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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上帝你没这么做。”赛蒙望着妮珂,报以歉意的微笑。“他到底要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
“是这样的,我怕他要你明天就到纽约。他说这是极端重要的事。”赛蒙可以听见丽莎翻阅笔记时纸张发出的沙沙声。“是派克全球美食,这是一笔三亿元的生意。派克先生明天下午会进公司。很显然的,他想要速战速决。”
赛蒙看着窗外。又来了,就像个被收买的海狗,乖乖地往圈圈里跳。天杀的季格乐。他很显然挑对时机。
“萧先生?”
“是的,丽莎,抱歉!”
“我已经帮你订了协和客机,你应该来得及的。季格乐先生要你今天晚上打电话给他,他会在办公室待到八点钟,然后会在鲁岱斯餐厅(Lutece),你想要那儿的电话吗?”
“不用了,我会在他离开办公室之前打电话给他,明天见!”
“晚安,萧先生,别忘记你的护照。”
赛蒙放下手机,几个小时前的好心情立即烟消云散。他对自己感到气愤。他为什么不能拒绝?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季格乐,要他自己处理?他跟其他人一样糟,总是满口大话,说着要出走,但在客户出现时,又像只老鼠般乖乖地往排水管爬。所为何来?钱!要钱干什么?”再买另一幢偶尔去住的房子?另一部车?追逐着马球。足球赛、艺术收藏、一流葡萄美酒以及航向海洋的游艇?全是玩物与消遣娱乐。
“你看起来很忧伤,是坏消息吗?”妮珂的脸现出了,阴影。赛蒙想去触摸她被红绿灯斜射光线映照着的颊骨。
“不是什么坏消息,只是无聊罢了。我明天得到纽约。”
“你说了很多次无聊。”
“真的吗?是的,我想我真的这么说,抱歉。”
“你也说了很多抱歉。”
在他们后面的车子在灯号变换时,按了喇叭。赛蒙把车开走,转进骑士桥,通过哈洛德,进入妮珂即将歇宿的新月形街道。她抬头看着公寓亮灯的窗户。爱玛一定还等着她,想听听今晚发生的事情。
赛蒙熄火。“天啊!我差点忘了。维修厂的账单,还有罚单——只管打电话给丽莎。我明天早上离开前会告诉她。如果你在伦敦的时候想开这车,就把车钥匙留着吧!我走路回家。”
“如果我需要用车的话,可以借爱玛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她靠过来,在赛蒙的脸颊上亲吻。“会很有趣的,好好享受纽约吧!”
赛蒙看着她走到门边,头也不回地入内,心里暗自承诺,等到危机结束,一定要再造访普罗旺斯。只要能把纽约抛在一旁,他就能为自己的生活创造意义。他真想此刻就在飞机上。天杀的季格乐。他最好回去打电话给他。
妮珂步上阶梯之际,正好听见保时捷引擎启动的声音,她准备好好跟爱玛叙叙旧。
这两个女人,踢掉了鞋子,双腿轻松地盘坐着,一起靠在沙发上,唤饮着朱利安的陈年干邑美酒。
爱玛拿掉她的耳环,按摩着自己的耳朵。“亲爱的,现在就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他是否是你的真命天子,还是只是另一个上了年纪的生意人?”
妮珂笑着说:“我喜欢他。他相当体贴,一点也不浮华。我一直想好好打扮他。我们共度了相当美好的时光,只是有个他认识的女人对我们很好奇。叫苏菲什么的,是他前奏的朋友。苏菲·罗森。”
“天啊!”爱玛翻了翻眼珠。“我去年夏天在‘皇后’舞厅见过她,真是个蠢货,她不应该穿着那样的小短裙,两只萝卜腿,我的天啊!简直就像大象在跳华格纳舞曲。”爱玛满意地研究着自己符合时尚瘦得见骨的膝盖。“对了,你们究竟谈些什么?”
“哦,大部分都是他在说话。他对自己的事业产生倦怠,但他又不知做些什么。我有点为他感到遗憾。我觉得他的生活没有乐趣可言。”
爱玛磨蹭着干邑酒,然后以追根究底的眼神看着她,“亲爱的,你正显示出种种迹象——想好好打点他的穿着,为他感到遗憾,那么你想不想跟他上床?”
“爱玛!”
“得了吧!男人女人做那档事是天经地义的嘛!”
妮珂明白,想打点他只是借口,顿时感到两颊发烫。她想碰他,想看见他笑。她也希望他碰她。她羞赧地说:“爱玛,我不知道。”
“亲爱的,你脸都红了。我想大概是白兰地的关系。”
第08章
乔仔很严肃地扮演将军的副手,而且充分享受在工地出卖劳力同时动脑筋的滋味。这是另一幢改建的农舍,几乎已经完工,而他的老板也开始投标下一个工程。他已经标到工程,而且总是如此顺利。他认得当地的建筑商,而他们也信赖他。毕竟他是普罗旺斯少数几个不会半途而废、不会诈领保险金、从不收贿的承包商。乔仔心想,他太诚实了,这是他的优点,却也是缺点。
身为忠实的副手,乔仔担心的是团队中两个成员的身体状况。克劳德与博雷尔兄弟,甚至是在修车厂敲敲打打的费尔南,因为工作的缘故,练就一身好体魄。但是巴希尔镇日在酒吧后面偷抽烟,端咖啡杯。而尚,简直就是大灾厄。只要拿起比钱包还重的东西,就要流汗。乔仔看着他们俩练习。他们不仅是最晚到达目的地的,也明显看出他们的力不从心。一周骑车一次还不够。如果他们想要赶上其他人,就得加紧练习。乔仔决心与克劳德谈谈这个问题。
有天晚上,下班后,他们一起来到勃尼尔(Bon-nieux)的一家酒吧,乔仔之所以喜欢这里,乃是因为其拒绝遵守禁烟规定,当然还有他们供应的臀肉牛排与炸薯条,售价五十法郎。他们在角落的桌边坐下,二话不说,就把茴香酒喝个精光。乔仔舒坦地叹了口气,点点头再要了两杯。
“好似母奶,是吗?”
克劳德搅动着空杯中的冰块,“你知道吗?我宁可喝这个,也不喝香按。”
“等大功告成,我送你一大箱。你可以把它放在奔驰车的后座,以防你到理发厅途中口渴。”
那大个儿将头发往后拢,掸掉了下午切割石块时停留在发上的灰尘。他的手和乔仔的一样,粗糙而满布疤痕,几年的苦工下来,手指都变得僵硬长茧,指甲分叉断裂。他说:“该修修指甲了。”
老板娘送上第二轮的茴香酒。“用餐吗,小伙子?”
乔仔点点头,老板娘开始背诵某单,“双份炸薯条,牛排熟得恰到好处,别忘了芥末,还有一公升红酒,对不对?”
乔仔说:“你简直是我的王妃。”
“把这话告诉我丈夫!”那女人回到酒吧,向厨房大吼叫菜。
乔仔点了根烟,靠向克劳德,“听着,咱们得动动脑筋。”
克劳德喝着茴香酒,神情肃穆,乔仔知道他这种不安的表情代表着他在动脑。
“是巴希尔还有尚。我看过他们在集训结束后的样子,简直累瘫了。”乔仔从嘴边移开香烟,向着对他的酒杯虎视眈眈的苍蝇呼出了烟气。“其他人都没问题,我们出力工作,身体强壮,但是另外两个,成天只是站着。他们根本没有锻炼,也没有耐力。”
克劳德点点头。“上个星期天,巴希尔差点喘不过气来,记得吗?整个人瘫在前轮上。尚看起来则像是片小牛肉,苍白极了。”
“就这样吧,”乔仔的身体往后靠,很满意克劳德也体认到这问题的本质。“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他们结实起来,要不然就必须将他们排除在计划之外。”
两人陷入沉默,盯着他们的饮料,企图找到灵感。克劳德说:“我不知道,也许他们可以跟我们一起做下一个工程。挖东西、背水泥袋,方齐总会需要几个菜鸟。”他耸耸肩,“只是个建议。”
乔仔看着克劳德紧张的神情,笑意不禁布满脸庞。他说:“这个主意一点也不蠢,真的!”他拍拍克劳德的肩膀说:“我的朋友,有时候我真想亲吻你。”
“你们两个小伙子,是要继续闲聊呢,还是准备好吃饭了?”老板娘把盘子放在他们的桌上,牛排还冒出阵阵热气,还有一叠堆得高高的炸薯条,一瓶没贴标签的红酒、一小篮面包、一壶亚莫拉(Amora )。“等会还会送上乳酪或奶油焦糖点心,需要水吗?真是笨问题?”她拨开前额上的发丝,顺便清走桌上空的茴香酒杯。“祝你们用餐愉快!”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天,乔仔仿佛副手对长官报告似的把将军拉到一旁,有话对他说。将军摩挲了胡子,赞同地看着乔仔。他喜欢用脑子的人。“你觉得方齐会雇用他们吗?”
“如果下一个工程够大的话,有何不可呢?他总是需要廉价劳工的,我可以跟他讲。”
将军点点头,“好,由我来发布坏消息,我们最好给尚磨练磨练,对不,乔仔?”他眨眨眼,拍拍他的头,“干得好!”那个身形矮小的人就这样摇摇摆摆地走去取自行车。
那天早晨的练习结束,将军集会大家。尚和巴希尔不情愿放弃轻松的工作,为众人所喝斥。将军称之为民主,假装听不进巴希尔的改善建议。
将军说:“还有一件事,非常重要。”他很有权威地竖起一根手指。“不要互相谈论将来如何运用这笔钱,就算没有别人在,也不可以。”
乔仔若有其事地摇摇头,你总是会不经意地谈起。
将军说:“我告诉你们原因,这会变成习惯的——刚开始,你可能会拿这个开开小玩笑,你根本没有意会到自己在谈论这件事情,有一天,耳朵尖锐一点的无赖无意中听到,接着……”将军将手指往喉咙一横,“……就坏事了,所以,千万守口如瓶。”
“全球传播资源公司”占据了曼哈顿市中心第六大道。一幢钢骨玻璃帷幕的花岗岩标的建筑最高的五个楼层。根据广告界的传言,该公司的员工薪资是业界最高的,也都算得上是业界最偏执的男女。他们说,待在“全球”五年,就足以将一个正常人逼疯,不过,至少你可以赚够钱买下自己的避难所。这可是总裁鲍伯·季格乐(年薪五百五十万美金,外加红利)颇引以为豪的恭维。最大的红萝卜与最大的棍子,是他乐于施加在员工身上的伎俩。要不赚够钱,要不就滚蛋。
赛蒙搭乘高速电梯,直达四十二楼,还被护送着穿过一些执行秘书,进入角落里比任何人的办公室要大上一倍的办公室。季格乐斜靠在皮椅上,耳朵依附着电话,脚边有个年长的擦鞋童。在他的身后,油亮的柚木墙上,悬挂着一幅大型黑白照片,照片中他与前总统布希握手。季格乐多的是类似的照片,他经常与两党显赫的政客合影,还会根据当日来访的客人,做适度的更换。派克美食的派克,显然是共和党。
擦鞋童最后一次拍动了试鞋布,拍拍季格乐发亮的黑皮鞋侧面,暗示着大功告成。他僵硬地起身,对着季格乐向他挥动的五元纸币点头称谢,以询问的眼神看着赛蒙,赛蒙摇摇头。那老人拖着脚步,离开了办公室,继续为公司其他的总监级长官维修鞋子,赛蒙心想,他每天听到的对活动辄几百万元。
季格乐很满意自己让赛蒙等得够久,他挂上了电话,站起来,整整自己的灰色丝质西装,最近还配上了红色的吊带。如果他再高个四寸,轻个二十磅,看起来就是西装革履、体体面面了。赛蒙注意到,他舍弃了留鬓脚,稀疏的头发服服贴贴的。当他的面部呈现出微笑的表情时,冷冷的灰色眼眸盯着赛蒙看。
“你总算赶来了,飞行过程如何?”
“还不错,很快。”
“非快不可。天杀的沙丁鱼也很快。好吧,客套够了,言归正传。派克几个小时后就要到了,我必须让你进入状态。”李格乐开始在他的办公桌前踱来踱去,“他应该几乎是我的囊中物了,只要他喜欢欧洲。根据我的资讯,我们应该可以拿到这笔三亿美金的生意,如果我们能够让他钟情汉滋(Heinz ),还可能更多。这就是我们要争取的合作关系。”
“那个派克是什么样的人?”
“我从没见过他。我们通过电话,不过我倒是跟他的行销人员交过手。据他们的说法,他不太愿意花太多时间跟广告公司打交道。所以我会立即切入正题。”季格乐暂停话语,取过一叠厚厚的档案,然后把它丢到桌上。“你已经读过了简报资料了,不是吗?所以你应该知道,四十年前他发迹于德州,现在已名列‘财星’五百大富豪,每年名次都在攀升中。他人很聪明。在电话中,他就像是从偏僻地方来的老家伙,也许戴了条条纹领带以及很蠢的帽子,但是他正面临举足轻重的购并案,而且从不失手。现在可就是玩心理战的时候了。”
赛蒙点了根雪茄,看见季格乐露出了嫌恶之情。季格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