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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打一个激灵,左右看看树林子里好躲,没几步就不见了。
慧娘手中一空,再看人,已经只有一个背影。她大为惊奇:“这法子倒好。”拿过苏云鹤和寿昌郡主手中的刀剑和弓箭,分发给来的人。
作个手势,四散在断墙,石头,亭子后面。
屏气凝神中,慧娘还在思念少帅。如果找不到姚夫人,她会恨自己一辈子。恨自己的同时,慧娘回想下午的擂鼓,最后击败乱兵,是恢复建制,没有各自为政的乱打一通。
同时想到要是少帅在,事起仓促中,也不会乱的。
十三惭愧,自己和少帅比差得太远。
她有这样的心思,是她从小时候骑马射箭学戏水,样样不肯服输,会一样小鼻子翘一回:“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
在和夫君的相处中,且行且惊且佩服,又爱又恋又怕他。最怕的,是怕失去他。有时候后怕,万一不能嫁给少帅?
真是不敢想的事。
强过男人的女人有,却不是随手就有,一抓一个。慧娘也算是个能干自强的人,通过今天下午的小胜,反而更钦佩自己夫君。
她轻轻一笑,甜甜的想,把姚夫人送回去,就去宫中找夫君。旁边有一双眸子看过来,是寿昌郡主。郡主自知现在仰慧娘鼻息,短短半天就学会看慧娘脸色。见慧娘笑,也跟着讨好地一笑。
换来慧娘一个白眼儿:“你笑什么!”
关你什么事!
府门口脚步声狂奔,一堆人快速冲进来,迅速找地方藏身,一个人推一把头上打歪的头盔,悄悄的指指上面。
姚家大门上,也是有门楼的,上面可以站人。几个人爬上去,弓箭拉开,聚精会神对准大门!
苏云鹤对表嫂使个眼色,他们在追什么人?慧娘小声道:“看一看再说!”
哗啦啦,外面有动静,有人大声道:“分开,你们去那边,其余的人跟我这边搜!不要放跑一个,免得少帅压力太大!”
火光中,一个人当先往大门中来。他粗壮身躯,肌肤粗糙,面上有风吹日晒的痕迹,还有的就是伤口。
大门上人一心一意候着他进来……。
有弓弦声响!
数箭齐发,门头上人一个跟斗摔下来。
慧娘冲出去,先劈倒一个,才回身笑容满面,不及喊他,来的人哈哈大笑:“这不是十三少吗?”
张家挤眼睛,把慧娘从头打量到脚:“十三少,听说你在当女眷,怎么还[舞着刀跟爷们似的,少帅看来打少了。”
慧娘骂:“要你管!”飞起一脚,踢翻一个。见张家也冲入战团,同时大叫:“兄弟们,十三少在这里!”
“真的!”
“哪里?”
一群汉子们乱喊乱叫,争先恐后的跑进来。大家打一个照面:“哈哈,十三少,你怎么不穿女人衣服?”
“不用问,让少帅又打了,穿这衣服能扛鞭子,”
“我们帮你劝劝?不过你得给酒喝。”
罗氏从树后出来,瞠目结舌。她以为自己当众被姚兴献打一巴掌就叫没脸面再活,听到这些对少夫人说的话,罗氏情不自禁走出来,这是真的?
少帅会打少夫人?
见这一群人旧衣烂衫,还发有脏污,活似一群叫花子。
罗氏不知道这是监狱里出来的那群兵。
慧娘又羞又恼:“再笑我打你军棍!”
“哈哈……。”
苏云鹤见有趣,走出来腆肚挺胸:“别笑了,再笑我表嫂,我不客气了!”眼角见有人要逃走,抬手剑如长虹般,从他后心穿到前心,拍拍双手面有得色,双手一拱:“我是少帅表弟。”
再一瞪眼:“啊?这不是……”
是萧护的亲兵。
那亲兵对他一乐:“表公子,功夫见长啊。”慧娘早就生气地走开,提着刀同几个人把这一处看了又看,直到不难为情才回来,想也不想:“表弟,送姚少夫人去城门。我去和你表哥会合。”
苏云鹤愤怒了:“这事儿怎么全是我的!”手一指寿昌:“看这个草包郡主是我的事,送人也是我的事,我是来帮表哥帮表哥的!”
“表弟,”慧娘声音软软:“以后你挨打的时候……表嫂给你说话。”十三少笑靥如花,人也恢复自如,对表弟使眼色:“你看这个条件怎么样?”
苏云鹤哑口无言:“好吧,不过,还得加零花钱。”慧娘扑哧一笑,表弟妹们全是一样的人。她笑容可掬:“行。”
分一些人给苏云鹤,让水兰和小螺儿也回去,这两个人怎么也不肯。好在来的百姓们中有女人,居然有女人,和苏云鹤一同送罗氏。张家让人外面牵马,见外面马蹄的的,草包郡主不知什么时候偷溜出去,偷上一匹马走了。
没有一个人去跟上,苏云鹤甚至耸耸肩头:“外面乱兵多呢,要是出什么事不能怪我。她去的是那方向,我不去。”
慧娘不易觉察地轻吐一口气,死在外面倒也是一件省心的事。抬眸,见张家注视着她,微微含笑:“咱们走吧。”出门上马,走出一条街,见郡主骑马又回来了:“有不少人。”她缩到慧娘马后面去。
慧娘无端懊恼,闷着头往前面去杀敌。格斗中,张家还是和以前一样,步步跟随着她,找个机会小声道:“不要心慈手软,”见脑后风声响,反手一刀劈倒,再次凑近道:“现在是乱世!”
死皇帝都不稀奇,何况是个郡主!
慧娘抿紧嘴唇。
苏云鹤送罗氏去城门上,罗氏在半路上忍不住:“少帅经常打少夫人?”很不幸,苏云鹤也是见到罗氏上门闹事的人,今天救她又听到罗氏和丈夫赌气才不离开家。
苏小弟调皮劲儿上来。
大大咧咧:“怎么不打,我表哥打起人来,那个狠,”他脑子里回想的是表哥打自己,面上就带出表情来:“我表哥打人,那个凶,不把你打服了,他都不收手。”
反正表嫂不在,可以尽情的吹牛。
苏小弟的手,带着马鞭子,左一甩,右一甩,好似甩人巴掌。
罗氏噤若寒蝉。
张家在路上对慧娘解释得差不多:“我们被西山大营叛变的人拦住,我看到还有一支咱们的人马,那兄弟是个狠角色儿,他断了一支手臂,还死扛着,让我快来救京中。”慧娘一惊:“萧拓断了手?”
“你别伤心,吃当兵饭的,这是正常事。”张家轻描淡写的划过去,再道:“我们追着西山乱兵来的,不然也不能遇到你。”
慧娘用力打马:“咱们快走。”她的心被萧拓断手臂弄得心神俱乱,少帅那里好不好……。
急得水兰和小螺儿在后面喊:“小心摔着。”真亏她们这个时候能说这句话。见少夫人打马飞快,水兰一横心,对同坐马上的小螺儿:“抱紧我。”用力一带马缰:“驾!”
“啊啊啊……撞墙了!”小螺儿狂喊。
宫门外,混战不多,但里面杀声震天响。慧娘见守宫门的人全是自己人,问一问少帅让封锁宫门,在内宫杀乱兵,回头交待两个丫头:“不要乱走,就这里呆着,这里咱们的人多。”策马狂奔进去。
张家跟上。
水兰和小螺儿慢慢下马,站在宫门上好奇:“这就是皇宫?”大足够大了,也能感受到千年的历史,又似有万年的吟唱。
只是不肃穆。
有起火处,有厮杀处,皇家威严荡然无存。
“哎,这门呢?”小螺儿寻根究底。守门的人笑:“在你脚下。”小螺儿让开,看脚底下踩着一堆碎木头,还有碎铜片。
铜片是整张的,受马踏脚踩,扁扁的还不少洞。上面铜钉也快平了。
小螺儿景仰一下:“好门。”好在哪里,不知道。可能是皇宫大门不得不夸,又可能是见这铜门没踏坏夸一下。
别的人全杀人去了,两个丫头带着梦幻般的神情往里走:“咱们逛逛?”另一个人抿着嘴儿笑,还挺难为情:“咱们逛逛。”
守门的人好心指给她们:“要逛,只逛前面那两座殿堂,别处还不安宁。要有人问,就说是萧家的人。”
小螺儿和水兰还给他行了个礼,羞羞答答:“好歹进宫一回,见些没见过的,也算没白来一回。”
这感觉真好,把皇宫大门踹在脚底下进的。水兰悄声笑:“我知道他们把门砍了的原因,一定是喜欢踩着走。”
好似踩在谁脸上,有痛快淋漓之感。
收拾出来的两座殿堂,一个是皇帝上早朝的地方,一个是御书房。御书房里大成长公主和百官守灵,哭声震天,丫头们不愿意去,先去逛了逛金殿,再去御书房,听到里面有人正在争执。
是寿昌郡主的尖嗓子:“我要见母亲!”
大成长公主从来没有喜欢过她,现在皇帝死了,国舅虽然回来,却看得明白,以后很多事会仰仗萧护。长公主冷漠地道:“江宁郡王妃救主而死,按国舅的意思,把她先停灵在这里,以后入邹家祖坟,已入棺材,不能再看!”
她一面说,一面打量别人的神色。
没有人抬头,宁江侯更是冷淡。
新帝还没有立,宫乱还没有止,世家已经开始分庭抗礼。大成长公主和宁江侯、张阁老为江宁郡王妃怎么处置争了半天。
大成长公主不允许江宁郡王妃宫中停灵,她是皇帝姐妹。宁江侯是先太后兄弟,却一力主张为国舅计,江宁郡王妃停灵宫中。宁江侯是对萧护忌惮起来,打算一力拉拢邹国舅。
梁源吉没有说话的地方,别的内阁大臣们,死的死,还有一些没找到,不知道陷在哪里。只有张阁老在,阁老大人谨慎的想了一想。
萧护的担心,张阁老全有。比如说萧护一天就攻进皇宫,难免以后有人说他前面营救不力,不过打仗的事,也许萧护前面人手不齐。这一点儿,张阁老在萧护地盘上看得很清楚。
萧护又要拿下城门,又要层层营救,说他前面营救不得力,这是不对的话。
不过,这些官员们才不管这些。混迹官场一生的张阁老心中有数,当官的得了性命,还是官架子十足。包括阁老自己,都是这样的人。
萧护这一回功高苦深,不招人眼红才叫怪事。
大成长公主女流之辈,被乱兵吓破了胆,又对皇帝有手足情,对萧护感激是正常事。而宁江侯,从来城府深过别人,好似一潭子深不见底,从来没有清过潭的水一样混。
张阁老和宁江侯同朝为臣一辈子,也把不稳他的心思。阁老大人是感激萧护的,也是圆滑的。正因为感激萧护和又圆滑,张阁老决定赞成宁江侯。
他是萧护所救,表面一力不向着国舅不好。三个人中两个人同情江宁郡王妃停灵宫中,大成长公主只能同意。
灵是停了,不代表大成长公主和以前一样容忍寿昌。而看宁江侯不说话,像是不犯着为寿昌郡主和大成长公主再争执一回。
寿昌郡主大哭大闹,她穿一身丫头衣服,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回到宫中,老脾气发作,手指到大成长公主鼻子上:“你敢不让我看,你是什么东西!”
“放肆!”大成长公主恼怒,眼底都全是阴霾。她一直忍着,一直不与她一般见识,这个人越来越上来了。
长公主还有两个人在身边,喝命:“把她给我轰出去,等国舅回来,让国舅好好管教!”官员们全听在耳中,都心如明镜,朝中风向要变了。
这一回,长公主是恨透了国舅。她把皇帝的死,迁怒在三军统帅邹国舅身上。以后邹国舅说话,不会像以前那么管用了。
宁江侯还是不明声色,他也累了,装着眯眼养神。张阁老当然更装糊涂,也打起了盹儿。几个人上来,把寿昌郡主撵了出去。
寿昌郡主在宫门外大骂不止:“老虔婆,我让皇上杀了你!……。”别的人全当听不见。这些人的城府全在这一刻表露无遗,该哭灵哭灵,该当差当差。
再看大成长公主,哀哀哭灵,半点儿不走样。
程业康听不下去,出去也大骂:“你再骂一个字,让人掌嘴!”寿昌郡主不敢再骂,只跪在外面玉石台阶上痛哭不止:“母亲,我要见母亲。”
几天前和母亲的分别,竟然是最后一面。
水兰和小螺儿是因为少帅和少夫人而不喜欢寿昌郡主的人,也为她一掬同情之泪:“真可怜。”洒过泪水,互相扯着手,笑逐颜开:“咱们再逛逛去,难得来一回,得把这些花呀草呀的记住了,回去告诉她们,让她们眼馋去。”
这一会儿最悠闲的,却是这两个丫头。
邹国舅也离死不远了,他晕过去后,醒来就不肯休息,一定要来杀石明。石明没有找到,却遇到几个昔日的宫中侍卫,国舅一见大骂,丧姐丧君丧失家人的邹国舅已近半疯癫,和这几个侍卫动手,中了好几剑。
不是后面人上来得快,国舅当场就没命。
他血流不止,不能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