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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言明:“鉴容,以你的才能,为什么非得把你放在户部呢?”
他困惑地望了望我。
我神秘地笑道:“这本来是览的意思。览说,鉴容有闯劲,做事果断。如果让他管刑部,他气盛,立法太严会得罪人;如果管兵部,等于要他和淮王作对;管吏部,还年轻,欠火候,不能服众;管工部,磨死人,又非鉴容专长;管礼部,大材小用,所以才让你去户部当尚书。王览说得果然不错,朕也没有用错你。”
鉴容抿了抿嘴唇:“臣确实不如相王。”
我回眸笑道:“你和朕一样,都是政治新手,不用和王览比。他是他,你是你。你现在装作与览面和心不和,才有机会了解淮王的内部秘密,只是有时候我和览都觉得委屈了你。”
华鉴容欣然地笑:“是把我说成周瑜吗?”
我笑着点点头,扯扯他的袖管,对他说:“现在尚书大人你可以把冰糖藕吃下去了。”
三天以后王览就回来了。荆州并没有处死多少犯人,因此民愤渐渐平息。据说王览亲自去大牢中和囚徒聊天,被引为奇谈。
他见着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有没有累着?”
“你反来问我,你看你又瘦了。”我小声说,韦娘与周围的侍女们纷纷笑着避开。
王览不动声色地把手伸给我,我一握住他温热的手掌,他就微笑着把我拉到他的怀里亲了一下。我乖乖地依偎在他的胸膛,羞得眼皮都发重了。窗外,黄莺飞跃在繁茂的花枝,好像在偷听屋内的缠绵倾诉。
“鉴容有新讯息……”我将鉴容同我说的话转告给他。他并不着急,微笑着用手帕给我抹去鼻尖上的汗水:“水来土掩,我们自有对策。”
这天夜晚我们在东宫小宴,华鉴容也在场。我和王览面对面坐在摆满菜肴的条几两面,华鉴容手持象牙折扇凭栏而坐,他穿着墨缎衣袍,袍内镂空的木槿花镶边十分精致。栏外的花园里芙蓉妖娆,浅红的新蕊像要召唤春天回来。王览还是那一身简洁宽大的雪白布衣,初升的明月在他的面前亦黯淡无光。
《女皇神慧》 第二部分第七章 高山流水(3)
王览不知道怎么了,也不开口,一双凤目含情脉脉地看着我。一阵百合花的熏香随风飘来,我都要醉了。
“嗯哼。”华鉴容轻咳一声,我们这才发现,熏香正是从华鉴容不断扇动的扇子中飘来的。
“陛下、相王,可否容许臣告退?”他谦恭地说。
王览如梦初醒:“怎么?你还没有吃菜呢。”
华鉴容笑着摇头说:“夜色太美,让人看了就饱。”他合起扇子,斜过头望着王览。
王览不理会他的阿谀,正色说:“你递过来的折子,我午后看了。”
华鉴容坐直了身子,道:“相王以为如何?就在这一两年,瓜就要熟了。”
王览只是问他:“这鱼你有没有尝过?”桌上有一大盘鲈鱼,金黄色的鱼肉上撒着细嫩的葱花。我今夜只顾着女儿心思,还是头一回留意到美味佳肴。华鉴容也不谦让,举起银筷浅尝一口——此人向来是以美食家自居的,然后轻笑说:“味道淡了。”
王览开心地笑着说:“是吗?我故意让御膳房的师傅这么做的。”看华鉴容不解地摇头,王览继续说,“鱼可是陛下的御苑饲养的。从前周文王的时代,天子御苑里的鱼属于公有,现在却很少有人可以吃到了。在周代刑法只用到三十年,因为那时候大家都把国看成‘家’。犯法的人少,可谓天下太平。今天不同,一草一木都归皇帝所有,皇权可谓达到了顶峰。野心家却冒出来那么多,为什么呢?因为在他们心里国和家完全是两回事。天子御苑的鱼只属于在皇位上的那个人,鉴容你说,为了这种尝不到的美味,会不会有人涉险求取?”
华鉴容看了我一眼,回头对王览朗声说:“既然知道有人想要抓鱼,就该先下手制止。你此次去荆州,民心是得了,然而荆州刺史有咎由自取的一面,你却过于仁慈。恐怕今后有人效尤,反而显得皇帝软弱。”
王览亲自给华鉴容斟了一杯酒,沉默良久才说:“嗯。从我当上宰相以后,只有鉴容敢对我直言。有议论我会不知吗?然而陛下还年幼,国家又处于骚动暗流之中,我们根基不足,现在若大开杀戮,说是屠灭野心家,可万一引火烧身又该如何?百年之后如果有人说我糊涂,我一个人担了,难道我会永远在执政的位置上吗?”
华鉴容反对道:“相王,何必……”
王览带着淡淡的笑容把酒杯递到唇边:“鉴容,淮王之心、朝廷党争、地方贪污和北朝威胁,哪里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这政治和烹鱼一样,浓不如淡、急不如缓,以不变制万变才是王道。”
我插言道:“览想说的,就是所谓仁者无敌吧。”
王览点头:“陛下圣明。”身边只要有第三个人,他是不会称我“慧慧”的。
华鉴容欣然把酒饮尽,爽朗地笑道:“鉴容年少浅薄,有些道理还需相王点拨。”
王览不以为然地摇头:“何来此说?你也有你的道理。比如我,心里的尺总也找不到折中点,只好退而求其次。你比我聪明,将来也许比我悟得快些。”
我走到了王览的身边,靠着他坐下来。对王览身侧的华鉴容说道:“鉴容,爱人者,人恒爱之。淮王过于取巧,反而有伤于道。你是我们的结盟者,可不要忘记。”
华鉴容眼睫微动,把手递给王览。他的手和衣,黑白分明。王览大方地握住他的手,看着这两个人的交缠手指,我心里有踏实的感动。心灵的潮水在月光下拍打着最柔软的沙堤。
星空朗照,我一时兴起,便招呼阿松:“把朕的琴拿来。”
等放好了焦尾琴,我问华鉴容:“你还记得这琴吗?”
他想也不想地说:“还是焦尾琴?”
“不错。”我高兴他还记得我所用的稀世名琴,“你用野王笛和我相和吧。”华鉴容擅长吹笛,有“笛王”之美誉。虽然他风流显贵,送他此号的人有阿谀奉承之嫌,但是说他的技艺为朝贵之冠,也是不为过的。
王览用手指关节轻敲桌面:“焦尾琴加上野王笛,我有耳福了。”
华鉴容不动,求救似的看他,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无辜的表情:“相王,我好久没有练习了,恐怕生疏出丑。”我嘻嘻偷笑,这是他的惯用手法。以前他要求我母后什么,就会这么看着母后。没想到一个在风流之都扬州花名满天飞的人,手段还那么老套。
可惜王览不是女性,而且今晚也没有平时的心软。王览躲开他的视线:“我可不管。”
华鉴容放弃挣扎,不出我所料,他一直把那笛子带在身上。此时他轻巧地取出笛子,讨我示下:“陛下,奏哪一曲好?”
我调皮地娇笑,反问王览:“相王殿下,我们听您的吩咐吧。”
王览大笑:“二位请奏一曲《出水莲》来听吧。”
《女皇神慧》 第二部分第七章 高山流水(4)
我和鉴容自幼一起练习,连彼此交换一个眼神都属多余。他的清亮笛音毫无顾忌地先起,我随后也拂动了琴弦。
天籁琴声云外笛,水光山色,天然去雕饰的出水莲花,无形中开满了每一寸空间。
一曲终结,我才和华鉴容对视一眼,又把目光一齐投向王览。他的脸不正是出水的芙蓉,清雅动人吗?
他击掌赞叹:“好!高山流水不过如此。”
“嗯。相王的酒不能白喝,菜不能白吃,这一点鉴容是最清楚的。那现在相王既然如此赞赏,要给我们什么奖赏呢?”我问。
王览难住了,他先问华鉴容:“你想要什么?”
华鉴容似乎也觉得有趣:“这个能不能以后再说?”
王览用凤眼斜睨他一眼:“可以。不过鉴容,我们是朋友,你不能过分。”他就是斜睨别人,也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
华鉴容笑出声:“自然。”
我以为王览会马上问我,可他一直等到华鉴容走了,我们坐在床上时才道:“慧慧,你还想要什么呀?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的吗?”
我钩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好奇怪,大热天里,他的皮肤竟清凉无汗。
我说:“我要你明天早上陪着我睡到我起来。”他帮我把纱衣拉好,好一会儿不理我,然后才抚摸着我的脸蛋,半真半假地说:“怎么有这样的坏宝宝?教人偷懒是不好的。”
话虽这么说,第二天早上,他还是没去上书房。
《女皇神慧》 第二部分第八章 黑云压城(1)
又是一年新绿,春燕衔泥筑新巢。转眼我就满十四岁了。
我和王览坐在上书房里办公,面前的奏折总是堆积如山。“辛苦”这种事情,旁观的人要比身在其中的人更容易明白含义。我把给太平书阁的密信写好,举目看对面书案,王览还在奋笔疾书。他写字的时候极其认真,悬腕提笔,好像提了一口气似的。
我托着腮看了他好久,就是不生厌。那个人没有抬头,嘴角却浮现出微笑。我忍不住了开口:“览,你先歇歇好吗?”
王览笑意更浓,但还是在写字。我的性子急,他却能够这么不温不火地和我对着。我像一只吃不到葡萄的小狐狸一样,马上涌出一股酸味儿,文书比我好看吗?
我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酸痛的脖子和手脚。用一支崭新的毛笔,蘸上清水,在平滑的桌面上画了一只小狐狸,再乱涂了几笔,算是葡萄架。自己欣赏着,傻傻地笑。
“这个小狐狸是谁啊?”王览的笑语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过脸不理他,才一瞬又突然回过头,猛抱住他的腰。他笑盈盈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这哪里是小狐狸,分明是一条披了狐狸皮的小白龙。”
我高兴地接口说:“唐僧师傅,阳春三月,可不可以稍减念经的功课,带徒儿出去云游云游。”因为上书房是禁地,没有别人,我还把双手合十作了个祈祷状。
王览想了想说:“好啊,只是关于刑部侍郎一职,到底用谁呢?”最近一段时间,他即使提拔小官,也必定同我商量。
我说:“当然用你的堂兄王祥。王祥在刑部做了很久,也快到而立之年了,这回就给他升上去吧,他办事不是颇为仔细吗?”王祥是王览的叔父——秘书监王琪之长子。
王览摇头:“这可不行。一方面他是臣的堂兄,做事虽没有差错,可也无功,臣家这些年过于煊赫,应该压一压,不然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行事;另一方面,刑部曹尚书年迈,侍郎名为副手,行的却是实务。王祥保守懦弱,用他不合适。”
我不便说话,王览用人,对自家要求格外苛刻。我哪里不知,他是在防范外戚专权的局面。此外,淮王和他无形对峙,他也不想给对方落以口实。
“此事再议吧。”我道,“然而也不能因为出了你,王家子弟就总是失去机会,王家到底是第一等的门第。我朝选材向来是士族为先,老人们的才能多半也是时间磨炼出来的。”
他静静地听着,忽然说:“王祥的夫人似乎要生第三胎了,我要送点别致的礼物。”说到这个又是一桩奇事,王览有宰相和亲王的双倍俸禄,还享有专门给皇后的汤沐费,然而此人对自己节俭出奇,对别人倒乐得大方。人家的好日子,他一个也不会忘记。
王祥的夫人,我和王览初婚时候就见过。我的脸上发烫,拉住王览:“我问你句话,我们……”
大白天他脸上也发烧,虽然是日理万机的执政人物,但王览对于此类话题还是和少年时代一样腼腆。
“我不急。你自己就是一个宝宝呢。”他温柔地说,眼睛里波光荡漾。
我尚不知该如何反应,他便已笑着问我:“小龙刚才说要出去玩,不知准备腾云驾雾到哪里一游?”
我这才吃吃地笑着说:“我们到孔雀的园子去玩吧。事先不告诉他,进去保管吓他一跳。”实际上我早就想去华鉴容的园子看看,微服私访虽有恶作剧的意味,但华鉴容也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物。
阳春烟景,莺歌燕舞,花月正春风。我把长发盘成涡状,外罩纱帽,身穿男孩的白衫白靴,和王览一起到了华鉴容的家,身后只跟着小太监陆凯。因为上书房里面有密件,我们将心腹杨卫辰留在上书房,让他守候在里面一直到书信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