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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3部-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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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方说:“我去。士勤是农业股长,得留下照看地.〃 朱铁汉故意要整冯少怀,间他:“还差一个,你这回没啥逃避的借口了吧?〃 
  冯少怀恨掉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这个活受罪的差事,他是推不掉的了。
  朱铁汉又跟他们商量一些具体办法,就离开这儿,去找周忠。他觉得,竞赛社一下子出了十五名防汛的民工,用不着再动员那些不容易抽人的互助组,尤其是应当免去单干户。可以让他们多花工夫保护自己的青庄稼。这样,各方面都照顾到,整个芳草地的损失才会少些。
  这当儿,浑身湿淋淋的小算盘秦富,站在了他的面前:“铁汉,你们送粮食的人和牲口还没回来?〃 
  “没哪。”
  “哎呀! 〃 
  “您今儿个怎么关心起农业社的事儿了?〃 
   庄稼去了
  “啊,啊… … ”
  “秦富大伯,这场雨多年少见,地里沥水压过来了,得照顾照顾,别看着它淹成咸菜呀! 〃 
  小算盘听了这句话,朝对方的脸上扫一眼,急急忙忙地朝家里
  朱铁汉冲着他的背后,无可奈何地摇摇脑袋。
  六十‘小算盘害人挨打
  小算盘匆匆忙忙地回到家里,一迈门坎子,就提心吊胆地问:“文吉还没回来?〃 
  应声虫正坐在炕头上,轻轻拍着孩子睡觉,赌气地回答老头子说:“他死了!〃 
  小算盘撩起门帘子擦着脸上的水。“唉,要说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两个来回也打了,怎么还没有影子呢?让人心里怪慌慌的。”应声虫埋怨说:“我说不让他去,你偏往外赶他。就这大水泡天的,出了事可咋办! 〃 
  小算盘没吭声,愁眉苦脸地从门后边拿过一把铁锨,用脚擦着上边的锈。
  应声虫间;“你又拿家伙干什么去?' ' 
  “我得到棉花地里看看。”
  “就这雨,你还总往外跑?' ' 
  “唉,这老天爷,偏跟我过不去呀! ' ' 
  应声虫朝灰暗的窗户瞥一眼,也陪着叹了口气。
  小算盘抖了抖破草帽子上的雨水,扣到头上,扛起铁锨就泥一脚水一脚地往外走。他出村头,绕地边,上了东方红社的泄水渠。大草甸子变成了二片汪洋。不论是高地方还是低地方,都是白花花的水。那水,有的深一些,淹了半截儿青苗;有的浅一些,在庄稼根上打漩;有的急速地流淌,一鼓一胀地泛着波浪;有的停滞不动,只有小雨点投到上面的时候,激起一点微细的波纹。沿着泄水渠的两岸,是东方红农业社的土地。一眼看去,它们像平原上突起的高山,那青翠的禾苗,在泥土上挺立,在小风中摇摆。野地里横躺着的这条人工泄水渠,正发挥着它的威力。北来的沥水,被支渠引入大干渠,流不到地里;雨水落下来,顺着那鱼刺般的垄沟,汇集到地边的引水口,也注入大干渠里。大干渠里的水是满满荡荡的了。一群一伙的妇女社员,有的挥锨挖土,有的用筐子往渠顶上抬运。她们正在加高加厚土堤,阻止洪水漫出槽子。
  小算盘看着这样得天独厚的地和青庄稼秧子,说实话,真有点眼馋。可是他立刻又摇摇脑袋,给自己开心打气地想:“等雨天过去了,我儿子用那粮食抓来了钱,拉它一车化肥来,使到棉花地里,几天就催起来,照样比你们差不了。这雨,总有停的那一天!' ' 他想走下渠埂,往自己的棉花地里拐。
  挖土的钱彩凤却故意地喊他:“秦富大伯,您到这儿观景来啦?' ' 
  小算盘的脚步不停,也没看她一眼,拉着长声回答;“连阴天干不了活儿,闲着没事儿,看看地。”
  钱彩凤又喊:“您快细细地看看。扮们社里这地,淹不死庄稼苗了吧?' ' 
  “哼,那可难说!〃 
  周丽平看赵玉娥一眼,怕勾起她心里的不痛快,就对钱彩凤说:“你快担土吧,逗他干啥?把这段弄完,咱们好上前边去修那一段。”
  几个妇女社员冲着小算盘的背景,说几句不恭敬的话,又嘻嘻地笑了起来。
  小算盘装做没听见,沿着地边,小心地寻找水浅的地方往前移动,心里边骂着高二林的媳妇嘴尖舌快、有意戏弄人。
  突然,一只大青蛙“咕咚”一声响,从路上跳进路边的水里了。小算盘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已经走进他那块棉花地的地界里。
  地在哪儿?棉花在哪儿?天呀,可大事不好了!地界让白茫茫的水给淹没了;棉花秧在深水里挣扎,有些高的露出一个小尖尖,像落水的小孩子,张着小手呼喊救命!
  小算盘慌了神,傻了眼,不管泥水,沿着地边,叶随外晒地来回奔跑。他的心,就像被那些呼救的小手抓着、揪着一样疼痛。这块地里浇了他半年多的心血汗水不要说,为了它,闹多大的乱子呀!又吵架,又分家,惹得全村人耻笑,害得老少不安。小算盘这几个月憋着一股劲儿,伺候着它,等待它,不就是指望它多出产点钱,同时又争上一口气,捞回面子吗?它要是让水给泡扔了,自己的老脸没处搁不说,三儿子秦文庆用这地跟人家农业社的地一比,立刻就得翻天,就得闹入社。到了那时候,小算盘是活着,还是死呀?他想哭,他想嚎,他仰起脑袋骂老天:“该死的,你可真有绝人之路哇!' ' 
  哗啦! 哗啦! 一声接一声地传过来。
  小算盘扭头朝南一看,只见那块地里,有一个只穿着一件小裤叉的汉子,两腿叉开,半蹲地骑在地垄上,两手端着洗脸盆,正从地里往靠地边的一个小沟里淘着水。
  这个人就是小算盘的地邻苏贵俭。苏贵俭那地里种的是高粱。高粱苗比棉花棵高,有一半露在水面外边。他像所有淹了地的庄稼人一样,满脸优愁。他咬着牙,一气不停地淘着,因为腰杆一起一伏,又窝着肚子,加上干得时间久了,两只胳膊又酸又累,所以伴着水响,不断地发出吭咏、吭味喘粗气的声音。
  小算盘被他这办法提醒,觉着自己那块遭了大劫的棉花地,还有一线希望,就稳了稳悬起来的心,凑了过来,搭汕地说。“贵俭大兄弟,淘水哪?〃 
  苏贵俭好像早就看到了他,故意地头没抬,手没停,回答说:
  “唉,不淘怎么办?你算把我害苦了!〃 
  小算盘一愣,分辩说,“我长这么大年纪,从来就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害过谁?我怎么害着你了?〃 
  苏贵俭猛一直身,冲着小算盘急赤白脸地说:“怎么不是你害的?当初,你要是不死心眼儿,让东方红社从你这块地里通渠道,我这地不是也借光了吗?你掖着元宝讨饭吃,硬说这碗香宜可好,你这一闹腾,人家把渠绕着挖过去了,把我也闪下。你看看,我淘了一夭,才露出庄稼尖儿。”
  小算盘被苏贵俭在病块上捅了一下,多少有点痛,故意解嘲似的说:“你别不知足,你这地比我强多了,你看看,有北边的土埂子给你挡着水,又靠边儿,多泡几天,也能控下去。我那地呢,东有挡的,西有截的,成了包子馅儿,八面不漏汤g 唉,这回可真要了命啦!〃 
  苏贵俭说:“还是那句话,你害人害己。哼! ' ' 
  小算盘赶忙往回转。他心里又暗骂苏贵俭:“你是属猫的,谁给你一口好吃的东西,你就给谁嗽傲万不就是麦秋那会儿,高大泉借给你一斗小米子吗?一斗小米子,你能饱一辈子,就不怕得罪别人了?〃 
  一阵小风,没声没响地刮起,一阵小雨,又很热闹地落了下来。小算盘不由得抬头看看阴暗的天空,焦灼地想:“我也得往外淘。要不然,水窝在这儿,雨夭要把棉花秧泡烂;晴了天一晒,那就煮熟了!〃 
  他这样想着,扛起小铁锨,急忙往家跑。
  飘洒着密密的雨丝的街上,出现一支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不空手:有的扛着铁锨,有的扛着林秸,正往村子外边开。估计是农业社的人,又去干那稀奇少见的事情。
  小算盘不顾观看,迈进家门,连大儿子回来没回来也顾不上问了,就对老伴说:“快快,叫文庆去!〃 
    。 
  正坐在坑上一边看孙子、等儿子,一边发呆的应声虫说;“他上涝水屯河堤防汛去了。”
  “谁让他去的?〃 
  “咱家仁劳力,应当摊一个… … ”
  “仁劳力的家多着哪,怎么就往我头上派?〃 
  气决让他去吧。要不然,发了大水,连这房子也得冲掉,等着送命! 〃 
  小算盘哼了一声,在屋地下焦急地转了个圈子,说:“快跟我下地吧。”
  应声虫奇怪地看小算盘一眼,问:“下雨天,我跟你下地干什么去呀?〃 
  “淘水! 〃 
  “棉花地淹了?〃 
  “别罗嗦了,快跟我走吧广
  “孩子哪?' ' 
  “放在家。”
  “我不去! ”
  小算盘听到这句回答,好像吓了一跳,立即瞪起眼珠子:“啊?你也要造反?' ' 
  应声虫把脑袋朝炕里边一扭:“你说啥就是啥,反正我不能走刘万媳妇那条道儿户
  小算盘气得浑身打抖,举起了铁锨把。
  应声虫说:“我豁出老命了,省得跟你受这份没头没脑的气儿! 你打吧!〃 
  小算盘手里举着的这把被手掌磨得溜光的铁锨把,没少品尝坑上这个女人的皮肉味道。那时候,应声虫只要是一见男人瞪眼睛,她就浑身打哆嗦;她一打哆嗦,那铁锨就落在她的皮肉上了。如今,她造反了,不怕了,不打哆嗦了,举铁锨的人,反倒打哆嗦了,害怕了。小算盘会算帐,他哪能看不出,应声虫一不应声,原因在于害怕走刘万媳妇的路,而他小算盘自己,也并不是心地坦然的。说实心话,他更怕这个不应声的人走赵玉娥的路。要是迈到了那一步,一家子剩下四条光棍,这个家真是塌了架,这个秦家院真是垮了台,他秦富就只能一头扎到井里去! 
  他那脸憋得漆青,冲着老伴愣愣地站了一阵子,猛地把铁锨往地下一扔,拾起破洗股盆,撒腿往外跑。
  灰}蒙嚎的天色,越发暗下来,估计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连阴天里的大草甸予,随着时间更换着颜色。天更低,云更黑,水更多更混.大部分庄稼梢被吞没,显着发绿的地方更少了.东方红社的泄水渠,翻卷着白沫子,哗哗地震天响。北半截的泄水渠加高的工程完成了,那些欢笑声不止的妇女们,移到了南边,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她们的身影在摇动不止。
  小算盘憋着一肚子火气、怨气,还有丧气,来到他那泡着水的棉花地边上;看着那混混浊浊的一地水,更增添了一肚子愁气。他呆呆地站了片刻,就卷上裤角,脱了小褂,端起盆子,也像苏贵俭那样式,弯腰劈腿的,一盆一盆往外淘水。
  “哗啦啦”; “哗啦啦” , … 
  他淘了一阵,抬起脑袋,朝身旁瞄一眼,根本不见那地里的水减少一丁点儿;再淘一阵儿,再瞄一眼,好像觉着那水越淘越多了。他感到腰疼、腿酸,直了直身子,愁苦地想:“我的天,这样淘,不得淘一个月才能淘干净呀!〃 
  他泄气地扔下盆子,看看北边地里,茫茫的大水,不住地往他这边的地里流淌。他想:“我的天,这么多的水,我一辈子也淘不完哪!' ' 
  他要大哭一通,大嚎一通,可是又怕别人看见,扭身往南张望一下,那边那个淘水的苏贵俭,已经收工回家休息去了,小算盘嫉妒地想:他倒美事儿,他那地有点斜坡,能往下控水,只要水不没庄稼尖,就死不了。
  忽然间,小算盘的心里萌起一个念头:要是能够把地南边那小土埂子扒开一个小日子,这棉花地里的水不就往外流下去了吗?自古来,水都是往低处流的,为啥今年偏偏非得要窝在我这块地里呢 今年,我家又遇了事,地里的棉花一毁.我那个家就垮台了呀! 不能,不能,我不能毁了自己,不能毁了我的家!我一定得把水放出去,一定得保住棉花秧子;往后一定得多施肥,让它丰收,超过农业社的棉花,最后,好把老本、老脸都找回来)
  他这样理直气壮地想着,不管泥水,劈哩啪啦地跑到南面的地埂子边上。可惜,他把铁锨扔在家里了,不能挖,只好用手扒了.他丢下盆子、蹲下身,两只手一触土埂子上的泥土,心上哆嗦了一下,胸口突突地跳个不停.他想,这样做好吗?他又想,那是好儿百斤皮棉,一大把票子呀!我能眼看棉花地毁了?他咬咬牙,使劲用手扒。不一会儿,一个小豁口就扒开了。
  棉花地里的积水,好像一个人被一只手捏着鼻子,憋得受不了,当那手指头一松开,赶紧地往外冒气那样,争先恐后地往外挤,跑到南边那块高粱地里去了。洪水,本来就是一样的颜色,掺和到一块儿,谁也看不出谁家的。
  小算盘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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