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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澹摇头叹道:“不单单是走了水,那边乱着呢!阿兄若无紧要事,还是别过去的好。”
“怎么了?”王岫问。他明白王澹说的是客气话,连京畿卫都出动了,想必是发生了大事。他一个陈王帐下的小小中郎将,不好与他们起冲突,要是给陈王殿下惹出祸事来,那就不妙得很了。
王澹无奈地又叹了气:“那边一大群人正在抓妖,说就是妖怪放的火,它们还偷袭了陈王殿下……”
王岫一惊:“殿下可否安好?”
“阿兄莫急,陈王殿下与国师同行,并未负伤。”
王岫才稍微安心了些。
两人说话间,远处红光炸裂般冲天而起,点燃了半边夜空。王岫等人皆举袖遮了眼,只听见雷鸣般的嘶吼自远处传来,震得连脚下的大地也在颤动。
红光褪去,萧融的白衣上新添了几道血迹,深深浅浅的绛色,在湿透的衣袍上晕染开来。
他的脚边横躺了一地死尸,人的,狐妖的。大雨无情泼洒着,带走他们身上残存的温度,也带走从他们伤口上流出来的血。那血被雨水冲淡了,再也辨认不出刺目惊心的颜色,静静流入街道两侧的水沟中。狐妖已死,作怪的狐火随即被雨浇灭。
四周围了一大圈人,齐齐看向萧融前方十几步开外。
皮毛雪白,身遍流云纹,如同猛虎,却比虎更高大更凶猛。雨滴渗不进它的皮毛,火光一照,它的周身便好像晕出一圈银色光环。
狴犴兽。
传说中龙九子之一,生性最为急公好义。千百年来世人将它刻在衙门中,以显公堂威严正气。
洛阳城这座大理寺是前朝所建,至今已有三四百年,墙上的狴犴兽也守了三四百年,天长日久,便成了精怪,成为此间的护寺神兽。
那些狐妖引开了萧融,抢回了璎珞的尸体,又大开杀戒,接连伤了十几条人命,竟杀得红了眼,连仓惶躲进大理寺的人也不肯放过。
狴犴兽这才忍不住现身,将它们制服。随后萧融赶到,手起刀落,顷刻了结了它们的性命。
狴犴兽看起来虽凶悍,出手却是处处留情;而萧融却完全相反。
貌如水月观音,心似阿修罗。
狴犴兽静静凝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透彻明亮。明明是猛兽的眼,却有人的眼神,似悲哀又似怜悯,意味深长。
萧融早看惯了这种眼神。在多年以前,他必会用傲然不羁的姿态对抗反驳回去,如今他只是轻轻地笑,幽幽地笑,像初春的雨,温和中总透着那么一股凉意。
这种逍遥散漫的姿态,素来是他与世间人错开距离的绝佳屏障,而不会显露刻意的痕迹。
终究狴犴兽垂下眼眸,旋身离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光芒闪动,它消失在众人眼前。
旁人未觉察到它与萧融间的诡异气场,只是单纯拜服于狴犴兽的凛然威武,眼着它离去,还恋恋不舍地“老神仙、老神仙”一通乱喊。
“你可以收手了吧?”
程长离从灯火阑珊处走出,避开众人来到萧融面前。他没有撑伞,玄色衣冠已被淋了个半湿,愈发显得晦暗沉重。
“国师可是在说笑?”萧融轻笑道,“城中一共有六只狐妖,如今才死了五只,留下一只岂不是祸患?”
狐妖们大开杀戒时,恰好有一只带着璎珞的尸体先行离去,这才侥幸躲过一劫。萧融一心想将它们全部铲除,自然不会放过它。
程长离叹道:“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萧融冷冷一声笑:“国师时时劝我罢手,这又是为何?莫非狐妖就有那般无辜可怜,而今晚惨死在它们利爪之下的人就通通该死不成?”
程长离一时语竭,想反驳却无从说起,迟疑了片刻才回答道:“我承认,我心有不忍。不过,你也不要忘了,你今晚能顺利斩杀它们,全是因为大理寺里的那只狴犴无意当了你的帮手。逃走的狐狸虽然只剩一只,但杀亲之仇不共戴天,它必会竭尽所能回来找你复仇,到时候你还能这般幸运吗?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胸前檀中穴向左一寸处,旧伤还没痊愈吧?”
萧融的脸骤然失了血色。
自几个月前负伤以来,他的气色一向不佳,被人看出旧伤未愈也不算什么。但眼前这个神秘的国师,竟连他受伤的位置都猜中了。他心中又惊又疑,嘴上依旧强硬:“不劳国师操心,萧某只要一天活着,便不容此等妖物继续留在这世上!”
程长离猜错了。
洛阳城中狐妖肆虐成患,不但害死了晋王,还在一夜间杀了十数人,此事震惊朝野上下,已不是他想让萧融罢手就能了结的。
宫中很快又传下旨意,称必将狐妖剿灭,以安稳人心。
因陈王哥舒叶被狐妖偷袭,虽未负伤,但也受了惊吓,加之诛妖一事非他所长,于是圣命下来时,便卸下了他肩头上的担子,转而移交给了国师程长离。
而圣旨里写的,居然还是让他协助萧融处理此事。程长离无奈归无奈,圣命难违,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圣旨。
随后萧融找到了他,说他只要保护好皇宫里的人就好,捉妖的事他自会安排。
程长离明白萧融对他心存芥蒂。彼此间只见过两次,每次见面,却时时不忘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细。当前两人之间的态度尚可勉强保持着几分客气,但程长离明白,这样的状况不会持续太久。
不到必要的时候,程长离不想与他兵戎相见,免得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程长离没有反对萧融的决定,默然准备了些符纸木剑,随即进了宫。
洛阳自前朝起便是国都所在,皇城天家气派庄严,更有诸多护国神兽镇守此间,护佑城中的贵人们免受妖魔侵扰。小小的狐妖不可能闯得进去,程长离备下再多法器也是派不上用场,但他仍仔细谨慎布下了阵。与其说是让宫中的贵人心安,不如说是他自个儿想找点事做,消磨掉这段时间。
同样是布阵,程长离只守不攻,萧融则是以守为攻,处处尽是杀招。
洛阳作为一国之都,地脉中灵气充沛,只要稍加引导一番,便可化为己用。
城中有一座望月楼,恰好位于洛阳城的中央,高数丈,重檐画栋,气势十分巍峨。此楼本是一处酒家,萧融认定此地位置极佳,便以奉旨捉妖之名征了这里。又从哥舒叶那里借来王岫和几个金龙卫帮忙,准备仗着望月楼灵气旺盛,为那倒霉的狐妖布下一个雷电焚灵阵来。
玉最通灵,萧融将四块青玉璧高挂望月楼四方,玉璧上用朱砂画了聚灵符,以将此间灵气聚到一起。又在黄符上画了雷咒,依照方位在城中八处设下法阵,妖物只要稍一靠近,便会被从天而降的雷电击灭。
八个小阵中皆挂着铃铛,再串上红绳,从远处绕过无数街道房舍,最终连到望月楼中的铃铛上。铃铛上都作了法,无论妖物落进哪一处,坐镇望月楼的萧融就能知道。
为了诱狐妖现身,萧融还将那几头狐尸一并放在楼中,来一个请君入瓮。
王岫和几个金龙卫手持萧融给的法器,守在望月楼东南西北四处。萧融怕他们不是狐妖的对手,还在他们身上画了几道符,以保护他们安全。
五六人守在望月楼中的最高处,一守便是整整一天,直到夜幕落下时,洛阳城内外仍是一片寂静。
望月楼
又过了三天,仍没有狐妖出现的迹象。
几个金龙卫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往日卫所里的训练再辛苦,也没试过连着几日都呆在一个地方,还要‘装神弄鬼’的,其余诸事都不用管也不能管,只能默默守这里,坐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甚至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敌人来。
王岫好言安慰他们,心里却也犯了嘀咕。他不怀疑萧融抓妖的本事,但质疑他这种守株待兔的做法。
狐妖再笨,也不可能明知对方设了陷阱,还憋着劲巴巴往里跳。
何况,狐狸从来都是以狡诈闻名。
萧融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养神。
其实狐妖会不会来,他心里也不是十分确定。已经等了四天,狐妖要么不会再出现,要么就是请援手去了。
如果是后者还好办,是成是败,一战便知。但要是前者的话……狐狸狡诈多疑,藏身的巢穴无数,洛阳之外山重水复,他要上哪找它?
连日下着雨,洛阳城的天总蒙着灰色。天一暗,暮色霎时如翻了墨,乌云沉沉,如压在人心头,叫人窒息。
楼外小雨敲着瓦,亥时过后又响了些。
望月楼中灯火通明,而楼外无星无月,灯火也萧索,从楼中望去,只看到一片黑沉沉中几点微光闪烁。
严防了几日,狐妖依然没有来,城里京畿卫的戒备便松了些,夜间的巡逻没有初始那么勤。
有时巡逻队中有认得王岫他们的,路过楼下时便朝楼上喊话,问的无非是妖狐来了没有,什么时候会来。听到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的“没有”、“不知”,他们便打趣几句,大笑着走开。
那几个金龙卫渐渐有些萎靡,若不是有王岫管束着,恐怕他们就要造反,拿骨牌出来消遣了。
萧融由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他人可以困惑,可以抱怨,唯独他不可以。如果连他都迟疑退缩了,那这个阵布来何用?
楼外雨声愈来愈急,也不知下到几时才到头。
“叮。”
红绳上一个小铃铛轻轻抖动了一下,声音极细极微,早被滂沱雨声遮盖过去,除了萧融外几乎没人察觉到这声脆响。
萧融长身跃起,掀开竹帘看向西北方位。急雨随风飞入溅落,打湿了他的衣袍。
雷声隆隆,电光闪闪,墨空中不断落下雷电,劈向城中某一处。红绳上的铃铛接连震响,叮叮当当不止。从楼中望向四周,只见城中有雷电落下之处越来越多。
王岫和几个金龙卫闻声皆围了过来,“萧先生,是不是妖怪来了?”
“嗯。”萧融面上从容平和,竭力按捺心底的兴奋。
洛阳的这窝狐狸很重亲情,这本是长处,但此时却成了短处。他们拼死抢回了璎珞的尸身,萧融便赌它会来抢第二次。
如今看来,他赌赢了。
那几个人也一扫先前的颓然,无需萧融吩咐,便各自归位站好,肃然以待狐妖。
铃铛不断响动,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天幕降下雷电无数,不知究竟劈死了多少精怪,只听得满城都是妖怪在撕心裂肺的尖叫,鼻尖也嗅到了皮毛烧焦的臭味。
黑夜中有什么如魅影般飞掠过重重屋脊,直朝望月楼奔来。不等众人看清,数十道狐火从天而降,已将望月楼上下团团裹住。
绿荧荧的狐火扑打着窗棂,如有神志般张狂舞着,不断试着闯进楼中,却被玉璧上的灵气挡下。那几个人慌了神,竟手忙脚乱地想找水来灭火。
“都站着别动!”萧融长剑出鞘,反手掷出窗外,朝着某一处迅疾刺去。
“咚。”楼外似有什么东西坠地。四面狐火骤然暗了,如同木偶失去人手操纵,只能留在原地,瞬间过后已被大雨浇息。
王岫等人尚未来得及欢呼,一物已穿墙而入,见人便扑便咬。
萧融五指翻舞,掐出几个伏妖咒丢去。
团团金光将它逼退,那物身手轻便,落地时后腿略弯了下,缓去被撞飞的力道,便站稳了。
火红皮毛,碧色琉璃眼。
看来这只小狐狸早被焚灵阵打回了原形,不过是侥幸才捡了条命出来。它身上有几处焦痕,前腿处负了伤,血正汩汩涌出。乌圆的眼睛里满是怒意,看向萧融时,眼中如有火焰在烧。它弓起身子,闪电般又是一扑。
萧融侧身架剑,挡下小狐狸的攻势。它一口咬在萧融的剑鞘上,只听得“咯吱”一声,剑鞘竟被它的利齿咬穿,萧融忙挥手将它甩开。小狐狸一击不中,四爪在墙面一借力,复又朝他掠去。
萧融连连后退,似抵挡不住小狐狸的攻击。然而它的每一次进攻看来虽迅猛,却连萧融的半片衣角都碰不到。它很快失了耐心,出招渐渐仓促,破绽也越来越多。但萧融并无出手之意,手中剑始终没有出鞘。
小狐狸心中极度烦躁,眼睁睁看着萧融就在前方,它却怎么也靠近不了。偏偏他还一味躲闪不出手,好像把它当做小猫逗耍。
它四肢落地,眼前又只剩衣角一扬的残影。听声音,他竟溜到自己身后去了,小狐狸急急转身。
只见四人高举手中法器,从各自方位上合围而来。灵光交错从天而降,凝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小狐狸困在其中。
褪下凝重之色,萧融重又展露笑颜,仍是一贯风流轻浮的模样。他俯下身,戳戳小狐狸的脑门:“螳臂当车,自取灭亡,真不知你是太有勇气,还是太笨。若我是你,必不会这般轻率。”
小狐狸本就有伤在身,如今困在灵网中,挣扎间不时触到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