大哭。媳妇趟着水,到地里找他,给他说开心话,劝他回家吃饭。他抹着泪,说:“我要挖一条挺大挺大的沟,水来了,顺着沟流到大草甸子中间去,把咱这高粱全保住。”媳妇听到这句话,当他得了疯病,好多日子都是提心吊胆的。第二年春天,他果真要照他的想法干一下。可是,没容他动手,难题就来了。紧靠着他那块地的南邻,是他哥哥的;哥俩不说话,自然行不通。紧靠着他那块地的左邻,是一个光棍汉的,断了粮食揭不开锅,到外地熬硝度日去了;不商量好,自然行不通。紧靠着他那块地的右邻,是地主歪嘴子的,那个时代,谁有胆子敢跟那样地位的人搭话说事儿?秦恺没办法,就用土在自己那块地的四周搭上了一圈儿小土捻。整整一个春天,日日夜夜地加班千,把捻硬是搞得很结实挺保险,夏天一场大雨过后,他跑去一看,把他吓了一跳。好家伙,用他哥哥秦富的话说,那块庄稼地变成了一个“大水箱子勺秦恺站在他那“大水箱子”边土看一眼,没有哭,倒“哈哈”地一阵大笑。跟在身后边的媳妇吓慌了神,当他这回真疯了。秦恺却说:“碰这么几下子,我变伶俐了。秦恺越活越伶俐,几十年过来,他再也没有想过这件伤心事。如今,他是跟着大队人马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社员了,自然更加“伶俐”。那一天,他到邓三奶奶家串门儿,聊起一九五三年的生产。他顺口搭音地说:“水淹是咱们这儿一大害。如
今土地连了片,要是在地里挖个泄水的沟子就好了。”不料想,周忠听着有心,拉着宋老五、朱旺这一伙老庄稼主,挺认真地琢磨了好多日子;刚有一点谱,周忠又把它提到社委会上讨论。党支部书记非常支持这个建议,还当众表扬了秦恺.说干,就要领着大伙儿干起来。秦恺那个多年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他美滋滋地想,这件好事要是办成了,不光给农业社立了功劳,也给后代立了功劳;多少年以后,谁要提起来,谁能忘了这一伙创业人呢?真是太美气了! 秦恺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地于一场,一定要把这件好事干成功。_
刚才秦恺去找周忠,正赶上高大泉跟周忠议论探渠动工的事儿。高大泉告诉秦恺,秦富已经答应农业社的渠道从他家地里走,这就算板上楔钉子,实实稳稳的了。秦恺回到家里,想弄一根棍子,做个量地、划线的五尺杆;左寻右找,没有个合适的。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一咬牙,把房子后边的一棵鸡蛋粗的小榆树给砍了。老伴推碾子回来,发现他砍了树,心疼地喊起来了:“我的天哪,好好的一棵树,再过个一两年就成了椽子材料,你毁了它干啥呀?〃
秦恺笑眯眯地说:“社里有大用,不砍不行。等把渠修成,要啥有啥,你别心疼这点东西。”
“修渠的事儿,靠准了吗?〃
“只差动工了。”
“文吉他爸爸让咱们挖地?〃
“支书跟他一说,就点了头。”
老伴儿疑惑地说.“没有这么顺当的事儿吧?他是个啥人性,你还不知道?〃
秦恺满有把握地说:“这回倒像个人样儿。其实,社里挖泄水渠,对他也有好处,他能计算。”
“我听活电报说,他们家这会儿正吵架哪。”
…
“为啥事情吵呢?跟占他们那块地的事情有关联吗?〃 “我路过门口,听几句,好像就为这个。”
秦恺想了想说:“他大概是想占便宜.要多换.汽地,让文庆驳了他.哼,他见了农业社这个大头还不捉?… 〃
“晌农业社不该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