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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娘马上不哭了,羞答答难为情:“做得太少了,我们再接着做。”喊上妯娌们重新烧灶揉面。
萧护在廊下见一个千人队成,院子里当然是呆不住的,全在后门外,往巷子里延伸。队长来回话:“第十队队长廖明堂回报!”
少帅含笑吩咐:“去马先生那里看地形图,你们去榴花巷子驻扎,监管往左四条街的治安,要敌人过多,速来报我!”
廖明堂得令而去,马明武在隔壁占一间,从下午就占着,是苏云鹤和孟轩生睡觉的房间。展开地形图给廖明堂看,廖明堂出去,带着人往榴花巷子去。
榴花巷子就在田将军站的位置左边,田品正正等着,见一队人整整齐齐,挺胸昂首从身边过,脚步齐得“堂堂”地踏在雪中。
一出巷口,就迅速分开,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或上墙头,或守巷口。余下的几十人,由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带着,跟在后面步步而进,很是小心。
这巷子长,也不小,算是一个二道街上。刚才还有乱,有姑娘喊,有百姓哭叫,而守这边巷子的士兵目不斜视,好似没有看到。田将军不是不想管,他也和守巷口的士兵一样,是有事在身,不能兼管。
此时他们作为,田将军转过身子,认真想看一看。
见几个嗓门儿大的人喊:“玄武军萧护谕,不许打砸,不许抢劫,不许奸淫,不许恐吓,不许窝藏,不许包庇,不许物品坐地涨价,不许囤货不卖!一应人等,安守家中,闲杂人等,各回各家,违者就地格杀!”
田品正由不得的佩服:“唉,听说萧护是个厉害的,没有想到他这么厉害。”大乱之中必然有人囤货,黑心高价,有人砸抢,有人奸骗……他居然样样想得周到。
一看就是正规军。
黑暗中,他们已经走过十几家,每十步,两边各设一个人站岗。
忽然,黑夜中有女子尖叫:“救命……。”嘎然而断,似掐住脖子。夜静人宁,有撕打声在左进。
太安静了,就听得到。
田品正起了好奇心,低声自语:“他们会怎么做?”见队长模样的人先打个手势,听一听确定下来方位,再一招手,几个士兵翻上墙头。里面人显然不多,只听到一脚踹门声,有人喝骂:“你们敢管老子的事,老子是这娘皮男人……!”
声音就没了。
静夜中,只有脚步声过来,大门一声响,打开,几个士兵一个人手提脑袋,血滴在雪地上,就绽开红梅花似的痕迹。又一个士兵提着一条腿,把这没头身子拉走。
鲜血,在雪地上一路伸展开来。
又有脚步急跑声,廖明堂也吓一跳时,见一个女子衣着凌乱,手掩住胸,还是能露出一片肚兜来,到大门外扑通跪倒,嘶声道:“恩人呐,你们是谁?”
“玄武军少帅萧护!”
廖明堂淡淡这样回答她,还是扫了姑娘一眼,见她生得五官秀丽,是个美貌少女。廖明堂为她叹一口气:“姑娘,明天让你家人去见少帅回明此事,贴出告示来声明那贼的名姓,免得他家人来寻你晦气。”
可怜这姑娘花容月貌,却贞节被毁。
少女狠狠记住廖明堂容貌,又牢记他说的几个字:“玄武军少帅萧护!”她在雪地里一气叩了十几个头,直到额头发青,看自己恩人,已经走远。
大喊声:“玄武军萧护谕,不许打砸,不许抢劫,不许奸淫,不许恐吓,不许窝藏,不许包庇,不许物品坐地涨价,不许囤货不卖!一应人等,安守家中,闲杂人等,各回各家,违者就地格杀!”
从巷头到巷尾,这一条街全站的有兵时,又往隔壁一条街去。
田将军和他的人看完这一切,如坠梦中。听一个人回话:“少帅请田将军去见!”田品正才清醒过来,他心中忽然凛然,揣着小心往里面走。
另外的一半城里,张守户骑在马上,狂笑:“哈哈哈哈,杀!给老子杀死他们,给老子儿子报仇!”
他两边,不是火烧的铺子,就是刀光剑影,好似恶魔世界。张大帅手舞足蹈在马上,好似从地狱中来。
他大笑,又流下几滴子泪。虽然有四个儿子,也是死一个伤人心。张宝成在他身边:“父帅,咱们快打通往宫中的路,就回头杀萧护!”张银成是大骂:“让我现在就去,不能让他跑了!”
张守户再伤心,也还不能乱了分寸。手中兵器一挥,痛声道:“先去宫中会合永宁侯!”
道边儿有一座府第,却是张阁老府第。张守户恨恨一指:“这老东西也不好,儿子们,去把他捆来,在为父马前杀了,让为父宽慰宽慰!”
张宝成等人齐声答应,调转马头,带一部分人冲进去,却到处找不到张阁老。离张家后门有一里路的地方,张阁老穿着老仆旧衣,黑巾包住头,手里扶着老妻:“撑着别倒,萧护下午让我过去,我还不信,”又回身看儿子们:“你们别走散了。”
此时有人从这里过,只怕认不得这一位蓬头垢面的人,就是荣华极致的阁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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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大乱京都(二)
乱兵多起来,随时冲出几个人,对着一顿刀剑击!
张阁老夫妻就吓得要跪地上,比见吾皇万岁还要跪得快。有几回见刀光在头上闪,腿一伸也装死。
他的几个儿子全随他,走文职,都不会功夫,虽然年青人有血性,可踩到街上的断臂残肢,半空中“啪”飞来一个才砍下来的人头,带着血一路飞奔,站得不是地方,血就甩脸上。中的人就全身都僵了,鼻子想不闻到血腥气都难。
书生焉敢动否?
没吓死算还不错。
半装死半迈步,见前面来到一个大人家里。几队奔马过来,马上人面如恶鬼,为首的是没杀到张阁老的张宝成。
张大公子并不进去,在府门外怒声道:“兄弟们,这是张阁老的徒弟文大人家,拉出来杀了!”顿时冲进几个人,全是带马而入,不一会儿,用马鞭子抽着几个哭哭啼啼的人出来,第一个是文大人,张阁老认得自己弟子,只疼得差点儿大叫一声:“老夫在这里!”
动嘴了,偏没有叫出来。可见英雄是难当的。
他眼睁睁看着血光飞,徒弟死无全尸!
文夫人生得不错,张宝成哈哈大笑,一把掳她上马:“走,跟我回去享福!”就这么走了。
半天,张阁老一家人不动也动不了,腿全软了。
地上不少死人,有早死的,有才杀的文家人。张夫人吓得尿了衣服,这不知是第几回失禁,她对儿子叹气:“我是再也走不动了,你们带你父亲走吧,别管我了。”张阁老痴痴在血泊里坐着,血染到他衣上,这血有一些,还是文大人。
他本来神酸骨软,求生意志都没了。听到夫人言语,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劲,一使劲儿,人不是站起来,而是坐直了,刚才就是坐,都快坐不住。
见厮杀声又近,张阁老一把拖起老妻,老妻近年来痴肥重胖,亏他一把能拉得起来,对儿子道:“走!”
走,就能活命,在这里,只能等死!
张家在报私仇,天一亮藏不住让他们找到,只能是一个死字。
好在萧护下处张阁老拜过一回,父子们勉强在残余火光中认路。忽然见到火光亮,是路边一家起了火,这又是一个官员家,张阁老流下泪水,小心的绕过尸体走路,生怕踩中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同僚或徒弟。
张夫人见丈夫执意不丢下自己,强打着力气走路。她一眼认出一个熟人,发髻散开,是自己认得的一个夫人,张夫人泪如雨下,嘴里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前面到这条街的街口,张阁老和儿子们认认路:“还有三条街就到了,”父子们都很欢喜,就要过去,却见冒出来一行人,有十几个,看服色不是张家乱兵,却是十几个地痞在打架,全是血淋淋刀剑,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边打边骂:“这一家是我抢的!”
“呸!这一家有钱,是我们的!”
张阁老和儿子们不敢过去,怕过去让人认出是阁老,勒索钱财什么的,可就没有。心里盼着他们走,却见怎么也不走。
不时砍中胳膊腿,有人拖他们走,再换一个上来。
竟然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人。
而这时候,后面有呐喊声:“不要走了那当官的!”
张夫人再次失禁,可怜她上了年纪,一夜失禁多少回,也得有那么多小便才行。没有人闻得到小便味道,街上太浓的血味儿,火烧糊味儿,也许还有烧人肉的味儿。
听后面喊声越来越近,张阁老绝望了,装死也不想装了,他以为后面是追自己的,一手扶住老妻,一瞬间想她一生相随,年纪又大,还是同死罢了。
他脑子里昏沉沉,腿是软的,骨头是酸的,只死死心中咬定几个字:“骂贼而死!”就站住了。摆出来大义凛然,其实是老泪纵横,对儿子们道:“你们走吧,他们要杀的为父!”儿子们哭着抱住父母亲,张阁老爱怜的道:“老大要疼弟弟,小的要听哥哥话。”
见后面火把影子都出来时,把儿子们狠狠一推:“不要耽搁!”
“平江侯!”小儿子一指打斗的街口。父子一起去看,见街口地痞们四散开,一匹马上有一个人,雪白衣衫,此时不是灰就是可疑的红。平江侯梁源吉怒斥:“让路,不要挡道!”手中马鞭子抽下去,冲出一条路来。
想也没有想过以前和平江侯不是很亲密,父子一起欣喜若狂:“平江侯,救我父子一命!”梁源吉带着身后两个家人停下马。
火光中一辨认,平江侯大惊:“阁老?”赶快下马,后面呐喊声狂风暴雨般过来,张阁老没有人救时还能挺住英雄姿态,此时多了三个人,还全是会功夫的人,他一屁股吓坐地上,又沾了一屁股血。
梁源吉随身有剑,拔剑出来明晃晃在手上,见一堆人狂喊而去,从另一条街走了。
张阁老长长松了一口气,被儿子们扶起,对着梁源吉泪眼汪汪:“悔不该不听萧少帅的话,”又后悔失言,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就看到了也是半脸血,看不出来后悔失言。
他才住嘴,梁源吉跟着叹气:“他也知会了我,我也没信他。”见阁老走不动,牵来自己的马,请张阁老坐了,家人下马,请张夫人坐了,余下一匹马空着,让给梁源吉坐,平江侯不肯坐,对马主人道:“小秋子,你快马先过去,告诉少帅,能不能来接接我们,我们实在是,都不行了。”
他从自己家里杀到这里,仗着有马有剑,但乱兵似乎杀不到头,心里累了。
小秋子还不肯,他是个年青家人,固执地道:“侯爷马也好,您骑着先过去,找人来接我们不是更好?”
“滚!”梁源吉知道这一根筋的人只能用吼的。小秋子原本不是他的家人,是他少年时养在乡下的玩伴,人极憨厚,和梁源吉很好,平江侯得到萧大帅援手回京袭爵时,只带了小秋子一个人进府。
主仆很是相得。
小秋子噙着眼泪走了。
看着他隐入黑暗中,梁源吉带着张阁老一家人和余下一个家人步行而至。余下的三条街都很长,因为繁华铺面多,抢劫杀人的人多。
亲眼看到一个商人逃命,后面有人追上,一刀劈死,夺过东西就跑。离得远,救也来不及。梁源吉恨声骂:“姓张的父子疯癫了!”
“就他们?”张阁老在马上歇过气,头一个心思也是只要老夫活着,非报仇不可。梁源吉又骂:“还有永宁侯和靖远侯?”张阁老大吃一惊。
张家父子造反,是张阁老亲眼所见。而永宁侯和靖远侯?张阁老认真地问:“你亲眼看到?”梁源吉唉声叹气:“等安全再说这些吧。”
大家黯然行路,路边不时跳出一个抢劫的人,幸好有平江侯在,一剑击开!那人见他们人多,又有功夫又有剑,也就走开不提。
又走了一条半街,人累心累,梁源吉气喘吁吁,冬天里满头大汗淋漓。只觉得路似到不了头的时候,见前面无声无息疾驰出一行人。
没有马蹄声,都包着布。
见他们人数不少,足有两百人,盔甲明亮,行伍整齐,只能是张守户训练有素的兵了。梁源吉仰天长叹:“天亡我也。”
张阁老不用说,吓得抱住马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