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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三两两的村民从附近挑了柴火和打好的鱼儿回村。
村里一处还算干净宽敞的瓦房里,飘荡着不属于房间主人能用的昂贵熏香。娇柔美丽的婢女正小心仔细地往搁在窗台边的香炉里面添加香料。
一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则弓着腰,恭敬地捧着一只托盘,上面堆满了饭菜,他有些不安地看着不远处的人,不知道今日光临的大人物会不会满意他准备的饭菜,若是对方不满意,自己会不会受到惩罚。
那美婢添完了熏香,方才转过身来,看向男子手里的饭菜,她一眼下去发现全部都是油腻腻的大鱼大肉,不免颦眉道:“陈村长,我家大少爷如今受了伤,怎么能用这些油腻的东西!”
“啊……这样啊,是小人粗心大意了,这就去让我那老婆子再重新做,还请青莲姑娘替小人向梅大少爷请个罪。”陈村长讨好地看着面前的美婢,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他早年读过点书,是杏花村里难得识字的人,还曾经中过秀才,但是在渔村里呆久了,。如今说起那些文绉绉的客套话,也已经不利落了。
青莲美目一瞪,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内屋里传来男子温淡的声音:“青莲,不得无礼,我们占了陈村长的屋子,已经是给人添麻烦了。”
青莲听着自家主子的声音,便立刻神色一整,对着陈村长说话的语气缓和了许多:“那就请村长将东西放在这里罢。”
“不敢,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陈村长受宠若惊,立刻小心搁下饭菜之后,对着房内恭恭敬敬地作揖,然后退了出去。
青莲看着那陈村长离开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主子,你看那村夫的样子,还文绉绉地道什么固所愿也,呵呵。”
“青莲。”梅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但是那看似温柔的目光却让青莲一个激灵,乖巧地闭嘴了。
她知道自家主子行事之间滴水不漏,最是不喜那得势便猖狂的。
一名跟在梅苏身后的年轻谋士模样之人,看看青莲那小意的样子,便对着梅苏笑道:“家主,青莲不过是见不得您受伤了,还这般奔波,打个趣让您开怀一些罢了。”
梅苏立在窗边,看着那天边渐渐黯淡下去的光芒,微微眯起清浅柔和的眸子:“停云,你知道我素来做事有始有终,等着猎物落了网,我自然会开怀。”
被唤作停云的年轻人,五官不过是寻常模样,只一双眼睛里总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此刻,他挑眉也看向窗外:“家主,您在杏花村这般布下张扬的罗网,只怕再眼盲的鸟儿也不会这般自投罗网罢!”
村外全都是官兵大张旗鼓地盘查行人,岂非告诉目标此处戒备森严,早有防备,来便是送死。
梅苏看着天边飞过的轻鸿,弯起薄唇:“如今所有的村落都有官兵盘查,若是只有杏花村防备松懈,你觉得鸟儿会看不出来这里才是最危险之处,正有人张开罗网等她来么?”
停云一顿,随后点点头:“家主说的不错,是停云欠考量了。”
“这里还有对鸟儿而言,最有诱惑力的诱饵,‘海东青’艺高人胆大,一定会来尝试带走属于她的‘食物’。”梅苏拿过桌上的轻弩,指尖抚摸过弩上的利箭,淡淡地道。
老鹧鸪还在杏花村,虽然有了账册这个最有力的物证,但秋叶白如果想要一举在此案上扳倒他和梅家,为求稳妥,自然最好是人证物证俱在。
她武艺卓绝,他身边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能敌得她,更不要说那些草包似的官兵。
所以她绝不会未曾一试就放弃,一定会试着来带走老鹧鸪。
“家主,既然您知道目标必定会出现,也知道咱们这里无人能与她抗衡,又怎么能确定一定能抓住她呢?”
梅苏并没有马上答话,而是抬起手中的轻弩对准了天空中不时飞过的鸿雁,仿佛打算试弩。
停云和青莲看着自家主子姿态优雅地慢慢地移动着手中的轻弩,也没有再插嘴。
梅苏忽然松了扳机,“诤!”一声锐响划破了半空的安宁。
与此同时,天空响起一声凄厉的鸟儿哀鸣,一道灰影瞬间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大少爷好准头!”青莲立刻拍手笑了起来,崇敬地看着自己的主子道:“青莲去替主子把猎物捡回来可好?”
梅苏收回轻弩,朝着青莲点点头,含笑道:“去吧。”
“是!”青莲足尖一点,敏捷地跃了出去,看似娇柔的女儿家,身上武艺竟一点都不弱。
梅苏再次在轻弩上搭了箭,温然地道:“鸟儿虽然长了利爪长翼,但若是受伤了,便自然飞不高,何况还有无数罗网等着她。”
停云忽然想起今日正阳令人送来的那件血衣,有些疑惑:“您怎么知道一定是那只‘鸟儿’受伤了呢?”
他可是听说目标有三人,当然,自家主子真正只打算留下活口的只有那一个正主儿。
梅苏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若我说,那是直觉呢?”
虽然在李家查到的消息是周宇受伤,但是他的伤口在手臂之上,想来就是自己在洞穴里命人放箭所穿之伤,而那血衣的血迹遍布下摆,倒似下半身受伤,血衣大小只有女子纤柔的身形才能穿得下,不是那只鸟儿受了伤,又能是谁?
停云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家主的直觉一向是极准的。”
……
担着柴火和打了鱼儿归家的村民们一队队地在村口排着队,一名身材略显修长的少年模样的渔夫戴着斗笠,挑着担子夹在其间。
他身边的老头儿见他身形紧绷,一副很有些紧张的模样,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摆,压低了声音警告他:“瓜娃子,你放松一点,这副模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这儿有问题么!”
那少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见老头儿这么说,便努力地放松了自己的身形。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检查,一名士兵走了过来,冷冷地打量可他们几眼,一边拿着手上的长枪挑起他们的担子里的东西,一边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那老头陪着笑道:“老汉……老汉是这小子的老娘舅。”
说罢,他上前悄悄地塞了一吊钱给那士兵,赔笑道:“官爷,我那妹子如今躺在床上正病得要紧,咱们刚弄了些草药回来,您就行行好,让咱们早些过去罢,老汉怕耽误了煎药的时辰,。”
搜查的时候,有些士兵为了寻些油水,确实有那故意磨蹭拖拉不让人走的,如今那士兵见了手里的钱不少,心中高兴,又翻了翻他们的东西,不过两担子鱼干,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有问题,一摆手就要让他们通过:“去罢。”
一边早早就等着检查却还没有过去的一个村民看着比自己后来的人都过了,顿时不满地嚷嚷起来:“老潘子,你那寡妇老妹不就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么,哪里来的侄儿,我们怎么没有听过。”
一边一直嚼着槟榔冷眼看着查验队伍的小队长闻言,忽然想起今早听到的那贼子易容冲关的事儿,顿时警惕地走了过来,冷眼看了看那老头,最后目光停在那少年的身上,见他总是低着头,便问:“你是那这老头的侄儿,那我问你,这老头儿叫什么?”
少年浑身僵硬,还是低着头,却不说话。
那小队长眯起眼,愈发狐疑,把手按在了腰上的剑上:“怎么,你连自己的老娘舅都不知道叫什么?”
那唤作老潘子的老头顿时也有些慌张,但还是赔笑着道:“官爷,老头子的这侄儿生来就烧坏了脑袋,原是被我老妹送出去给人养大,后来他听说我那老妹快不行了,便从隔壁村回来看看,他不怎么会说话。”
说罢,他忍不住恶狠狠地踢了一脚那低着头的少年:“蠢物,还不和官爷问个好。”
但是这样的解释,明显不能让那小队长满意,反而让他越发地警惕,使了个眼色,示意周围的下属们围上来,同时他也抽出了手里的剑,指着那少年:“把你的帽子摘下来,立刻!”
那少年瞬间发起抖来,忽然一言不发,猛地把肩膀上挑着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朝着那小队长砸了出去。
那小队长没有料到对方说发难就发难,顿时大惊失色,手上的剑立刻毫不留情地狠狠劈砍向那些担子,那担子被这么一扔,又被人一挑一砍,里面的东西立刻天女散花一眼全部散开来。
担子里的鱼干四处飞散,忽然瞬间燃着了,火一烧起来,鱼干的味道顿时臭不可闻。
这里的士兵并没有经历过之前追击秋叶白时候中的那个陷阱,哪里想到鱼干也会是暗器,只下意识地被瞬间燃起的鱼干吓得一下子散开来。
那少年立刻趁此机会没命地就往外逃。
老潘子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早已经吓得一屁跌坐在地。
那小队长缓过神来,立刻尖叫:“是那贼人,抓住他,抓住他!”
说罢,立刻操着手里的剑领着一群聚集过来的士兵蜂拥而出,朝着那少年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一干村民们都被眼前的变故吓呆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混乱,刀剑齐挥,他们都是寻常老实村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吓得立刻挑着自己的东西纷纷朝着村里涌去,做了鸟兽散。
剩下的士兵们早就没了心思再一个个盘查,不一会,原本热闹的村口便一个村民都没了。
——老子是燕子的压寨夫人伙同旺旺果果打劫金币的无耻分界线——
“禀报家主,目标已经出现,正在围捕当中!”青莲提着一只大雁,忽然从门外匆匆而入,兴奋地对着梅苏道。
“恭喜家主,神机妙算。”停云闻言,含笑拱手对着梅苏道。
梅苏先是一怔,随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容颜上也掠过一丝畅快笑意:“倒是没有想到这只海东青竟然这般沉不住气,倒是有些不像她了,且细说来。”
青莲方才去捡梅苏射下的大雁,刚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底,便得意地笑道:“原本青莲也想去帮忙,但是看着正阴大护卫也已经领人追了出去,所以奴婢便赶回来向家主禀报此事。”
随后,她便将方才看见的事情细细地说给梅苏听。
只是不知道为何,梅苏在听她陈述的过程中,脸色从一开始的愉悦,渐渐地变成疑惑,然后便是一片阴沉,最终又变成了一种有些无奈却又颇为愉悦的复杂神情。
“家主,难不成您担心那人会跑了?”青莲不以为然地劝慰道:“您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那人真的武艺高强,却也绝对逃不出去的。”
她想了想,又有些不以为然地补充了一句:“何况,那人武艺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倒是停云看着梅苏的表情,心中仿有所悟,便摇摇头道:“青莲,你别说了,此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咱们中计了。”
“中计了?”青莲一愣,不明所以,他们中了什么计,明明正阴大护卫就要抓住那人了。
“那个逃跑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咱们要抓的人。”停云摇摇头,他目光注意着梅苏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但是……但是那人用燃烧的鱼干砸的人的手法和原先设计正阳大护卫他们的方法是一模一样的啊!”青莲有些不服气,嘟起艳丽的嘴道。
梅苏终于说话了,他微微勾了唇角,看向窗外:“就是因为用了那样的手法,所以一定不是她,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一招用老,便是技拙,只怕这不过是她的调虎离山之计!”
青莲不服气地道:“我才不信那人真的有主子说的如此聪明!”
停云冷冷地看了青莲一眼:“怎么和主子说话的!”
青云也知道自己方才语气是恃宠而骄了,虽然恼怒又委屈,但立刻不敢再多言,神色呐呐,心中却莫名地开始憎恶上那个害自己在主子面前失态的人了。
梅苏沉吟了片刻,忽然看着青云问:“青莲,你方才回来的时候,那些村民们可还在原地等候查验?”
青云想了想,摇摇头:“那些刁民都散了。”
梅苏有些无奈地轻嗤了一声:“果然。”
停云神色一凛:“家主,属下立刻带人挨家挨户地搜查,再立刻加派人手看护老鹧鸪所在地。”
梅苏点点头:“你去罢。”
他的海东青必定是趁着混乱,混在那些村民里面进了村,此刻只怕要么潜伏下来,要么就已经摸到了关押老鹧鸪所在地的附近。
村里并没有什么地牢,所以要知道一个人关押在何处,只要看哪里守卫的人最多就好。
但梅苏的神色上并无太多的担忧。
停云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