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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夜光咬了咬唇,叹道:“但如果没有你,也会有别人。”
萧融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棋子,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来收妖,那一劫璎珞始终难逃过去。
听她为自己开脱,萧融反觉窘迫:“此事确实是我有所疏忽。”懊悔并非总是于事无补,至少能及时看清自身对错。
此后萧融又几次悄悄回洛阳城去,探听城中的事态可有变化。
夜光私闯帝宫之事早已被人遗忘,而程长离依然深居简出,行事低调,也不知是暂时收敛了,还是正在暗中布局。
这厢毫无动静,那厢又来了另一个人,让萧融不得不留意。
那人是镇国大将军呼延浩,哥舒藻的母舅。大燕的兵马多数握在呼延浩手中,五年前西边大夏时常向东侵扰大燕,哥舒帝便拜呼延浩为大将军,屯兵西境。
大夏西起陇西,南临巴蜀,由羌人所建。
十年前南朝国力衰微,破关南下的北方部族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余个之多,其中以哥舒部最为强大。
哥舒部占据黄河南北,建立大燕后,周边部族多有归顺,亦有不少部族自行建都称帝,西边的羌人便是其一。
哥舒帝早已厌倦了戎马生涯,情愿沉溺于洛阳帝都繁华绮丽的美梦中。眼见西方大夏时常侵扰,也只是派出了呼延浩,率领大军击溃来犯敌军,随后屯守西面,并不趁机举兵兴讨。
众臣虽有怨言,但哥舒帝生性固执,不愿听劝。
呼延浩一去便是五年,此间从未回朝,直至日前邸报飞传至兵营之中,方知外甥横死京中,死因蹊跷,遂撇下西境大军,只带了一队轻骑直入洛阳。
萧融给轸夏下了迷魂咒,管教他一夜昏睡不醒。是夜寒月疏星,萧融将他夹在腋下,一路疾行飞掠,悄然放至呼延浩的府邸中。
将军府中高檐广厦,老松苍劲,全无半分纤丽之态。萧融隐于树冠中,静然等待着。
靴声渐近,几名巡逻的卫兵列队而至,一见树下有模糊暗影,当即扬声呵斥,举着兵刃缓缓靠近。
其中眼尖之人瞧见暗影上摆着一张纸笺,长枪挑起,徐徐展开:
“此人或能解将军之疑。”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人扬脚朝那团暗影踢去。见是一陌生老道,兜自昏昏大睡,几人面面相觑,终不敢擅自决定,仍旧去请了呼延浩出来。
萧融见此便安然离去,他所能做的仅止于此,而此后诸事,且看这呼延浩如何安排了。
将军府中的灯火通宵达旦,一夜不熄。
清晨薄雾朦胧,有早起的洛阳人遥遥听见玄武大街上马蹄声响,探头望去,便看见呼延浩骑着一匹乌驹,燕颔虎颈,周身泛着腾腾杀意,身后十几骑也是冷面肃然,不由颤颤躲入暗处。
呼延浩早年得哥舒帝宠信,得赐金符,可随时叩开宫门。黄门郎见他满面怒色,便不敢多加阻挡,任凭他策马疾驰闯进帝宫。
昏老的哥舒帝尚拥着美人高睡,生生被宦官的惊呼吵醒。听闻呼延浩闯入寝宫来,亦露出不悦之色。
自缠
破晓的晨光轻柔无力,尚不能完全驱散沉沉夜色。
侍从手提一盏琉璃宫灯,引着程长离行至哥舒叶所在的内室门前,便倒退几步,躬身退下。
程长离推门而入,但见满室烛火半明半灭,哥舒叶脸色阴沉坐在其间,面前的文书公文被掷落一地。
程长离徐徐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背靠着缠枝纹隐囊,悠然地伸展开手脚,缓缓扬声问道:“突然要我来此,所为何事?”
哥舒叶默然不语,只将冷峻目光投落于程长离身上,似要用眼刀将他凌迟千万遍。
程长离丝毫不受其影响,随意捡起散落在身侧的公文,略看几眼,轻描淡写问道:“是否那件事让你父皇知道了?”
凌厉剑光带着呼啸风声一扫而过,秋香色纱幕随即被横空削断,飘拂着缓缓坠地。而对面的程长离已连人同座下玉簟席向后掠开数尺,轻松避开剑势。
哥舒叶竭力按捺住胸中起伏的怒气,以剑抵地伫立着。他虽预料到自己不可能一击便中,但等他出手之后,发现自己竟连程长离的一片衣袖都无法碰到,不禁心生惧意,方信此人果真深不可测。
哥舒叶颤颤斜举起长剑,以剑尖指着他:“是不是你?”
程长离将手中的文书远远扔开,随后闲闲抬眼,对上了哥舒叶的满脸怒意,嗤笑道:“程某就算再荒唐,也不会把自己卖出去。”
哥舒叶当即扬声反驳:“你?像你这样的人,如何能信?”
“不信便罢。”
程长离收回目光,既不辩解,也不发怒,似乎眼下哥舒叶的所有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无论他是发怒也好,畏惧也罢,程长离都只当做看戏一般。
哥舒叶暗自捏紧了拳头,世间有才之人不外乎求名求财,惟有眼前这个人他实在无法看透。
财色权欲他一概不要,那么他到底想要什么?
程长离斜瞥他一眼,幽幽叹道:“陈王殿下,若你不愿信我,你还能信谁?”
哥舒叶身子一僵,其实他何尝不明白,眼下的局势对他十分不利。而他和程长离就如同一条线绑着的两只蚂蚱,互相牵扯着,一旦事发,谁也不能逃掉。
他渐渐平静下来,沉声道:“呼延浩不知从哪知道的消息,居然把那个轸夏送到父皇面前……”
于是哥舒叶将事情经过全盘托出,他心知程长离绝不会坐视不理。
早些年时,他曾在宫中布下数名暗探,机缘巧合中,今晨呼延浩进宫时,恰有一人随侍在侧。那人知道此事非等寻常,这才寻了机会将消息传出。
程长离以指扣着长案,任哥舒叶如何焦急都保持岿然不动。
哥舒叶将他的表情全收入眼底,暗自咬着牙,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就等着看他出丑。
程长离定定看着他,良久才轻笑出声:“看来倒真是出了一场大事。如今你的下场,恐怕就要看那轸夏知道多少,又说出来多少了。若皇帝相信了他的话,你多年来打的如意算盘恐怕就要落空了吧?你自幼跟着他南征北讨,为他浴血奋战,有几回险些死过去,把小命都丢了。”
哥舒叶铁着脸没有出声。
于是程长离接着说道:“你本想着太子死掉后,你就能成为储君,可惜你那个只比你年长一岁的哥哥始终挡在你面前。是我,是我帮你除掉了他,帮你谋划好一切。可惜你总是自作聪明,把无关的人都牵扯进来。世人都说因果循环,我本不信这个,但今日看你的遭遇,我倒是信了。”
哥舒叶突然扬手将身侧一架高大的树形烛台推翻,烛火瞬间便点着地上铺陈着的锦毡。他双目赤红,已有几分癫狂之态:“你的冷嘲热讽等日后再说,如今……如今,父皇与那呼延浩是结义兄弟,情谊不比寻常。他又有轸夏在手,恐怕无论他说什么,父皇都会相信。你说,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就是你求我相助的态度?”程长离冷冷笑道,“我曾劝你做事不要太张扬,不要犹豫,可你不听,现在倒好了。无论皇帝相不相信呼延浩的话,他也无法再信任你,再将这片大好河山托付你手中吧?从今以后,你——晋王哥舒叶,一个背负着杀害兄长的嫌疑的人,究竟该如何自处呢?”
程长离的语气不缓不急,偏偏字字直切哥舒叶的死穴。哥舒叶被他这一番话逼得倒退几步,靠着柱子才勉强站稳。
程长离长身站起,负着手向他步步逼近:“哥舒叶,我的陈王殿下,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你就没有退路可走!弑兄,欺君,谋逆,无论是哪一个罪名都是你扛不起的。你说,你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哥舒叶蓦然睁大了双眼,有两个字自心底最深处慢慢浮现,越来越明显,让他不由流下一身冷汗。
稀薄的晨光穿过窗扉,落在程长离的侧脸上,那张平凡的脸似露出了妖异狰狞的笑,让人一看不禁心生丝丝寒气。
哥舒帝素来喜好华丽之物,帝寝自然是极尽奢华富丽之能,恍然有如琼楼金阙一般。此时宫殿深处,哥舒帝披着宽大的衣袍来回踱着步,难掩急躁不安的心境。
镇国大将军呼延浩方才离开不久,他的话一字一句犹在耳边回荡。他有心不愿去信,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呼延浩所言非虚。
呼延浩是一介莽夫,闯进皇宫后,高声大嚷不肯罢休,定要他为死去的哥舒藻讨回一个公道。
哥舒帝念着旧时情谊,心中虽有怒气,但不愿对兄弟摆帝王的架子。只好劝他稍安勿躁,说等查明一切后,自会给他一个交代,呼延浩这才不清不愿地退下。
哥舒帝已近天命之年,这一番过后,越觉自己体力不支,身心皆疲惫不堪。
他知道自己已经老迈,需要一位储君来稳固这万里河山。在爱子哥舒藻死掉之后,他也曾动过了将哥舒叶扶上储君的念头,而且哥舒叶的表现一向很好。
可到头来,这仅存的儿子竟是这般狼子野心!
内侍惶惶走上前来,颤声说早朝时辰将近,请他更衣上朝。
哥舒帝狠狠一拂袖,扫落身侧茶盏汤水,扬声怒斥:“什么狗屁早朝,都给我滚!”盛怒之中,竟连微时的粗鄙村话都说了出来。
内侍连忙跪下称是,瑟瑟退下,转身时迎面撞上一人。内侍不曾提防,一声尖锐惊呼冲出口中。
声音未落,人已瘫软卧倒在地,头颈处以极不自然的姿态摆放着。
哥舒帝正欲呵斥内侍,一句话尚未出口,便觉所处的宫殿骤然安静下来。帝寝周围虽不容任何人喧哗,但不等于任何声音都没有。往日清晨时分总能隐约听到殿外宫娥的洒扫声,侍卫的脚步声,抑或是宫中内侍女官进退间的衣袍窸窣。
然而刹那间,这一切声音突然消失不见,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他孑然一个。
“来人!”他扬声呼唤,却无人回答。
哥舒帝又重复一遍,语声中已有怒意,但依旧无人答话。
阴暗角落处走出两条人影,哥舒帝眯眼去看,竟是哥舒叶与程长离联袂而来。
“你……你们……”哥舒帝又惊又疑,这二人如何能不经过门外内侍的传唤,便直直进入他的寝宫中?
他定眼看去,只见程长离一味轻笑不语,而哥舒叶站在一侧,神色颇为古怪。
哥舒帝左右扫视着两人,心中隐隐觉得哥舒叶的所作所为恐怕真如呼延浩所言,当即血气翻涌,戟指怒目厉声道:“孽子!你要犯上作乱不成?”
“不敢。”程长离语声平缓,“只是陛下已非盛年,微臣不忍见陛下再为国事忧心忡忡。今有晋王叶谦恭仁孝,微臣特此来向陛下请旨,望陛下将传国玉玺交予晋王。想必以晋王之才,必能使大燕千秋万代,江山永固。”
哥舒叶亦缓缓跪下,仍是不言不语。
哥舒帝斜眼看了儿子一眼,又移回程长离身上,冷笑道:“程长离,当日我见你谈吐不俗,这才心生惜才之心,封你为国师,如今你竟如此对我,难道不怕天谴?”
程长离伸手探入一柱之后,拎出一人掷于地上,“你最好安静一点,否则我只好出手帮你一把,让你跟他一样。”
地上那人身躯凛凛,铁面虬鬓,竟是呼延浩!
“你、你把他怎么了?”哥舒帝倒喝一口冷气,踉跄几步欲上前查看。
程长离波澜不惊道:“挡路之人,自然是跟你的那个儿子一样了!”
哥舒帝闻言,当即跌坐在地,颤颤以手掩面不住叹息,“原来、原来我儿竟是死在你的手里!”
他蹒跚几步,抖着手从墙上取下一柄弯刀,清洌刀光映着苍老面容。哥舒帝举刀指着眼前二人,喘着粗气斥道:“无耻小人,竟敢妄图犯上谋逆,我今日便要为我儿报仇雪恨!”语罢,便扬刀直朝程长离头顶劈落。
他的刀法固然凶猛,怎奈气力已远远不如当年,程长离只需稍稍侧身,便使他的弯刀一次次扑空。
哥舒帝气急,接连攻出几招之后,已是气喘吁吁。
程长离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身后,笑着提醒他:“我劝你还是顺应时局,乖乖听话比较好!”
哥舒帝反手又是一挥,寒光过处仍是落空,但他却扬声大笑,抚着胸口缓缓道:“我起于草莽之间,多年艰苦征战才登上帝王之位。我杀过无数人,亦有无数人因我而死,我自认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也不是什么贤德的君王。但生死之事,非我所惧,要我听你之言,把江山交到这样的孽子手里,那是万万不能!”
程长离笑得气定神闲,缓步走至哥舒叶身侧,伸手轻拍一下他的肩头,柔声道:“他都这么说了,你还在等什么?”
哥舒叶由始至终一直沉默不语着,闻言便木然拔出宝剑,向着他的父皇走去。长靴踏着砖石之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