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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立刻明白了娓娓的意思,以及辽略的计策,闪开道路,与娓娓一起赶向安宁城。
又一个三天,两抹在马上的雪白,如箭一般直指安宁城。他们各备两匹马,轮换着骑,不眠不休,只用娓娓的丹药提着精神,丝毫不理会因体弱和跋涉以及过冲的补药引起的喉咙里的腥甜。
安宁城下,战鼓雷鸣,但零丁国的军队遇伏,形势危急。
娓娓和月影弃了马,施轻功借着士兵的肩膀和马头,寻到了那个身披金甲狂妄不羁的人,就算是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也倨傲地杀尽妄图近他身或挡他的路的人。
最后,娓娓踹下马上的络绎士兵,策马至辽略身前,“你来攻打安宁城做什么,这是他们的地方,你要他做什……”
娓娓住了口,因为她想起儿时在毒谷,她曾问辽略的话:“略,你若成了零丁国的皇帝,会不会攻打安宁城?”
“那是你的家,我抢它做什么?”辽略当日回答时的表情,就与现在在马上的表情一样,理所应当又无拘无束,眼中只有一个人。
辽略所做的一切,才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天下,他为的只有娓娓。他深知娓娓思乡,便决心把安宁城还给她,这也是他想接受凛风讲和的原因。
“娓娓,等我把这天下送给你!”纵使面对城墙上挽起弓的士兵,辽略也是这般狂傲。
此刻城墙上万箭齐发,零丁国士兵下意识地将辽略护在中间,娓娓和月影也吐出一直游荡在喉中的腥甜,一个舞着苗刀,一个挥着长剑,将辽略护在身后。
箭矢没有伤到他们三人,但死士已死伤大半。
娓娓回头关切地望着辽略,却对上了辽略同样的眼神。娓娓嫣然一笑,跃到了辽略马上,扳过他的头,吻上了他的唇。
辽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抱住了娓娓热烈地回应着,并把娓娓护在身下。
凛风和微注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幕。
最后,辽略松开了差点喘不过气来的娓娓,娓娓深情地望了辽略一眼,又高傲地一笑,跃回自己的马上,向着全军高喊:“我聂娓娓,爱的是辽略,若今日有命平安归去,定与他携手偕老,若苍天不顾,我定死与他同穴!”
“我辽略,是这个世上最爱她聂娓娓的人,必拼死护她周全,守她喜乐,无论沧海桑田,世道变迁,此情不渝,此至不泯!”辽略弃了头盔,让长发迎风飘舞。
微注在城楼上,将娓娓明媚的笑容尽收眼底,“将军,臣愿出城取辽略人头。”他跪在辽略身边,而非拱手。
凛风也注视着城下的一幕,第一次有了嫉恨的情绪,缓缓点了点头。
城门大开,微注挥舞着双锏冲了出来,“我乃天姿国公主聂娓娓心腹羌管,并非络绎右将军微注!”他知道,他是羌管,是应该守护姐姐明媚笑容的傻弟弟。
那个少年,那个擅长吹横笛的少年回来了,那个吃水油鸭子吃得满嘴都是油的少年回来了,那个让娓娓放心托付凤火蝶衣的少年回来了。
“原来是微注。”凛风此刻终于知道了娓娓每次都能准确知道络绎余军消息的原因,原来她早就在自己身边布下了棋子。
“这个蠢货!”娓娓虽是骂着,脸上却是感动。
“姐,你说过,你不会在战场上伤我,更不会与我交手,那我又如何能眼看着你被人伤害?”羌管策马至娓娓马前,“我也才是近日才知有埋伏,有弓箭手在道旁。”
辽略、娓娓和月影听了,同时吹出了尖利的哨音,竟有百十条毒蛇爬了出来。
城楼上传来嘶哑的哨声,几只蛇雕飞了出来,攻击着地上的蛇。
娓娓轻蔑地笑了,抽出了辽略的弓箭,在箭头上点起火,射向空中的蛇雕。
“妙哉!”连凛风都不禁赞叹一声,娓娓此举,即使射不中蛇雕,也会在滑过它羽毛的瞬间点燃它,自己苦思良久的破敌之法,竟被娓娓在一笑间破解了。
更高的城楼上,一支有着能穿透盔甲的精钢制的箭头的箭,对准辽略射了过去,那是唐惠斋命人特制的箭。
箭飞近的那一瞬间,城下的人看清了他们心中比性命更重要的是什么,娓娓挡在了辽略身前的同时,月影将辽略拉到一边,自己向着箭,辽略在被拉开的同时,也拽走了娓娓,离开了箭的方向,但这支箭,没有射中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而是,由羌管的身体挡住了。
“羌管,羌管!”娓娓被辽略拽下马,羌管恰好摔在了她身边。
“姐姐,姐姐。”羌管握着娓娓染了风尘与血渍的白裙,那支箭力度大的竟使箭头没入了羌管的背部,又穿过前胸的盔甲伸了出来。
凛风回头望着更高的城楼上的唐惠斋,下令撤军。
“我们不是说好了,但求自身安乐,勿让彼此挂心的吗?还有,你让菱歌怎么办?”娓娓抱着羌管的头。
“姐姐,我如何能放得下自己的姐姐呢,而且我知道,你会照顾菱歌的。”羌管的眼睛很明亮,“你在音律方面真是没天赋,其实你那一首笛曲吹的真是糟糕透了,你以后,可千万别吹给辽略听啊。还有,你不要再酗酒了,我每次都是借着曼陀罗花找到你,而不是酒香,因为借着酒香,我会迷路的……”
随着羌管声音的消失,随着娓娓泪水的缓缓落下,随着络绎余军的手柄,唐惠斋的箭,瞄准了娓娓的头。
在凛风跑上城楼之前,箭矢飞出。
“不要——”月影没能抓住飞奔过去的辽略。
辽略再一次抱住了娓娓,用他的背挡住了箭,精钢制的箭头,也穿过了他的盔甲。
“略!略!”娓娓反过来抱住了辽略,她的脸上和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
“你居然想要杀娓娓!”城楼上,凛风真的不想再顾及多年情谊直接杀了唐惠斋,但却被清嘉打昏过去。
“娓娓,我知道这次凶多吉少,但我看你真的很思念安宁城,所以来攻打它,我立了圣旨,我若死了,你便登基。”辽略笑道。
“你别动,我帮你把箭取出来,我和月影在这里,我们能救你。”娓娓着这一边扶着辽略的的月影,“快帮我,帮帮我。”
“娓娓,”辽略握住她的手,“没用了,我杀的人不比你少,我知道心脏在哪里。”
“你胡扯什么,你忘了你说过不会先我而去的吗?”娓娓笑着,眼泪却簌簌落下。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在诵《相思》,我初识了你,今日,能不能,再为我诵一遍?”辽略的笑容不似娓娓的,他的很清澈。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那是十多年前,在毒谷,辽略闲来无事,便扯着曼陀罗花漫无目的地走着,忽听到有人在诵《相思》,便寻了过去。是个女孩,着鹅黄衣衫,挂着两只流苏,躺在吊床上轻轻摇着,还打着赤脚,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举着一本唐诗,嘟着小嘴,一脸不解,最后索性扔了书,枕着双臂睡了。
辽略悄悄走近,与那女孩扔书一样扔了手中残破的曼陀罗花,捡起那本唐诗。
“喂,师父不喜欢有人摘她的花。”女孩将左腿搭在右腿上。
“师父也不喜欢有人扔她的书。”辽略回敬道。
“师父不会怪我。”女孩摇晃着脚。
“师父也不会怪我。”辽略望着女孩,有种莫名的喜悦,“你是谁?”
“娓娓,”女孩终于睁开眼睛,“聂娓娓。”
“我是辽略。”他笑着,将书还给娓娓。
“你时零丁国的大皇子?”娓娓接过,直接枕在脑后。
“师父是这样说的,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一国皇子怎么会被困在这里?”辽略苦笑着。
“一国皇子如何,你是零丁国大皇子,那二皇子不照样死了。”娓娓没有任何顾忌,“我还是天姿国唯一的公主呢,现在不也是躺在这里陪你闲聊?”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愿君多采撷……此物……略……略……”娓娓的泣不成声,是辽略最不愿看到的,不过,他再也看不到了,还好,他还记得,那个女子时而无邪时而诡谲的笑容。
月影突然大笑着站了起来,双眼变得通红,举起长剑,疯狂地刺向他看到的人,想被妖魔附身了一样。
娓娓则是战栗地伏在辽略的尸身上,也大笑着,“是你,竟然是你,果然是你。师父,原来你给我种了两只悔情蛊,可我不后悔,我不后悔!”
月影的眼前只有鲜血,而娓娓则是一边战栗着缩成一团,一边把辽略紧紧抱着。她眼前浮现的那个男子,是着白衣的,所以她曾以为那是凛风但是现在她才想起,与辽略初遇时,辽略着的,就是白衣。
“原来我对你的爱,真的及不上你对我的万分一二。”
三日前收到寒鸦报信的侯岳率兵赶来,把气血攻心的月影和不省人事的娓娓带回去,以及,那个曾经傲视天下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疯魔,怎可活
“略……略……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天堑宫里空荡荡的,所以能让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殿中缭绕。发出这声音的,是一个纤瘦女子,她蜷缩在雄伟的龙椅上,身着白裙,发丝垂落,苍白的皮肤都快与她的裙子交融得分不清楚了。她的裙边,散落着一朵朵白色曼陀罗花,与这金碧辉煌格格不入,可偏偏,她是被辽略传于皇位的人,聂娓娓。
殿外,发出了常人难以发觉的金属碰撞的声音,那是将暗器放在一起,暗器随着主人的动作触碰而发出的声音。
“略!略!”娓娓捕捉到了这个声音,本想一跃而起,可多日的水米未进以支撑不住她的身体,她只能一路跌跌撞撞,甚至碰下了龙案上装着玉玺的盒子,却还是谁摔在了殿中央,“略!略!”她不死心,试图爬向殿门。
门被踢开,一把长剑指着娓娓的额头,执剑的月影,头发竟白尽了。
“皇上!”一干侍卫闯入殿中。
“滚出去。”娓娓道,“都滚出去,关上殿门。”
随着娓娓的声音,不知从哪儿游弋出几条毒蛇,侍卫望着娓娓,又看了眼地上的蛇,照做了。那些蛇又游了回去。
月影一脸憎恨,娓娓却一脸平静。
一个立着,一个坐在地上。
对峙着。
“这次你怎么不生华发了?”月影的剑尖戳在娓娓的额头上,“我就不该听信你,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一行鲜血从娓娓额上流下,蔓延到鼻尖,滑过嘴唇,从下巴跌落,绽放在她的白裙上,但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依旧保持着仰面的姿势,仿佛伤口,不是在她身上一般。
“聂娓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痛?”月影扔了剑,“为什么我不是个女子,为什么略会爱上你这个祸水?”
娓娓依旧平静的仰望着他,不语。
月影看着她这幅样子,怒火中烧,用尽全身力气扇了她一个耳光,将她扇倒在地,“聂娓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打破了多少人原本平静的生活?略不在乎皇位,就是因为你,他弑父篡位遭尽骂名;他志不在天下,就是因为你,他出兵逐鹿中原;他不看重什么版图疆域,就是因为你,他冒险去夺安宁城!聂娓娓,你真该死!”
娓娓拭去因月影的耳光嘴角流出的血,立起上身,一只与地上曼陀罗花同色的手抓住月影的衣襟,将他拉向自己,让他的脸靠近自己的脸,另一只手,覆上了月影的面庞,“月影,你看我们两个,面容惨白,双目凹陷,颧骨突出,唇无血色。我还记得,略曾经这样打趣我们,说要看看我们这两个绝世美人会为谁形容枯槁。那个混蛋啊,现在一定捂着嘴偷笑呢。”娓娓眼中乍现出温暖与柔和,“可是月影啊,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我再次,把选择权留给你。”娓娓笑着,放开了月影。
月影却依旧保持着弓着身子的姿势,他明白,自己城府深,可自己城府再深都深不过眼前这个女子,她口口声声说没了辽略自己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