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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人流,自嘲道,“我爱我爸,我爸死了,我爱我妈,我妈也死了,现在就连我恨的人也快要死了。”
“别这样想,人生无常,生死有命,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看着我,“你知道人生最可怕的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所以心里害怕的都不一样。有的人追求金钱,所以他们害怕失去金钱,有的人追求自由,所以他们害怕失去自由,有的人追求爱情,所以他们害怕失去爱情。”
“你呢?你最害怕什么?”
“我?”我故意缓和一下窒息的气氛,“我最害怕女人在事后跟我说她还要。”
她忍不住笑了笑,“像昨天晚上那样?”
我点了点头,“你昨天晚上好恐怖。”
“哎!”她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我的目标都是想赚很多的钱,然后成立一个公司把孙继年的生意打倒。但现在……”
她的想法未免太幼稚了,做妈咪一年混个一百几十万不是问题,但想要跟孙继年比财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他十几年打下的基础,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打倒?
“你不觉得做人没有目标才是最可怕的吗?”她问,“我现在连目标都将要失去了!他死了,我跟谁斗?”
我开始有点明白她昨天晚上为什么会那么疯狂了,那种歇斯底里的发泄,其实是源自她内心的严重失衡,她一直奋斗的目标忽然之间失去了意义,就像全力出拳却打在空处一样,那种压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为什么一定要斗呢?”我直视着她,“斗来斗去,到最后只不过是在跟自己作对罢了,你有空认真思考一下,这么多年来,你以为自己是在跟孙继年斗,其实你只是跟自己斗而已,你的宽容斗不过你的仇恨,所以现在你才会这样。”
我的话说得很重,却不无道理,谢晶哼了一声,“大道理谁都会说,你自己呢?你又如何?”
我顿时哑然,道理我懂,但我又何尝不是在斗,在职场中,不斗就只有死路一条。
的士在一个住宅小区前停下。
谢晶指了指前面的公寓,“那一栋,十八楼。”
这个小区的绿化还可以,公寓前面不但有大片的草坪,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湖边的凉亭边上,几个小孩子正在打闹着。
“以前,我经常会独自在这个湖边呆坐,没有人陪我,自己一呆就是半天。”她走进凉亭,“就是这里,这个石凳,你弯腰看看石凳的底面。”
我俯身艰难的转头才能看到石凳的底面用黑漆涂着歪歪斜斜的两个大字,“谢晶。”
“这个亭子是我看着建起来的。我喜欢这里,就偷了油漆工的笔在这儿写了两个字。”她的脸上有了微笑,显然在回忆着当年的童趣。
“人都是这样,年龄越大,快乐越少。”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感慨。
“那时候,我妈偶尔也会陪我来这里玩。”她跳上石凳站了一会儿,跳下来拉住我的手,“上去吧,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什么?”
“我听你的话回来吃饭,是为了让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他的十万块而已!”她哼了一声,“别以为我是在可怜他!”
哎!女人!她答应我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发现那张支票吧?
四十一
在孙继年的家门口徘徊了几分钟之后,还是由我按了门铃。门铃一响,门几乎马上就开了,孙继年的身子从门后挪了出来,他仿佛是一直在门后等待着铃响,就连抓在门把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谢晶看着孙继年,神色有点木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几年没踏进这个家门,或许这一切对她来说已经完全陌生。
孙继年蠕动着嘴唇,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晶晶,你回来了。”
“我……我来看看我妈。”谢晶低着头。
场面有点尴尬,我连忙提醒孙继年:“还是进去再说吧。”
“对对对!进来再说,进来再说!”孙继年一边说一边把我们往屋里让。
有钱人家的房子就是不同,大厅最少六十平米,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设计师设计的室内装潢,整体感十分好,全西式家具,阳台的落地窗旁边还有个精巧的家庭小酒吧。
“小姐回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从厨房里转出来,穿着白衣服蓝裤子,一看就知道是钟点工或佣人。谢晶几年不回家,她居然还能叫得出名字,可见她呆在孙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妈。”谢晶叫了她一声。那张妈迭迭点头,擦着眼角,连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来,让张妈好好看看你!”
那张妈像救星一样出现之后,孙继年和我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谢晶跟张妈进厨房叙旧,孙继年则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张妈是我家的工人,以前我跟若如忙工作的时候,谢晶就由她来照顾。”
难怪她看见谢晶会这么激动,我点了点头,“幸好有她。”
孙继年强笑道:“幸好有你。”
有人追求爱情,所以他们害怕失去爱情(2) 这大房子就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在住,也怪冷清的,不知道孙继年跟张妈会不会超越主仆关系,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是男人都不会对张妈这种年龄的女人感兴趣,更何况是孙继年这样的男人?有钱,想要什么样的美女不行?
尽管有我跟张妈在场,但谢晶跟孙继年之间始终都没什么话说。孙继年也算是痴情了,一直把若如的骨灰盒跟灵位放在自己的卧室,于是张妈跟谢晶便把三牲祭品都搬到孙继年的卧室摆好,大家轮流上香敬酒,谢晶还拿了一小瓶香水出来喷在骨灰盒上。从照片上看,若如确实是个绝色美女,难怪她能生出谢晶这样的尤物,既然来了,我也烧了三炷香敬在香坛里。
一切手续完毕之后,大家才回到客厅,张妈去张罗晚饭,谢晶又想跟进厨房,却被我一手抓住,她瞪了我一眼微微用力甩了一下没甩开,只好乖乖的跟我到沙发上坐下。既然来了,又何必那么生疏呢,就算她跟张妈进厨房,吃饭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要跟孙继年同桌!
孙继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尽是感激之色,他拿出烟来给了我一根,犹豫了一下,又把烟盒向谢晶递去,谢晶也不客气,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孙继年马上打着了火机,我见他想帮谢晶点烟,心里忽然就有点发火,他的火机还没凑到谢晶跟前就被我顺手拿了过来,“我们自己来就行了。”说完,我打着了火机,先帮孙继年把烟点燃,然后再点着了自己的,接着就把火机递给了谢晶。
这种情况下,没有理由让父亲给女儿点烟!我虽然不说,但我想他们都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谢晶接过火机点燃了香烟,深吸了几口,也没说话。
“你的房间,我一直没有动过。”孙继年的声音显得有点深沉,场面再尴尬也还是要打开的,“张妈每天都在为你打扫。”
“是吗?我去看看。”谢晶说着就想站起来,却被我一把拉住,只得又坐了下来。
孙继年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恨我。”
谢晶吸着烟,沉吟了良久才摇了摇头说:“今天是妈的忌日,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不谈也好。”孙继年说,“你知道妈妈希望你幸福快乐,你觉得开心,就行了。”
这个大厅的采光和通风效果都很好,空气流通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我总觉得呼吸不太顺畅,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似的。幸好在这时,张妈已经张罗好饭菜,在饭厅叫道:“大家可以过来吃饭了。”
张妈虽然是保姆,但由于在孙家呆的时间长了,平时也都同桌吃饭,四个人围着一桌酒菜,都是她的手艺。
孙继年对张妈道:“难得今天我们家又有了四个人吃饭,我要一醉方休,把那瓶五粮液拿来!”
入席的时候,我跟张妈刻意安排谢晶坐在孙继年的身边,见张妈拿了酒来,谢晶忽然对孙继年道:“我陪你喝。”
我在桌下踢了谢晶一脚,提醒她别太过分,她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给自己和孙继年的酒杯都倒满了酒,孙继年看了看我,“唐经理,你也喝点。”
喝就喝吧,既然来了,喝又何妨!
张妈看了谢晶一眼,关心地说:“孙先生身体不好,还是少喝一点吧。”看来她还不知道孙继年在夜总会里的豪放。
孙继年却大声道:“喝!今天一定要喝,要喝痛快!”
“那就喝吧!”谢晶举杯同时敬我跟孙继年,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态,既然酒已在手,她要敬酒我当然喝!孙继年喝得更痛快,一口就把杯里的酒给干掉了。
这父女俩都是怪物,进门的时候像贴错门神似的,脸色都难看得很,但几杯酒下肚子之后居然就有了话题。
但大家仿佛都有默契,绝口不提伤心之事。聊的都是一些日常见闻,比如哪里撞车、哪里有外星人侵略地球、哪里有个神童七岁就出版了小说、扫帚星它娘亲就是哈雷彗星等等,越聊越开心,越聊越过瘾。孙继年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正常起来,“几年来!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
谢晶喝着酒,脸上也有了红晕,“如果几年前我们就能这样喝酒,该有多好啊!”
他们俩是主角,我跟张妈只是配角,他们聊天喝酒,我们就旁听陪酒。这父女俩越喝越开心,竟大有一笑泯恩仇的趋势。我想这会不会是因为谢晶知道孙继年身患绝症而起了恻隐之心呢?
“你妈看到我们一起喝酒,肯定会很开心。”孙继年摇着酒杯,又是一口焖。
“嗯!我想也是!”谢晶附和着,也是一口干掉杯中的酒。
孙继年哈哈大笑,拍了拍谢晶的肩膀,“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爸爸?”
谢晶举着酒杯的手一抖,咬了咬嘴唇,“爸爸!”
孙继年高兴的举杯道:“来来来,我们都干了这杯,庆祝我做爸爸了!”
我跟张妈都举起了杯子,望向张妈的时候,发现她的眼角竟已有了泪水。这一刻,我忽然有一种心酸的感觉,我忽然感觉到孙继年的悲哀,谢晶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叫爸爸的话,也不会等到今天才叫了!难道真的是孙继年的绝症化解了她的仇恨?还是为了安慰她妈妈的在天之灵?又或许是她根本就喝多了!
有人追求爱情,所以他们害怕失去爱情(3) 我的手机有短信息,是采宁发来的,“我已回来,你在哪里?”
我当然不能跟采宁说我在谢晶家里。想了一下,便回了个信息,“我在外面有点事,你回家洗干净了等我。”
这边孙继年跟谢晶还在喝酒,他一连喝了两大杯,又对谢晶道:“几年来我就今天最高兴,能不能再叫我一声?”
“当然能!”谢晶仿佛也在寻找做女儿的感觉,又叫了一声,“爸爸!”
“好!乖女儿!”孙继年又举起了酒杯,“喝!”他今天很兴奋,光是站起来敬酒就有好几回。
但这一次不同,他确实是站起来了,手也伸出来了,但是这个“喝”字却只说了一半,尾音忽然就断掉了。
我们都举起了酒杯,却发现他没有任何动作,然后就看到他的身子慢慢地放软,趴倒在桌子上。
我伸手过去扶他,他竟没有任何反应。
张妈摇了孙继年两下,“孙先生!孙先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谢晶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我低喝一声:“快打120急救电话!”
四十二
医生在全力抢救孙继年,我跟谢晶、张妈则在急症室外等候消息。谢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张妈却已经开始流泪了。
我这辈子都害怕看见别人流泪,而且特别怕看见女人流泪,但最怕最怕的还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流眼泪。因为我实在不是一个懂得安慰别人的男人,看见女人流泪我会莫名其妙的心烦。一切都有因果,没什么好哭的。
俩个女的抱成一团,我则在一旁猜测着谢晶的心态,她为什么要跟孙继年拼酒?为什么愿意叫他爸爸?我不觉得谢晶已经原谅了孙继年,孙继年忽然倒下,张妈作为佣人都已经哭哭啼啼了,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看到谢晶有什么悲伤,她的眼泪忽然就变得值钱起来,我想如果孙继年真的就这样去世了,估计她也不会有什么悲伤。总觉得今天的她跟平时好像不太一样,她到底在想什么?
采宁又打电话来,“老公,你在哪里?怎么半天不回信息?”
我这才想起刚才来医院的路上采宁发过来的几条信息我还没回,犹豫了一下便说:“在医院,有个朋友的父亲忽然得了急症,我在陪她。”
“哦!那你忙完之后就早点回来吧!”
“我还要去上班呢!下班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