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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话,实在有些太过直白,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被说破心思,尤其是这些皇族中人,说不得会激怒他,她和他毕竟没有到翻脸的时候。
百里初的动作果然停住了。
秋叶白面朝着他的怀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感受着他身上那种近乎实质性的凉意,心中却略有些不安。
半晌,百里初一句话没有说,却不可置否地轻笑起来,声音低柔喑哑。
秋叶白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声渐渐大了起来,竟似忍耐不住一般伏在她肩头,笑得浑身颤抖,花枝乱颤。
她心中越发地莫名其妙,但却只觉得他的笑声里除了放肆不羁之外,满是讥讽、冰冷、还有许多说不上来的微妙情绪,也许是她听错了,她似乎听到了里面甚至还有一点子难以言喻的……悲凉。
她愣了半晌,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慢慢地搁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却也没有说什么。
百里初笑够了,忽然抬起眼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片刻,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脸,温柔而耐心地微笑:“小白,你真是本宫见到最有趣的玩意儿了。”
秋叶白挑眉:“玩意儿……殿下,在下实在觉得这算不得夸奖。”
没有谁愿意被人当成一个玩意儿。
百里初眯起眸子,低头不容拒绝地含住她丰润柔软如花的唇瓣,漫不经心含地道:“嗯,但是我喜欢。”
这一回,他没有用‘本宫’的自称,而是用了‘我’。
……
——*——*——
冰凉的夜风从窗外灌了进来,秋叶白一捋被风吹乱的脸颊边的碎发,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名册,将名册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
昨日下午一番勾心斗角地折腾,外带付出被轻薄的代价,她换来了拿回自己的名册,同时百里初同意她不必那么快回京城,先去与宝宝一行人会和,他会替她善后的承诺。
将养了好几日,明日她就要去和宝宝会和了,宝宝他们那么久没有她的消息,只怕正发动了所有人脉正焦急地寻她。
秋叶白看向窗外的一轮明月,远远地忽见楼下那一道同在望月红影,神色有些复杂。
昨日下午那一刻的百里初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让她忽然似不小心地窥视了一些她不该窥见的内心一隅。
她忽然明白,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自己不可言述的沉重,
只是……
她并不想去触碰那些他不愿意展露,她也不应该窥见的情绪,那实在太过亲密,那些情绪会同时影响到她的情绪和判断。
而百里初,并不是一个需要任何人同情的人。
窗外夜色深沉,秋叶白看着窗下院子里红衣美人似兴致极好地在与一白和双白对月而饮,并没有回来安歇的意思,她默默地搁好包袱之后,索性直接吹灯,上床安眠。
却不知道为何,脑海里似总有那人近乎凄艳丽的笑声在耳边缭绕。
……
……
早晨落雨,第一声轻雷响起耳朵时候,秋叶白就醒了。
她微微一动,便感觉身后有人在沉眠。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百里初在自己的身后,这位殿下昨夜不知道什么回来,她竟全然不知。
再一次证实武艺修为实力的差距,让秋叶白心情很有些微妙。
她叹了一口气,慢慢坐起身来,看着身边躺着的红衣美人。
百里初睡着的时候,眉宇之间的那种隐约的诡谲莫测之气便散去了许多,安静美丽似仿佛月下安静半开的优昙。
就算明知道这优昙有剧毒,秋叶白依旧不得不承认,姿容美丽之人,便是恶毒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她看着百里初睡颜发了一会儿呆,慢慢起身,扯了衣衫披在肩头,下了床朝窗边走去。
夏日清晨,天边乌云缭绕,几声低低闷闷的雷声之后,已经开始簌簌地下起了雨来。
一滴滴的密密雨滴串成了水做的帘子,将万物都隔离开,窗外凉风阵阵,消了所有的暑气,自有一股子清新的水雾之气飘散进了竹窗之内。
街上没有一个行人,一片静谧,只远处的江上还有隐约的船儿影子,远处山影子绰约,隔开密密的雨帘看了,让人似觉得在看仿佛一幅极为写意的水墨画。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想起在藏剑阁江边小楼的日子,不免有些恍惚。
直到身后忽然想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在看什么?”
那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沙哑,卷着尾音,有一种勾人的味道。
秋叶白眼神清亮起来,才发现窗外的雨水已经渐渐少了,不过只剩下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雨雾,天空不知道何时已经是一片天青色,窗外的景致也渐渐清晰起来,她淡淡地一笑:“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头的传来小女孩子脆脆的声音:“杏花,杏花,卖杏花勒……。”
那声音缭绕在一片安静的小楼之间,愈发显得悦耳而甜脆。
秋叶白一愣:“这个时节怎么会还有杏花?”
杏花是春日才有的,这都已经是苦夏,竟然还有杏花在卖?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照旧是双白一大早就送来了早点。
百里初一边让他进来,一边道:“南岸地形特殊,城外有一座极高的山,山势朝着北的高处偏冷,更有不知何处而来的寒泉,三月山上树枝仍旧挂霜雪,便是七八月的苦夏,那里仍旧是一片凉爽。”
她在桌边坐下,挑眉奇道:“那倒是个避暑的好去处,那就是说这些杏花并不是花娘雨后采摘的,而是日日采摘来卖的?”
百里初点点头:“正是。”
两人分别洗漱之后,坐下分头准备用早点。
食不言,秋叶白很快便用完了早点搁下碗筷,看向百里初,淡淡地道:“一会子我想在城里走一走。”
她在小楼‘养伤’三两日都不曾出门,无法联系宝宝,所以她必须先到城里去寻联络的信号。
百里初点点头,神色也并无异样:“也好,本宫也许久没有散散心了。”
秋叶白一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哪里是去散心,不过是要跟着她罢了。
秋叶白手上动作顿了顿,并没有拒绝地点点头:“嗯。”
就算他跟着她,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联系上宝宝他们的,藏剑阁的联系方式自有其特殊之处。
只是……百里初这张脸,他要怎么遮掩?
等着秋叶白换好了寻常的细棉布衣裳出来的时候,百里初也已经换好了一身寻常绸黑色袍子,头上戴了斗笠,黑色的轻纱从斗笠四周垂下来遮了大半身子。
秋叶白看了看他的打扮,即使已经这副简单打扮,但不能说不扎眼,她暗自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位殿下气质太过出众,越是刻意遮掩,反而越是扎眼,实在也是无法。
两人出门的时候,双白恭敬地站在门边含笑恭送:“雨后路滑,主子们小心。”
秋叶白没有看见一白,便知道他指不定又隐藏了形迹跟在他们身后。
她心中轻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和双白点点头道别之后,提着包袱与百里初一同向外走去。
南岸这里的地下排水系统颇为发达,雨后的街道上积水却不算多,所以很快街道的两边便开始摆上了不少小摊,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看着热闹的路两边,秋叶白仿佛来了兴致,一路走一路逛,不时地看看那些捏糖人的摊子,或者去瞅瞅那些卖各色小物件的摊子。
百里初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兴致勃勃地在两边热闹的小摊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兴致起来,仿佛受不住小贩的诱惑,还要掏钱买点儿小玩意。
但是他亦注意到,她买东西和看东西似都很随机,并没有特别固定的,一个扇坠子、一小瓶子劣质的茉莉头油,或者一把小小精巧的锁头,甚至咸鱼干串,或者淮南颇为有特色的一些烧琉璃小物件。
不知道是否其间别有深意。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他跟着她来,就是想看看她是怎么和她的人联系上的。
“喏。”秋叶白忽然递给他一串东西。
百里初一愣,低头看着那玩意儿——一颗颗的果串子,上面浇了一层亮晶晶的糖浆,看起来似极为好吃的模样。
但是……
他摇摇头:“脏!”
秋叶白看着他那高傲的姿态,不用撩开面纱都知道他此刻必定一脸嫌弃。
她忽然想起若是元泽,大概这个时候已经毫不客气直接把整串糖葫芦都给吞下去,然后继续把她的银袋子全部吃瘪。
她轻笑了一声,倒也不以为意,只收回手里的糖葫芦串子,自咬了一个果子去,轻喃:“不吃最好,酸酸脆脆小果子,裹了一层腻糖浆子,酸酸甜甜最是爽口。”
百里初看着她那模样,轻嗤了一声,自己从袖子里摸了个精致的袋子里出来,从里面摸了一块精致的玫瑰糕送进嘴里。
双白大人是合格的‘管家娘子’,每次出来必定给自家主子准备好最精致可口的点心。
秋叶白看着他那样子,竟有点儿小女儿赌气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起来。
而很明显,也有人和她有同样的感觉。
一道脆脆甜甜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大哥哥,你家娘子看起来好漂亮呢,给你家娘子买一只杏花罢,今早落雨之前才摘的,还带着露呢,可美了,一定最衬你家娘子。”
秋叶白一愣,转过脸去,正正对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娃娃脸儿,面上都是细细碎碎的雀斑,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袖,挎在胳膊上的花篮里躺着一丛丛带着露珠的粉色杏花。
秋叶白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百里初,好笑地对着那小姑娘温然道:“小妹妹,你方才说什么?”
小丫头笑得甜甜的,肉肉的小脸上有两个酒窝:“我说大哥哥,你给你家娘子买一支杏花罢,可新鲜了,必定很衬你家娘子的美貌呢。”
秋叶白看着沉默着的百里初,见他提着袋子的白皙手背上青筋毕露,心中顿时觉得极爽,强自忍耐下下心中大笑欲望,立刻道:“你怎么知道大哥哥的娘子很美呢,他可戴着斗笠面纱呢。”
此话一出,原本还想张口道出真相的百里初硬生生地把话噎了回去。
小姑娘没有想到这个俊美的大哥哥会这么问,平日里估摸着也是卖花的嘴甜托词,这会子有些词穷起来,便结结巴巴地道:“因为……因为……你的娘子看起来就很美啊,她走路的时候裙摆都没有动呢,我家隔壁的秀才说美人就是这样的,无一处不美。”
虽然没有露出脸,但是身段行止,那种漂亮优雅的步伐不是谁都能走出来的,还有那双手虽然看起来比面前的哥哥的手还要大,但是修长美丽,指甲像江头小铺子里卖的那些打磨过的贝壳儿一样亮白。
小姑娘说完,旁边的小贩都忍不住点头赞同,这南岸小城里虽然来往的客人极多,但是如这位俊哥儿身边的女子一样气质出众的大美人却很少见呢,看着她身边的俊哥儿虽然穿着寻常衣衫,气度却是不凡,想来是外地大户人家的小夫妻乘船经过南岸,一起携手出游。
“大哥哥,买一支罢,给你家美人娘子戴上,也就三文钱一支。”小姑娘说完,讨好地看着秋叶白。
秋叶白继续强忍着笑意,掏出了十几个铜板扔进她的篮筐里:“给我选一支。”
小卖花女瞬间惊了一下:“要不了这么多。”
她拽过百里初,同时含笑从小姑娘的花篮里选择了一支将开未开的杏花:“这是我家娘子看你嘴甜有眼光,让我给你的,拿着就是了,你说是不是,娘子?”
小姑娘似有些不安,但见秋叶白那笃定的模样,便喜形于色地连连道谢:“多谢大哥哥,您和您家娘子是善心人,定会百年好合,多福多子。”
秋叶白感觉自己拽着的人愈发地僵硬,心中愈发地爽快,便摆摆手:“托你的吉言,说不得这会子已经有一个了。”
说着她就一脸感慨伸手在百里初的小腹上抚摸,当然,她瞬间感觉到两道阴森森如刀子一样的目光直接穿透了那面纱扎在她的脸上。
那种几近实质的刀子一样的眼神让她微微瑟缩了下,但奈何秋叶白什么不厚,脸皮还是很厚的,这会子大庭广众之下,百里初绝对是不肯掀了斗笠的,他戴着那斗笠本来就是为了隔绝‘肮脏’的人群,何况这会子众目睽睽。
所以,她照旧一脸温柔地抚摸着百里初坚硬平坦的小腹,唏嘘感慨地道:“但愿这回稳稳当当的,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