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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着做生意,顺水而下,不比萧护走得慢,到钱唐,正是慧娘进门后两三天,满大街的新闻全是萧少夫人进的角门,只怕命不长。他吓得也不敢去找慧娘,本来抱着姑奶奶能帮忙的心思,变成十三姑奶奶不要连累自己才好。
一面没见,买货走人,回到伍家村告诉丁婆婆:“你家闺女人家不认!当着人角门里好不容易进的萧家,人家能容几天还不知道。”丁婆婆不信,她亲眼见到少帅对十三有多好。离京近,让人到京里来寻儿子,伍林儿留一个亲兵在外面送饭送衣服,这亲兵代回话,伍林儿三个字:“不可能!”
又知道母亲性子刚,本来就有交待十三:“你嫁到这样的人家,帮不了你,你公婆要打骂你,你自己受着吧。”伍林儿狠狠交待:“不要去寻姑奶奶,她不日就要到京中。”
差一点儿,丁婆婆要去了。
后来是怎么知道这事成真,是少帅进京后,问的萧北。萧北萧西故意让舅爷们急,不怎么出力就舅爷?太便宜他们。
让他们着急一回也是好的。
伍思德等人在狱里急死了,好容易到今天,少帅来了。一开始太喜欢,喜欢过了想起来这事,看慧娘眉宇开合,如含桃花,又不像?
但不问,怎么行?
萧护和慧娘听完对看一眼,慧娘嫣然:“有劳母亲挂念。”除了中秋节让人去送过礼,和进京前让人送年礼,再没有去过信寄过东西。想想,心中真是内疚。丁婆婆收到礼,在村里人面前很有光彩,觉得叔公家女婿说假话,把这件事丢下来。
伍家兄弟全在京里,他们还闷在心中。
几个人全笑得如向日葵见日头,跟着萧护面庞转。萧护能有好话?怀疑他对十三不好,这还了得!
少帅脸一沉:“角门里进怎么了!”
“这,这……”舅爷们惊得话也说不出来。这不是普通的舅爷上门打官司,如邹国舅敢住江宁郡王府候着江宁郡王打。伍家的人吃熊心豹子胆也跟不上,只是瞠目结舌在心里想,这事不对吧?
名媒正娶的少夫人,怎么能从角门里进?
对着少帅生气,又不敢再说,不说,又难过。
慧娘忙对他们使眼色,这事不提也罢。萧护已经开骂:“角门里进就不错了!不进家门,你们就喜欢了!挑什么挑!”
慧娘老实的看雪地。
舅爷们呆若木鸡,伍思德最先反应过来:“是是,进家门就不错,”可他那脸苦的,跟苦瓜似的。苏小弟忍不住:“哎,我说你们全听错了!”
“啊?”十几道晶亮有神的眼睛全看过去。
苏小弟对于这种受人“敬仰”的场景很喜欢,清清嗓子:“啊,这个!我家表嫂,怎么会不讨姑丈姑母喜欢!”
袖子一甩,退回。
舅爷们转不过来,又怕说错话少帅不喜欢,全看伍思德。伍思德急抖机灵,用询问的眼光看慧娘。
慧娘含笑,手在自己发上首饰上摸一把,点一点头。
看她一身装扮,和眉间气度,就不像受公婆虐待的人。少帅嘛,肯定不会虐待十三。
伍思德扑通跪下来,身后跪下舅爷:“是我们听错了。”萧护站起来,一带慧娘肩膀,一言不发往外面走。
一个字也不说。
萧西和萧北笑得前仰后合,把给他们的东西留下。伍林儿一把揪住萧北,恶狠狠:“小子!你骗我们!”
“舅爷在上,小的怎么敢骗你们,”萧北故意哆嗦,而且怪腔怪调:“角门里进是实情,大帅和夫人很喜欢也是实情,”他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无奈何:“你们只问前面一半,后面的不问,与我有什么关系?”
萧西推开伍林儿,也是坏笑:“舅爷息怒,我们还要跟少帅,你舅爷把我们教训不要紧,少帅那里谁侍候?”
两个小厮笑眯眯走了。
伍林儿明白过来了:“哥,”伍思德回答:“嗯!”
“这两个小混蛋?”
伍思德轻描淡写:“没把我们这些舅爷放在眼里。”伍家舅爷们炸了锅,小兔崽子等骂了一通。
萧护和慧娘往城外去,有一处不小的监狱,关着不少士兵们。远处雪茫茫,少帅面色不怎么好看。慧娘在车里喊他,关切地问:“天天用刑吗?”
“邹敬塘油盐不进!”萧护在车外忿忿:“找人约他出来,他说贿赂是大罪!”慧娘想想:“那揍他呢,也是大罪?”
萧护险些笑出来,又正色道:“挤兑他好几回,只有一回才见到他的人出门,没走三步路又回去了,他自己也知道有人恨他!”
慧娘叹气:“可怜死的那个。”死了伍思德的亲堂侄子,却不是他的亲兵伍十伍。“有一天,我让他还!”萧护恨声不绝地骂,几乎骂到监狱门前。
离好远,见监狱到。萧西和萧北双骑并排前行,直到大门前同时跳下马,挺胸腆胸,马鞭子高晃着,耀武扬威地命守门士兵:“去!告诉邹大人,玄武军少帅来探视!”
整个儿一小爷架势。
守兵的人心中有数,一个人进去回给邹敬塘:“萧少帅不是好来的,好似要砸门!”邹敬塘不屑:“这是京里,不是关外。我看他倒敢!”嘴里这样说,手上扯盔甲扎腰带,腰刀不系了,就握手中,喊上几个人:“走,跟我出去会会。”
走出大门,见隔开有半里地,一行人车原地不动。萧护黑色的大麾浓重得如阴沉雪天,又如他的心情,很是不豫的样子。
邹敬塘一出门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以为萧护在大门上,自己不出来就砸门,才急着出来。现在看到他在半里地外,而自己看到他,他也看到自己。分明是要自己上前去迎接!
半里地的路,不多,不过屈辱得很。
邹敬塘听到萧护就一肚子气,这个人坏得很!
退回去已经来不及,见上官而不敬也是罪名。知道萧护千盼万盼就盼自己出错好拿捏的邹敬塘,硬着头皮含气带怒地过去。身后带几个人原本是防着砸门的,现在成了聚众出迎。
萧护在马上,居高临下,等邹敬塘挪到面前,还是紧抿唇角一个字不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邹敬塘没办法,躬身打了一揖:“卑职邹敬塘见过萧少帅。”
冬天风是冷的,嗖嗖从两个人中间吹过去。萧护等冷风吹了片刻,才冷若冰霜地道:“下站着什么人?”
你官职也不要了!
四面的人屏气凝神,再笨的人也知道萧少帅今天要找事情。邹敬塘又愤又怨,没办法单膝跪下,高声报名:“京都大兴右卫将军邹敬塘见过玄武军萧少帅!”
“哈哈哈哈……。”出人意料的,萧护长声大笑起来。
这笑声,邹敬塘摸不着头脑,心里漫漫地寒上来,又想到有国舅,才有底气。萧护不让他起,他只能跪着,听萧护长笑了盏茶时分之久,邹敬塘先骂中气倒足,又想,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萧护悠然开口:“邹将军!”
“卑职在!”
“你是哪一年当的将军?”
“回少帅,是十六年卑职升的大兴右卫将军。”
“你从什么官职上升起来?”
“回少帅,卑职以前是西城门偏将。”
“哦,是什么考绩,你升的将军?”
邹敬塘恍然大悟,他是有意的。膝盖下面是雪地,寒浸浸的上来,这样问上半个时辰话,不至于得老寒腿,也冷得人难过。
他也不是吃素的,双手往上一拱:“回少帅,有话请进去说可好?卑职还在当值,不敢擅离职守。”
萧护淡淡:“你是说,我让你跪在外面回话不对?”他直接挑明,邹敬塘心一横,反正老子也不怕你,这是在京里。他直言不讳地道:“少帅命卑职跪着回话并无不对,不过卑职正当值,少帅妨碍卑职当值,上官查下来,卑职吃罪不起。”
慧娘很想出来打他一顿!
“好吧,那我们就进去。”萧护总算松口中,邹敬塘才要起身,萧护又问:“邹将军?”邹敬塘本来就跪着,听他说话无奈习惯性的又跪下,忍气问:“少帅请说。”
“你那是办公的地方,我携着少夫人而来,可以进去吧?”
邹敬塘鼻子都要气歪,心想,不让你进,你说是来探视的,谁又能把你怎么样?再忍气道:“可以。”
萧护慢腾腾道:“这我就明白了,我们在你的地盘上,对与不对,总得先问过你。”邹敬塘心中一惊,知道他是为打死士兵的事而来。打死士兵这事,对与不对,估计是少帅今天来的目的。
当下警惕上起身,请他们进去。让出上座给萧护,萧少夫人不坐,站在一旁。萧护一坐下来就似玉山倾倒般没了精神,萧少夫人开口,她声若明铛:“邹将军,我是来探视伍有井的。”邹敬塘心想来了,半带客气地道:“伍有井口出狂言,侮辱看押的人,被看押的人失手打死了。”
“失手?”慧娘颦眉头:“这?在你地盘上,这叫对与不对呢?”
邹敬塘毫不客气地顶回去,去回萧护:“少帅!这是我办公的地方,不是你家的厨房!少夫人无官无职,要问话请回你家厨房!”
萧护马上对慧娘道:“这是人家地盘上,也有你乱问的。”慧娘扁嘴:“那我问什么?”萧护笑:“女眷们,当然是说女眷的话。”慧娘露出笑容:“邹将军,”
邹敬塘咬牙:“少夫人请说。”
“你家夫人年纪几何,有几个孩子,想必是天真烂漫的?”慧娘盈盈而笑,又道:“呀,这是你办公的地方,看我问错了。”转而对萧护撒娇:“夫君,你要为我担待才好。”
萧护接住她的手:“我担待不了,这是人家的地盘,你难道不知道?”
“少帅!”邹敬塘忍无可忍,暴怒道:“您是特地来羞辱和恐吓卑职的吗?”萧护大惊失色:“将军何出此言?我来看我的人,见到你,难道不寒暄几句。少夫人说你一表人才,对你夫人心有倾慕,这是恐吓?”
邹敬塘直直瞪着他:“萧少帅,我知道你猖狂!实说吧,那死了的士兵,是他自己犯楞,掌刑的没把住,不小心打死了。你放心,不是收了谁的钱!”
他这么爽快,萧护也沉下脸:“你是条汉子!那我问你,怎么就我的士兵楞,别人的都好着!”他指的是张守户。
邹敬塘有些吃不住,但是他真的两边钱都没有收,也能站得住。想到自己妻子和孩子们,邹敬塘又惊又怒:“萧少帅,我保证以后公平!你可能放得过去?”
“放不过去,人也没了!”萧护到此时才恨恨地说一声。他旁边,刚才娇弱的萧少夫人冷笑:“而我的夫君,我也嫁了!”
这一对夫妻胆子不小,跑来这里逞威风。邹敬塘先低头,把他们糊弄走再说,说了几个是。萧护和慧娘见目的已到,也不多为难他。让他叫出几个人见见,邹敬塘犹豫不想动步,萧护又要拍桌子,这才叫出几个人来,全是满身伤痕,披锁带铐而来。
衣着,全打烂了,不知道是板子还是鞭子,一道道或青紫或红肿。慧娘一见就拿帕子掩面哭了,嘤嘤哭得萧护心中更怒又悲。忍悲一一的安慰。见他们跪下放声大哭,萧护也流下泪水:“且忍一时,我上奏折公审!”
设不完的私刑,萧护心中寒冷如冰。邹敬塘也尴尬,解释几句:“您要见别的人,倒没有动刑。”
动的全是萧护亲兵。
他在军中有一个千人队的亲兵,提来了一半。
亲兵们当邹敬塘不在,抓紧时间句句控诉:“问十三少怎么勾引少帅,怎么气走郡主?问将军们哪些是少帅亲信……”
问得邹敬塘白了脸,不顾什么,当着士兵的面给萧护跪下了,求他道:“少帅,你宽放一回,我给他们治伤,保证以后少有刑讯。”邹敬塘也傻了眼,他没有想到这些打伏的兵,见到萧护就反水。
萧护瞪着他:“邹将军,做人且留三分路!你好好想想,你能把这些人全打死,一个也不会跟我去面圣!”他手一指慧娘:“你忘了吧,我妻子可是杀乌里合,给宁王殿下报仇的人!”
那嫣红如花的萧少夫人,正哭得哽咽难言。
杀乌里合天下闻名,邹敬塘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跟着邹氏一族目中无人惯了。此时才起来,把那娇花软玉般的少夫人狠看几眼,又想到她罗衣能败袁朴同的事,邹敬塘一声长叹,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萧护敢发难。
很多人,是想不到萧护敢在京中发难。包括邹国舅和张守户。邹将军认倒霉,当即喊人来给士兵们上药,又在狱中分发药下去,灰溜溜地侍候大半天。
回去的路上,慧娘对少帅也打心里惊叹。他真的敢?他这么做,知道是什么后果吗?一旦上殿面圣,邹敬塘也可以推翻,说是萧护逼迫而行事。那可怎么办呢?
往外面看萧护,见他一身黑色大麾在雪中更稳得似永远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