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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马车,也停下。车里有几声女眷尖叫声。
忽然而停的惯性,车里的人承受不住。
萧护在大雪中微微而笑,然笑容掩不住他眸飞犀利。是什么人?怎么会认得自己?是寻事的,还是暗杀?
看他们一表人才,只有贵人气势,却全无杀气。萧护含笑抱拳于马上:“我正是萧护!请问几位如何称呼?”
少年听说是他,更为高兴了,对身边人使一个眼色,笑着往这边来,边走边道:“永宁侯石明。”
他后面,紫衣人轻风般行过,萧护注意看他脚下,也有一身好功夫。紫衣人拱手笑:“靖远侯南宫复。”
白衣人微微而笑:“平江侯梁源吉。”这三个人,萧护全听说过。永宁侯石明,是贵妃的亲弟弟,是江宁郡王的兄弟,也就是寿昌郡主的亲叔叔。
靖远侯南宫复,是世代功勋家,和萧护一样袭的侯爵,却从来没听说他出过京都。最后一个平江侯梁源吉,和萧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梁源吉,是萧大帅对萧护说过的一个人,和萧大帅交往多年。萧护头一次见梁源吉,原以为他和父亲交往有多年,至少有三十出头才是。可见他年纪二十出头,最多只大自己几岁。难道他十几岁里就和父亲交往?
想归想,人不敢怠慢。萧护赶快下马,慧娘等人也下马。少帅迎上前去,与他们见礼。四个皆是一等侯,这中间梁源吉是亲厚的人,刻意避嫌,不多亲热。靖江侯南宫复不熟悉,也不失礼就是。
只有贵妃的弟弟永宁侯石明,萧护刻意的亲热了一下,互报名姓表字。石明人虽不大,说起话来却大风飞扬的味道:“对少帅神交已久,恨未识荆!早几天听说你进京,喜欢得中夜难眠!想大好男儿,自刀剑中出!明受爵位所累,有父母在不远游。但心,常念穷山恶水,大胜京中风华矣。”
萧护听他说话倒也有趣,就是年纪小小,好似胡吹大气。他不揭破,只大笑道:“穷山恶水杀出来的野人,有侯爷这样说,从此可以称风雅。”
见这几个人都不俗,萧护心疼表弟,回身命慧娘:“喊云鹤来见见。”苏云鹤在车里早就看得眼馋,正恨自己为什么不骑马。好端端的突兀的下车,又让人看着规矩。听表哥喊自己,苏云鹤急忙整衣服,潇洒利落的走过去,未到时,就含笑欠身子:“草民苏云鹤见过三位侯爷。”
萧护介绍:“这是我家表弟。”
三个人六对眼珠子马上转到苏云鹤身上,苏云鹤笑容满面:“闻听表哥入京中,我愿牵马坠镫,这才跟来。表哥说我愚顿,只怕京中水被我污了,我说大雪冲京门,兴许把我冲得灵透,”话说到这里,石明长笑:“好好,你可以一聚,他日奉酒,少帅不带你,你自来!”
萧护莞尔,永宁侯这眉舞江山模样,正对上表弟性子。他不动声色对梁源吉使了一个眼色,此来为何?真的只为等我?梁源吉漫不经心对石明飞过一眸,再对萧护衣上狠狠看一眼,他是为等你而来!
萧护默然一下,就面有笑容听苏云鹤和石明胡扯。石明虽爱这些狂夫的话,却心思还在萧护身上。见苏云鹤虽对自己脾胃,少帅却是人如劲松,常在雪中般的挺拔飞扬。数句话后,石明又回到萧护身上,夸了他几句战功赫赫。初见,并不多流连,托言出来看雪,偶然遇到,真是有幸等等。问萧护下处在哪里,萧护回说铜锣巷子。石明当即命家人记下,就此道:“不耽误少帅进京,请先去。另有接风酒儿,让人请你去。”
又和苏云鹤惺惺相惜般,大家分开。
苏云鹤这下子不肯回车里,一定要骑他的马。萧护上路才取笑他:“这马只怕认生?”苏云鹤对他笑脸相迎,有些得色:“到底表哥还是疼我的。”萧护一晒:“我捶你的时候,才是真疼你。”苏大公子马上缩头。
慧娘在旁边窃笑,用披风挡住。
孟轩生在马车里一眼没有少看,忽然就羡慕了,忽然就觉得苏大公子不是一整个的草包了。见他面对三位贵人,更是形容逸群。孟轩生问问自己,可做不到。少帅就是一个官职高的贵人,孟轩生对着他已经熟悉,还时常自己不安。
初听到是京中的三位侯爷时,孟轩生在车里吓了一跳。京中的三位侯爷,天子脚下的,常见天子的三位侯爷,那和外地的侯爷相比,是闪闪发光,踱的全是金中金。
他怯了!
这与他见的人少有关,倒不是真正比苏大公子少见识。
孟轩生由此羡慕苏云鹤,就对着他看。不时在心中想,换成是自己,会怎么回答那侯爷的话。小孟先生还不知道永宁侯是贵妃的亲弟弟,要是知道,只怕要佩服苏云鹤。
看苏云鹤上马,看苏云鹤对少帅笑,看少帅不知说了什么,苏云鹤孩子般的缩起脑袋,又孩子气上来。
孟轩生心中打个结,你说这人,他是草包呢,他还是个才干?
半天后,萧护带着家人们进城,直奔铜锣巷子,那里有先行而至的家人,有二进的小院子。张伯带小厮们和房头里的爷们住外进里,少帅夫妻带着丫头奶妈和苏云鹤住里进。小孟先生,和张伯住一处。
房子太少。
没半个时辰,该知道的人全知道了。
张守户眯着眼睛,在房中寻思了一会儿。上马出来,往元宝巷子里来。元宝巷子第三间铺面的对面,是个上好茶楼。张守户在铺面前露了露脸儿,就见里面有个人急忙出柜台,却不是往外来,而是他奔后面院子去。
去到院子,就急急地喊:“快快快!”
只这三个字,就有人知道,是张大帅到了。如果是张公子们,这个人会喊快,再举手指示意是行几的公子。
对面茶楼上张守户坐下来足有一个时辰,才见有一个人姗姗而来。他披遮住脸和手脚的黑披风,怕被人看到,披风下的面上还有厚纱。只是那风姿若游龙,是遮也遮不住的。
张守户肚子里骂一句:娘的,你小子怕前怕后,就不要有造反的心!
压着性子等他解面纱,解披风,现出靖远侯南宫复的面庞来。他微吁一口气,面容如秀色上再生出花来,夺目得惹人自愧。
南宫复的俊秀,是娟娟若女色那种。而萧护,就是英华毕露。
鉴于自己生的不好,因此对于所有生得好的人,张守户都不喜欢。他回忆起数年前南宫复找上门的时候,第一眼,张大帅几乎要夺路而逃。
这还是个男人,这应该是个女人!对着这种男人坐着,张守户一开始总觉得坐不住。后来,证明这果然是个男人!
太心狠手毒!又抱负远大!
哪个女人会这样!
只能是个男人!
数年前,是的,为谋这大业,花了数年的时间才到今天这一步!数年的时间,才能笼络住一部分的将军;数年的时间,南宫复才能不声不响的换掉一些人;数年的时间,顾家才受韩宪王所制。
再就联络乌里合,他起初压根儿不信,还以为张守户玩声东击西的诡计。
花这数年的时间,才等到萧大帅和儿子交卸兵权。想到萧护,张守户心疼上来。这小子是贼养出来的才对!
鬼精鬼精的!
原以为父子交兵权必然有破绽要存。在制造破绽上,张守户和邹国用不约而同的玩了阴谋,就是放出风声,说萧家的子弟们多在军中,少帅接兵权无风无浪。
萧大帅傲气,当即命萧家子弟们全随自己撤出军中,交到萧护手上的玄武军,除去少帅本人和小厮们外,有姓萧的,也不是江南萧家一族的人。
张大帅和国舅爷,就想着点子往玄武军塞人。萧护的应对,是把这些将军们全放在一处营中,马上就乱了。
国舅爷的人和张大帅的人不一路,没半年生出不少事情,让萧护一个一个打发了。易平湖留下来,是他装得停当,后来才暴露。
萧护如两位大帅所说的,几乎无风浪的接过兵权。这中间,姚兴献等久跟萧大帅的人功劳不小,少帅见到他们也从来不敢怠慢。
萧大帅后来在家里笑:“把我看得直无一物,除去萧家的子弟,别的人本帅就不要了?”真真是可笑!
……
“你在想什么?”南宫复总算坐下来,给自己倒茶。张守户收回思绪,气急败坏地道:“姓萧的小子进京了!”南宫复皱眉:“那又怎样?实告诉你,我还见过他!”张守户愣住:“你!……”他心中升起一股寒凉,见过他?
靖远侯打的是什么主意?
南宫复知道失言,迅速把萧护和张守户作个比较。他一直是相中萧护的,寿昌郡主对萧护有意,是南宫复一手推动。南宫复先在寿昌郡主面前夸她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儿,他早娶妻,按辈份算是寿昌的叔叔辈,对着自高自大的郡主可以放心的夸她美貌压过天下人。
再夸,江南萧郎是英雄中的英雄,男人中的第一。寿昌郡主是偷窥的萧护本人,一见之下大为倾心,倾心到回来甚至把南宫复看了又看,告诉他:“靖远侯生得像女人!”南宫复不和这草包郡主一般见识,一笑而过。
有郡主去缠萧护,南宫复更放心的和张守户交往。两个人也经过一段时间才交心,就在这一到两年中。
萧护虽然好,南宫复很想要他,只是现在同谋的,还是张守户。他歉然地才一笑,张守户已发作,他不能容忍南宫复有半分相中萧护的心思,嘿嘿冷笑:“侯爷,花花肠子要不得!”张守户为什么要反,就是对皇帝用玄武牵制金虎,用朱雀牵制玄武,早有怨言。
朱雀军先时大帅并不是邹国用,邹国用真正当上大帅,真正收伏人安插人,是先皇后去世以后。说来也怪,先皇后去世以前,邹国舅并没有太多圣眷,是先皇后去世以后,宫中无人,反而皇帝看中邹国舅。
有人猜测,这是为安太子心。
张守户的恨,从那时加倍。他认为这大帅,应该是自己的!张家和萧家一样,也是全族人在军中。两三代死伤多少人,一直还在受牵制!
南宫复点燃张守户心中恨。现在南宫复似要有要萧护的心,不用问,只能是牵制自己。张守户就差拍桌子骂,不大的眼睛瞪圆:“靖远侯,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心思!”
“大帅,”南宫复很能沉住气,城府深,且涵养也高。别人气,他不气,扯动一个笑容,就可以安抚天下人。他就一笑:“坐,剑拔弩张的,岂是你我之间用的?”张守户坐下来,在这里也不是发脾气的地方。
这茶楼是南宫复私下的产业,不过是开门做生意,来往的外人很多。
“我要杀了那小子!”张守户本来就打这个主意,来找南宫复商议。无意中又发现南宫复也对萧护动心,张守户杀机顿起:“就今天晚上!”
南宫复愕然,再就敏锐的想到,萧护今天晚上要死在张守户手上,那他就不足为自己所用!也罢,让张守户去折腾,消消气也好。
且看看萧家少帅能耐!
南宫复含笑:“好!”
“好?”张守户愣住。答应得这么爽快?如果萧护不是萧大帅的儿子,张守户也会如实说一句:“杀了可惜!”
姓萧的儿子,对张大帅来说,不杀才可惜!
他奇怪,南宫复再一笑:“你不敢?”
“敢!”张守户重整思绪,斩钉截铁:“不过动静可大!”南宫复恬然的笑了:“我会怕动静大?”也是,这个人都想造反。
张守户回答:“哼!”鼻子里出一下气,表示自己是要出气的,且能明白靖远侯。这就分开,张大帅自回家中,喊来人如此这般的交待:“去吧!”
此时萧护带着家人整理东西,慧娘带着丫头奶妈打开行李,萧护带着小厮们把土产分出来,准备明天拜客送人。又亲笔写奏折,当天就让萧北往宫中去呈请见。这是数月前才租下的小院,随着今天主人到,热闹起来。
晚上大家围着吃饭,热热闹闹地说笑一阵,不到一更天,就早早熄灯睡下。院子里,除去灯笼,再就只有房中小烛台上亮着。
二更天后,巷外多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三更天以前,他们潜入院中。巷子外面走过打更的时,喊着:“三更了,小心烛火!”
“轰”地一声大震!
把打更的惊倒在地!
他惊惶地问:“怎么回事?”只觉得身子下面地都在震动,才喊一声:“地震了!”见到左边有一个院子里,火势熊熊,不时还有爆炸声!
北风中,飘过火药味道!
打更地爬起来就跑,边喊:“快跑,有人家鞭炮炸了!”又是一声大震,不知道又炸了什么。不少人家闹腾起来:“快跑吧,不得了啦……。”
离此一里地,是座高楼。楼顶上,慧娘披着雪衣坐着,问身边自己丈夫:“几时埋的火药?”萧护还在看烧起来的院子:“这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