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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成他们飞跑去了。曹振德举着大枪喊道:“大伙注意!敌人窝在山庵里。有枪的来十几个,跟我走。其余的人跟孙树经从这向山庵上包抄。别害怕没枪,听到我们那里打响,你们就喊杀,吓也把还乡团吓昏啦!”
男女群众各人举起手中的红缨枪、大刀片、铁锨、铁叉、棍子、镰刀、斧头、扁担……种种样式的武器,跟着青救会长孙树经向山庵方向冲去。
曹振德率领十几个人的小队伍,飞快地向另一条路走去……
山庵这里,被枪声惊醒了的还乡团匪徒们,一个个慌张地跑到院子里。汪化堂满不在乎地说:“不要紧,那黄毛丫头跑不掉,一会就抓回来啦!”
孙承祖却掏出了手枪,说:“舅!曹振德他们不会不搜山,枪一响要暴露目标,快向西面山里撤吧!”
“好吧,走!”汪化堂下了命令。
还乡团们出了山庵,顺着斜谷,向西北的山顶上爬。他们正走在一条沟沿上,忽听左上方一阵石滚草响。突然一声断喝:“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匪徒们大惊,一时愣住。发现沟对岸的草丛中,埋伏着人,为首的一个向他们发出了警告。匪徒们慌作一团,掉头向回跑……
“不要跑!是土八路……”孙承祖喊着,开了枪。“谁跑我毙了谁!”汪化堂大吼道。
还乡团们定住神,各找地方伏倒,开枪还击。
埋伏的人是曹振德他们。振德断定敌人听到枪声会转移,而要撤一定是向西面山里去。故此,他带民兵抢到山庵通西山的必经之处;如果敌人仍在山庵,从这里向那里打也有利……
民兵们还击敌人。但还乡团是自动武器,枪弹密集,民兵的大枪压不过他们。振德知道敌人不敢恋战,想打退他们就逃走。他叫半数民兵在这里打,自己带着七个人,顺着深草向山巅上爬去……
孙承祖建议他舅汪化堂领人在这里顶着打,他带一些人迂回到民兵的背后。汪化堂应允。实际上,孙承祖见势不妙,打下去会招来更多搜山的民兵,就领人冲进松林,向西逃命。
那王镯子吓得身如筛糠,哭着紧跟在丈夫的屁股后头。孙承祖他们刚钻出松树林,“啪”一声,一个还乡团分子应声倒地。孙承祖一惊,曹振德他们出现在左上方,相距只有二十几步了。
“快打!”孙承祖喊着,向曹振德他们扫了一梭子弹,扯王镯子一把,拼命向西跑。
匪徒们各人顾各人,一跑就乱了。
“追!不让一个坏蛋漏网!”曹振德喊着,向孙承祖追去。“杀啊——”
“抓活的啊——”
民兵们叫着,向落荒逃命的敌人追去。
此时,天色大亮。山上山下,山里山外,一片杀敌的声浪,不断的枪声。山峦抖动着,回响着,宛如汹涌澎湃的海潮声。
曹振德看得清,分得明,前面跑的敌人是孙承祖和王镯子。这个回村进行了一系列破坏活动的凶恶的特务分子,怎么能不使指导员两眼发红,恨之入骨呢!他一边打枪,一边追赶。
孙承祖知道追来的是曹振德。这个他暗斗不过又抓杀不成的死对头,他怎能不恨不怕!孙承祖使出平生本事,一边还击,一边逃命。王镯子可谓狗急跳墙,不知哪来的邪劲儿,连滚带爬,紧跟着不放。
孙承祖逃上了山顶,依在岩石后面,喘息着,手枪向曹振德的来路瞄准。王镯子面如土色,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他身边,说:“我,我跑不动啦……不行啦……咱假投降,判徒刑,等国军来……”
“梦话!”孙承祖喝道,“快,前面跑!”
“我,跟着你,一块跑……”
“先跑你的……”孙承祖把媳妇推了出去。
曹振德追上山顶,只有王镯子在跑,不见了孙承祖。他刚想追过去,但灵机一动,立刻闪身到大松树后面。几乎是同时,砰一声,一颗子弹从振德耳边扫过去。他掏出手榴弹,将弦扣套上无名指……孙承祖见以妻子为饵引诱对手挨枪未成,就又向西奔,赶上了王镯子。突然,一颗手榴弹冒着白烟,飞到他脚前。孙承祖即忙跃过去,王镯子却被炸倒了。她鬼哭狼嚎地叫唤:“亲人哪,救我呀……还有孩子啊……我完啦……”孙承祖头也不回,只顾向前窜。
曹振德又连打两枪,都未命中敌人。一来,他用的大枪,追赶中射击不得力,二来他视力不济,加之孙承祖年轻力壮,闪躲有方,瞄不准。振德激怒起来,不再射击,一面防备着敌人的枪弹,一面全力以赴,穷追顽敌。他要瞅准时机,猛扑敌人身上,将他扭住……这时,孙承祖回身开枪,被石头绊倒了。曹振德急冲上来。但孙承祖翻身滚到大石头后面,手起枪响。曹振德又闪身树后,端枪开火。
一个卧在石头后,一个影在树干旁,两人相距十几步远,枪对枪地对峙着,谁也打不中谁。孙承祖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姓曹的!你不要白费力气,你奈何不得老子。我知道你子弹不会多,再追下去,我叫你去见阎王爷!我姓孙的不好惹,暗里没斗过你们,这回明的来,你输定啦!”
“你个万刀不赦的兔崽子!暗斗你败啦,明来你也胜不了!”曹振德愤怒地说,“我子弹是不多,不过对付你这样的孬种,没枪也行!”
孙承祖打了一枪,跳起来就跑。
曹振德稳稳地瞄准,刚要勾扳机,忽见孙承祖站住,朝前开了一枪,拐弯向南跑。振德随即紧追过去。突然响起一声喊叫:“大叔!闪开……”
曹振德一看,一位军人从松林间勇猛地冲出来,他左面的空袖筒被风吹向身后,而那有力的右肩一抬,驳壳枪喷出一串子弹。
“水山!”振德激动地叫道。
孙承祖一头栽到树身上。他又扭过灰白的脸,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朝曹振德和江水山踉跄了两步,握手枪的手抬了抬,枪无力地落到地上。他那被灼热的子弹穿透心窝的流着污血的躯壳,不甘心地倒下去了。
江水山用手枪点着孙承祖的尸首,深恶痛绝地说:“这个恶贯满盈的反动派,总算得到应有的下场!”
“不投降的反革命,只有死路一条!”曹振德接上道。
此时,随江水山去转运伤员的青妇队员、年轻的妇救会员们,都拿着扁担、拆散的担架杆子、绳子赶来了。那桂花,紧紧端着公爹曹冷元留下的桑木扁担,显得挺精神。曹振德向大家说明了敌情,领大家回过头搜山。行进中,他问水山,他们怎么赶来的。江水山说,担架队将伤员送进医院,连夜往村里赶。当他们走到北河时,听到山里有枪声。民兵队长估计是发现了敌人,就率领女民兵抄小路插上山。江水山分析,敌人要逃一定是向西面深山里跑,因此就从西面山梁截过来……
指导员又问担架队的情况。水山告诉他,春玲如何提前回来的……淑娴为救桥伤了身子,由玉珊陪伴,留在医院医治;伤不重,三四天就可回来。
枪声完全停息了。这股以汪化堂和孙承祖为首的窜进解放区腹地的还乡团武装,被当地的人民群众迅速地全部消灭光了。逃亡又回来复仇倒算的地主恶霸反革命分子们,就是如此地“还”了“乡”。
曹振德和一大群人来到一座山头,都站了下来。每双眼睛都大张着,一齐向对面山巅瞩望。
山巅上,那崇高巍峨的山巅上,成熟了的山草、灌木叶,苍劲的松树,在曙光中闪着光辉。春玲的头高昂着,晨风拂动着她的柔发。她注视着远方的东流的黄垒河,一望无垠的山川。姑娘那白粗布衬衫的碎片,血迹斑斑,微微地掀动着。她双臂把弟弟托在胸前。明生的胳膊向下垂着,脸向上仰着,象是在紧望着他那爱看的姐姐的脸。
人们呼喊着,齐奔上山巅,将春玲团团围住。一见她怀里的明生,都惊呆了,啜泣声一阵又一阵地响起来,一会就罩住了黑鸦鸦的人群。
曹振德的热泪冲刷着他那胡茬杂芜的粗糙的脸面,从女儿怀里接过他那还差二十二天过十岁生日的小儿子的血体,紧紧地抱着,看着……明轩扑到春玲的怀里,大哭起来……春梅紧握着小弟明生冰凉的小手,握着,长时间地握着,以至把明生那要僵硬的小手,都烘热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西方,天地接连的地方,响起春雷般的炮声。
抽泣着的人们都纷纷抬起头。
这时,被武工队员和民兵押着的汪化堂等俘虏,也一个个伸长脖子,竖起耳朵。汪化堂狂声叫道:“你们听吧,我们国军的大炮!你们穷小子兴旺不几天啦……”
“呸!你这条恶狗!”
“我们兴旺一天,也饶不了你们!”
“蒋该死一起来吧,解放区有地方埋你们!”
人们怒吼着,好些人冲到汪化堂跟前。
春玲从人们的孔隙中走过来。她一步步向汪化堂走去,两眼射出利剑般的光芒,逼视着还乡团头子。
江水山抽出手枪,向大腿上一擦——扳开机头,对准汪化堂……但他又收回了枪,把它塞进春玲手里。人们爆发了吼声:
“打!春玲!”
“向反动派开火!”
“上级批准吧,杀死铁杆反革命!”
春玲紧握手枪,看着区委书记。
春梅头一点:“人民政府批准,处死反革命首犯汪化堂!”春玲咬紧牙,勾动了扳机。
“砰!砰!”两颗子弹,射进汪化堂的肺腑。老匪徒惨叫着跌进深山。
春玲回到父亲身边,扶住他的肩头,深切地说:“爹,俺兄弟生前说,别为他难受……他,真是爹妈的好孩子……”曹振德吞了口流进嘴角的苦涩泪水,抬起头,向春梅说:“教导员!把好消息告诉大家吧!”
“乡亲们!”曹春梅振臂高喊,“夜里接到上级的通知,咱们人民解放军,开始向反动派大反攻啦!要把进犯解放区的敌人全部消灭干净!一直打到南京去,解放全中国……”
狂欢的呼喊声,暴风雨般的鼓掌声,淹没了区委书记的话。
轰隆隆的炮声不断从西方传来,越来越密集、激烈。曹振德对躺在他怀里的小儿子的遗体激动地呼唤道:“明生!爹的好孩子,党的好孩子!你听到吗?解放大军的炮声响啦!向反动派大反攻啦!孩子,等你坟头上的迎春花开了,就把全国解放的春天迎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