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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要他借出一些粮食。老东山本来不予理会,但是转念一想,好几年前的地瓜干再不用,就变坏不能吃了。他原来打算用它喂猪,可要是现在借出去,秋天别人还新的,倒是很合算。另外还有几百斤因为价钱不高而没卖出去的陈玉米,不吃也要发糠。为此,他就答应了。然而,今早上他出去拾了一趟粪,回来就变了卦。淑娴问他为什么,他只是说不自愿。这是王镯子使的坏。她在村头上告诉老东山,听人说前线很吃紧,国民党不久就要过来了。老东山对王镯子的话是不轻易相信的。上次她说参军是去苏联就是假的,但对国民党是不是能打过来,他在心中早有顾虑;加上外甥女这一说,他就又采取以防万一的做法。老东山心想,反正是自愿的事,何必去多管?就老老实实留着自己的陈旧东西吧,不去贪心秋天别人还新的了。老东山拿定了主意,根本听不进江水山的大道理。他心里不慌不忙,稳重自若:反正是要自愿。
见中农们不动了,江水山接上说:“人民政府哪次说过谎?到秋天一定还。借条上都给你们盖政府的大印,政府保证有借有还。”
老东山哼了声说:“有它保险吗?”
“保险!”水山响亮地回答。
“怕只怕,到秋天借条就不好使了!”
“你说什么?”水山的眉毛扬了起来。
孙守财赞同老东山说:“我也是这个意思,谁敢担保中央军打不进来……”
“混蛋!”江水山咆哮起来,脸色发青,抢上去抓住老东山胸前的衣襟。他马上又松开手,去抓手枪柄,“你们这些反……”
“江水山!我是中农!”老东山的眼睛大瞪,后脑勺的小辫子在颤抖,紧张地呼喊道。
江水山抽枪的手突然停住,他身子晃了一下,依在墙上,急促地喘息过一会,他平静一些,愤怒地斥道:“富裕中农,你们这些守财奴!害怕变天呀!妈的,都和你们几个家伙一样,不用说国民党反动派早来啦,日本鬼子也早把中国吞了!呸,我们中国不都是你们!我们的人多得很!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家伙放明白点,只有跟着共产党才有出路!我们的大印不保险?岂有此理!过不了多少天,人民政府的印在全中国都管用!一句话,你们到底借不借粮?”
“我不自愿!”老东山把手一摆,转身向屋里走。其余三位朝大门迈步。
江水山怒喝一声:“站住!”
四位老中农又整齐地立住。
老东山扭着脖子,恼怒地质问:“江水山!你要干什么?”“我要借粮!”江水山走上前。
“共产党可不许强迫!”老东山警告道。
江水山嘴唇发乌,怒焰炙烧着心胸,咬着牙说:“共产党不强迫好人,对反动派还动枪杆子!”
“我是反动派?”老东山进攻了。
“我们是中农!”其余三位象是在合唱,异口同声。“我才没动枪。”江水山摸了一下腰间的手枪,“明白告诉你们,不答应借粮,这个会就一直开下去,永远不散!”富裕中农们面面相觑。老东山抗议道:“江水山,你犯法!”“我们要告你的状!”其余三位又应和着。
“有什么罪我江水山担当,粮食非借不可!”江水山断然地回答。
新子跑进来,说村长叫水山有事。
富裕中农们舒了口气,这下可解围了。
但是,民兵队长更加严厉的措施又下来了。江水山大声地说:“限你们在晌饭之前想好,不然,派民兵到你们每家去检查。”
“啊!”老东山和三位老中农都大惊失色地叫起来。
新子拍了一下大枪,说:“我在这守着他们吧?”“不用守,看他们谁敢违抗政府的法令!走!”江水山带着新子,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天哪,我的命啊!”老太婆嚎起来,见江水山走远,她愤恨地诅咒道,“伤天良的江水山!怪不得老天爷叫你缺只胳膊,你这末狠心折腾人,叫你有媳妇生出孩子也少只胳膊!”老东山忿忿地说:“生孩子?他那样的东西,谁给他个媳妇!”
“东山哥,”孙守财向老东山祈求道,“你带个头,我们就是不借,谅他江水山也不敢强迫。”
“敢,他敢!”老东山无可奈何地悲愤地说,“政府,法令……”他冲着墙外的菜园方向太声吼道:“儒修家的!找你男人回来,找淑娴……”
孙守财、老头子、老太婆一齐关注地询问:“你要怎么着?”“借,借粮!”
江水山来到学校,春玲兴奋地告诉他:“水山哥,发现蒋殿人的鬼啦!”
“啊!”水山警惕起来。
“你再说一遍吧,大爷。”春玲对旁边的冷元说。“是这末回事。”曹冷元说道,“我在蒋殿人家扛了大半辈子活,还不知道他的底细吗?他打的粮食是卖得多,可剩下的也不少。我听你们的吩咐,老留这上面的心。方才我下地回来,走在蒋殿人南场上,见一大堆鸡在草垛那吃得正欢。我寻思:怪呀!那垛草有年岁了,哪来的粮米?走过去一看,草边上撒了不少麦粒。我用手向里一扒,那些草有人才动过,越往里麦粒越多。那草捆子都是虚掩的,不用费力人就进得去。我寻思不好随便动,就把麦粒拣了些,又重新把草捆放好。你们看,这不是陈麦粒是什么?”
江水山看着老人手里的麦粒,气愤地说:“这老滑头,鬼把戏真刁!”
“水山,咱们去草垛里扒吧!”江合提议道。
民兵队长摇摇头:“不,这末办便宜了反动派!他一定不止这一个洞。”他拍了下手枪,“老混蛋,这次再叫你嘴硬!村长在这收粮分粮;青妇队长!走,咱们去和蒋殿人理论。”
江水山和春玲走后不久,那四家富裕中农,先后挑着粮食、地瓜干找来了。他们有的搬了几趟,四家总共借出一千五百多斤粮食,三千多斤地瓜干子。
江合惊喜异常,心里赞道:“到底是穿过军装的人,水山真有两下子!”他很客气地给他们一一打了收据。
老东山领着大儿子儒修,孙守财和弟弟两个,都一句话没说,接过收条扭着脖子就走。
那老头子迟疑着;老太婆胆怯地问:“村长,还去俺家检查吗?”
“检查什么?”江合有些奇怪。
老太婆还想唠叨几句,见老头子转身走了,她也慌忙领着儿子走回家去。
“找几个民兵。”江水山走到街口,停住了脚步。“水山哥,要动武吗?”春玲一惊。
“说不定。”江水山皱起眉,“蒋殿人是笑面虎,光软的不行,必要时要动武。刚才对那几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没出上气,遇到反动派捣乱,可不客气!”
春玲觉得有理,就跑着叫人去了。
村里的青年民兵早就不多了,有几个又跟着指导员出发了,年岁大点的下地还没回来吃午饭。春玲把夜盲的新子和玉珊姑娘找了来。
“都武装起来!”江水山吩咐道,“到时一切听我的命令。”
新子背着大枪,把手榴弹给了玉珊一个。春玲回家把父亲的大枪背上肩。他们走到半路,碰到扛着锄头背着野菜篓的明轩和明生。
“真棒,人民的武装!”明轩赞叹道,“玲姐,你们上哪去?”
“有点事。你俩快回家吧,饭在锅里。”春玲吩咐道。明生瞪着眼睛看一霎,说:“不对,姐你哄人。你要去当兵,我也去!”
“哪里去当兵?”春玲笑着,“是去工作。”
“水山哥,你说?”明生望着江水山。
“打反动派。”
“上战场?”明生追一句。
“是啊。”
明生放下野菜篓子,拉着春玲的胳膊,着急地说:“姐,你去,我也去!领着我……”
“哎呀,看你急的!”春玲安慰他,“不是上前方。”“不,水山哥不哄人。姐,你走了,丢我在家,我不干!我也去打反动派!”明生急哭了。
“嗳呀,明生!离姐就不活了?你可真有出息!”玉珊笑着说,“俺们是去向地主算账呀,傻孩子!再哭我不要你当广播员啦!”
“你还不知道水山哥的脾气?他不是管什么工作都叫打反动派吗?”春玲看一眼水山。
“对啦!”明生含着泪笑了,“玉珊姐,我不哭,没哭,还要我吧!要我,啊?”
“真不害羞,一时哭一时笑,咱可不敢要你。”尖嘴闺女逗弄他,“到时广播着胜利消息,你哇一声哭了可不糟啦!”“姐,你给求个情!”明生求助。
“好,你玉珊姐要你,一准要。”春玲说,“你们回家吃饭吧,干一上午活,肚子叫啦!”
“没叫,姐!你听听。”明生挺着肚子。
“我听到啦,刚叫过。”春玲把菜篓给他往胳膊上套好,“快回家吧!”
“那好,我送回菜再来。”明生飞快地跑了。
弟弟刚走,哥哥又上来了。明轩把锄头和枪一样贴身竖着,朝水山大声喊道:“报告队长!儿童团长能参加战斗吗?”江水山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赞叹道:“好小伙子,够劲!回家武装起来,目标,地主蒋殿人家!”
“是!”明轩向后转,箭一般地奔出去。
这弟兄俩可够快的,江水山他们刚进蒋殿人的胡同口,他们已喘吁吁地赶上来了。
明轩扛着红缨枪。明生跑到就嚷:“姐,你们都有枪,我呢?”他张开两只空手。
新子掏出颗手榴弹给他。春玲忙说:“这可不能闹着玩……”可是仔细一看,她就放了心。
明生兴奋地接过手榴弹,又晃着叫道:“怎么这手榴弹这末轻呀?哎,和玉珊姐的也不一样。”
“你小,重的扔不远。你那个打起来,比我的还响。”尖嘴闺女毕竟会说话。
明生把线绳裤腰带解下来束在外面腰上,将练习用的木头手榴弹学着水山别手枪的样子插在身前。他一手抓着手榴弹的柄,一手提着裤子,雄赳赳地跟在人们的最后头。蒋殿人闻声抬起头,望着进来的武装人员一时呆住了,但很快以满脸笑纹掩盖了惊惧的神色。他客气而亲热地招呼道:“啊,水山来啦!还有青妇队长……快进屋坐吧!”
江水山跨过门槛,春玲几个堵住门口。水山扫了蒋殿人一眼,说:“我们来有公事。”
“啊,干儿子,真希罕哪!水山,有事坐下说吧!”蒋殿人的胖老婆从里间迎出来,“水山哪,你妈好吗?唉,这些天也没去看看老妹子,真想啊!”
胖老婆话音刚落,蒋殿人立刻接上道:“是啊,水山他妈的身子,就为水山他爹的死闹坏的。唉,那年月闹革命,真是把头揣在怀里。我和水山爹遭的那个风险,如今想起还寒心。”
“谁说的不是……”“这些还是留下再说吧!”江水山打断胖老婆的话。他镇定地说:“你们是地主,政府的法令也该知道。来干脆的吧,把埋伏下的所有财物、粮食交出来!”蒋殿人一愣,大惊失色地说:“水山哪,这可是笑话!我干过革命,以奉公守法为本分,我的所有家当不都在上次交公了吗?”
“真的都交了吗?”春玲盯着他。
“我长这末大,不知瞎话怎么说的。”蒋殿人沉着而老实地垂手弯腰,“在清算的时候,你们不是屋里屋外都搜了吗?”春玲抢上一步,大声质问:“我问你,蒋殿人!你南场上那个草垛有多少年啦,怎么会有麦粒的?”
蒋殿人浑身一震,急忙回驳:“这是哪有的事?”“有人看到啦!”新子说。
“谁撒这个谎啊!”胖老婆喊道,“那可丧天良啊!”“要把麦子给你们看看吗?”春玲追逼一句。
蒋殿人摇头:“麦子有的是。你们能指出人来吗?”他是探测虚实。
“冷元大爷亲眼见的!”玉珊的嗓子又尖又响。胖老婆张了几张嘴,忽然抹着鼻涕叫道,“嗳哟哟,冷元大兄弟!你在俺们家这多年,可没亏待你呀!你一个人干活,俺养着你全家。你不感恩倒也罢了,何苦恩将仇报,坑害好人呀!”
“呸!”春玲气得啐了一口,脸儿透红,“我大爷的腰都叫你们压弯了,血叫你们吸干了!你还有臊脸瞎喳喳!我问你,你们吃的喝的穿的戴的住的盖的,都是哪来的?啊!”“说,你这地主婆!”明生赶紧跟上来。
蒋殿人在紧张地考虑着对策,苦思退兵之计。听到春玲这一说,他怕把给他当过三十年长工的曹冷元找来。这样一来将把事态闹大,象去年土地改革一样,形成对他的控诉会。他猜测江水山领着两个闺女一个“瞎子”和两个毛孩子,冒冒失失闯进来,无非是借着兴许是他昨夜急着躲避巡夜的民兵撒在草垛边上的麦粒,想诈他一下。于是,他平心静气地说:“民兵队长,青妇队长!不要去追究那些啦。我蒋殿人要真窝藏粮食不交公,那真不是人。你们要不信,看看我家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