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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弟先于四姑老爷一步进的门,他来以前是心中惶恐不安。事实上,他也正在家里骂萧护。对于萧护曹文弟还敢在心里抱怨,认为自己过堂画押留一个以后抹不掉的讹人钱财证据,是萧护没有照顾到自己。
秀才功名在身,却讹人钱财,以后新帝到再开科举,只怕再应试都不能!如果有一个刚硬御史抓住不放,一直弹劾的话。
他认为自己有理由,有原因,当然应该骂萧护怪萧护,他也认为自己理由原因十成十的充足。很多的误会和抱怨,就是那个人认为自己太有理由,自己颜面总比别人充足所致!
也许他是自知这个误区,又无法控制自己。
曹少夫人为给他出狱去晦气办了酒菜,曹文弟就一边大骂萧护一边喝酒,一边听妻子道:“我们手中银子足,这京城又出了几件事情颜面上不好看,我们去京外买个园子,避避羞的好。”曹文弟就说好。
听曹少夫人喜滋滋儿地道:“虽然你吃了牢狱灾,不过却挣回不少银子。这银子哎,可是你辛苦弄来的。”
曹文弟听到这里才不骂萧护,心头滋味儿难言难描绘。这银子,全是仗着萧护名声而弄来,而借据上数额全是经过曹文弟的手,萧护一分也没有要!
他再骂得出来,就像慧娘面对自己夫君早早收留自己家人封安一样,还能有抱怨和理由,还能叫什么人?
忘恩负义吧。
还理由原因喊得那么响,好似好不死的小强,就纠结到底,看你怎样。别人只能说,对你无能为力,自己决定去。
曹公子不骂了,曹少夫人大骂萧护:“不是东西,不讲情意,须知道你下狱还不是为他谋银子?你休说萧家的一分没有收,他会吗?哪有人作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哎,那园子三千两的也有,五千两的也有,我们看哪一个?”
曹文弟到最后才幽幽说了一句:“他真的一分没有要。”人的良心,难免也有泛上来的时候。这对于周围人是件痛心的事。
没有再抓住理由和原因不放的曹公子,接下来的酒就喝得闷闷。
这个时候,萧家来请。正良心出现的曹文弟和曹少夫人都吃一惊,对着来请的人不敢说不字,推说进去换衣服,夫妻都面对土色!
“怎么办?”
“要去吗?”
“一定要去?”
这三句话全是曹少夫人问出来的,曹公子坐在房中,瑟瑟发抖。他不敢面对萧老夫人说自己的理由和原因。
曹氏夫妻在责怪萧护的时候,不能说自己不知道是非曲直,这件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还可以说出一堆的道理来。放在自己身上,就理由和原因十足!
这是拿自己太当一回事,认为自己比天大!
可萧老夫人来,这是个长辈,而且萧护做的,的确让曹文弟说不出话来。曹氏夫妻此时害怕的就是这个,他们一则找不到萧护做事不对的地方,二来担心萧老夫人回江南告诉自己父母亲。
如果是曹氏夫妻先回去,还可以在曹家乱说一通,而萧老帅就是相信萧护,他并没有亲自在京里听到见到,也只会继续面子上和气下去。
可萧老夫人居然来这里!
证人拉来,一问便知!
太拿自己当回事的人,就是颜面上过份要求,就死抱着个理由不松手!曹氏夫妻是心里自知没有理由的人,只在房里担心害怕。
可不得不去,不能不去。
曹氏夫妻到来,见萧府中人山人海,明烛闪亮若白天,心中又愧又惧又羡慕,战战兢兢来见萧老夫人。
老夫人并不会当众说什么,含笑命曹少夫人坐自己身边,慧娘也笑容满面过来,与曹少夫人见礼。
曹少夫人见到慧娘,就更胆怯。背后里骂,不见得当面见到人,还敢说自己的理由!慧娘见她胆战心惊,难免莞尔。
想想自己公婆疼爱,夫君周护,比她强上许多倍,又和她置的是什么气?总不能只看自己的理由不放,大家全这样,日子不要过了,从早到晚谈话自己理由去吧!
曹少夫人怯怯,慧娘更舒展大方。她眼角总看坐在一旁的封安,婆婆和大帅都说封安是忠仆,要他和家里爷们坐在一个席面上,在院子里就能看得到。
封安一面喝酒,一面抹泪水儿。姑奶奶首饰满头,衣锦绣而得客人们尊敬,现在就是让封安为萧护去死,封安都愿意。
自己的旧家人好生生而还,慧娘更羞愧于自己不应该闯书房。她先闯书房,大帅才恼怒。还有人把因果前后弄颠倒,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像你作什么都对,别人就不能有反应。你听到别人要进来当平妻,难道不也是有了过激反应!
防范和过激反应,是两回事。
这个时候四姑老爷等人进门,大家重新落座,飞盏喧杯,又闹了一回。
女眷们先回房,外面继续,有要喝一夜的势头。慧娘扶萧老夫人回房里,姐妹们全跟上来见礼,曹少夫人也在,见到难免眼红,又为热闹所感染,也笑容自然得多。
蒋少夫人等人见天晚就先回去,说明天再来侍候,萧老夫人独留下曹少夫人,说有话要说。
有孕的话题,是四姑太太先提起来的。四姑老爷对侄儿挑的女婿满意中意,四姑太太就分外关切慧娘,她是盼着慧娘有,才提起来,满面笑容问萧老夫人:“大嫂,你不是给侄媳妇带的还有医生?”
一话提醒萧老夫人,忙对慧娘道:“是了,我怕这京里医生不好,什么太医,有一年我随大帅进京,受了风寒,他用一堆的人参珍珠的,我说我是伤风,不过暖一些过几天就好了。后来让你公公去打听,才知道这是太医院给娘娘们的方子,全是养颜的。说娘娘们伤风,是皇上不来。”
房中笑成一片,萧老夫人见到儿子媳妇太过喜欢,这才看到姑娘们全在,对她们笑:“回房去吧,明天再和表嫂亲香不迟。”
姑娘们扮个鬼脸儿,走出房在门外面偷听笑话。
见跟萧老夫人的丫头出去,去把带来的医生找来。房中,萧老夫人在介绍:“有名气,这名气呀,是治穷人不让他多花钱,治富人就明说,要保养,是以多开好药。这还是我当年出嫁时,家里为我寻的嫁妆。他医术高,抢了别人生意,别人陷害与他,吃了官司。是我父亲得过他看病,救助了他,为他花银子撕掳开官司。本来没打算怎么样,他却不走,说如果不得父亲之力,只怕死在狱里,这条命以后就是我家的了。我父亲很喜欢,又最疼我,就把他陪嫁给了我,我说这样的医术,不能只放在家里,许他出门救治人,收钱不收钱全由着他。他也是个神人,说自己受我庇护,衣食不缺,救治人并不收钱。这不,你公公也夸过,说家里的好名声,有他一半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萧家在江南的名声,有此人的一半,慧娘更感激:“这样的人母亲自己留着使用才是。”
“给你吧,免得我担心。这四姑太太在这里,她是知道我的人,我也是进门几年才有的大帅,论理儿该当理解,可你进门这一年不动喜信儿,我急上来了,等不得了,让他给你把把脉,为你调理身子。再者大帅也需要调理,他常年打仗,就不亏身子?”萧老夫人一提到喜信儿,就笑得有祖母模样儿。
曹少夫人听着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又要抱怨自己婆婆了,几时对自己这么好过?
医生很快到来,跟着萧老夫人出嫁的嫁妆,年纪不小,却头发乌黑,一根不白,面上也无皱纹。慧娘问他年纪,他说五十。慧娘乐了,坐下来就让他把脉。
萧老夫人就和曹少夫人道:“一会子,也给你看看。”曹少夫人愧这才上来,掩面呜呜开始痛哭。
四姑太太以为她哭自己没有孩子,忙用话岔开:“你家娟秀这孩子,我在家见过几面,今天居然不来?”
曹氏夫妻有感觉,知道萧老夫人只怕要问话,就让曹娟秀不要来,说她伤风。曹少夫人哭着就这般回答。
医生已把完脉,笑着到萧老夫人面前跪下:“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夫人有了。”房中正说别的话,萧老夫人见他来回话,并没有想到有,只分一半心思来听慧娘身子如何。
因为只有一半的心思,话到耳朵里再消化到脑子里时,萧老夫人瞠目结舌,震惊在当地!
四姑太太还和曹少夫人说话,扯开话题让她不要哭,正说着一句:“娟秀我记得是十五,还是十六?”
耳朵里就飘过来这样一句,四姑太太也张口结舌,有了?
家里的妇人们无事,就要谈论萧夫人怎么还不有。萧护是一脉单传,萧夫人的肚子一直是江南家中谈论的重心。
只要萧护有信来,就有女眷们问:“可有了?”一直没有,大家都成习惯,就问上一问。这有吗?应该还早吧。
今天,有了?
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全愣住!
丫头们先回过神,满面喜色给萧老夫人道喜,再到慧娘面前道喜:“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再看慧娘,比自己婆婆和姑太太还要吃惊!
医生是先去对萧老夫人道喜,慧娘才知道。她呆若木鸡!心头似喜似嗔般,浓浓的化解不开。最后流入心头,化为一片喜色。
总算有了!
房中,乱起来。萧老夫人喊:“快去请大帅!”两个奶妈此时过来,慧娘在房中,她们就厨房上帮着照看。
因为要说曹家的事,萧老夫人让妯娌们也不要过来,免得羞到曹少夫人,就只有两个长辈和慧娘、曹少夫人,再就丫头们在。
奶妈是来回话,没想到听到这样的大消息。慌里慌张进门:“有了?”那医生含笑,正应萧老夫人要求,给萧夫人再看一遍。
萧护是飞奔而至,进来就笑容满面:“再看一回!”见医生手指正搭在慧娘手腕上,大帅顿时放慢脚步,蹑手蹑脚进来。生怕自己呼气大一些,医生都按不准。这是大帅太过于喜欢,才有这样的屏气凝神。
房中几乎没有人呼气声,全是屏气凝神。
医生心中要笑,也知道这是萧家千盼万盼着的,更加小心地再看过,起身笑容加深,对萧护行礼:“恭喜大帅,贺喜大帅,夫人有了!”
萧护大喜,不顾有人在,上前抱住慧娘:“我就知道你会有的。”慧娘一愣,难道担心自己没有?
她不知道萧护在圆房以前,对自己婆婆说过:“慧娘没有孩子,再请母亲给人。”母子是约定过的,慧娘三年有孩子,没有孙子,萧老夫人为子嗣计,要给萧护送几个人过来。
萧护抱着慧娘喜欢:“你会生个儿子!”
慧娘总觉得话里有话,总有感觉,不过没有多想。
萧老夫人看到萧护如此喜欢,也微微一笑。这鸳鸯是自己亲自下的定礼,当母亲的,怎么会乱做棒打鸳鸯的人。
还不是怕慧娘不生。
现在能怀上,这就好,一个不是孙子,再接着生就是。
外面也沸腾了。
大帅是和客人们吃酒,丫头们过去,满面春风:“恭喜大帅,大喜事儿,夫人有了!”这不就满院里人都知道。
外面上酒上菜,将军们哄笑如雷。姚兴献大笑飞盏:“为十三少有了干一碗,真是的,我以为她不过女相,居然还能生孩子?”
伍林儿回骂:“你眼神儿差!”一干子人来敬舅爷:“大帅不在,你们干!”抱酒坛子的抱酒坛子,强灌酒的强灌酒。
两位公主只略坐坐,早就回去。
酒气,一下子薰到房中来。萧老夫人皱眉笑,吩咐丫头:“快点好香来,看这个味儿。”姐妹们早一个一个的悄步儿溜进来,给萧老夫人和慧娘道喜。
萧老夫人,眼光又放到曹少夫人身上。
她是个办事决断的人,不喜欢拖泥带水,又有慧娘有孕的大喜事,更要把这件事今天就了结。让姑娘们全回房去,嫌她们闹腾:“想一夜吉祥话儿去,明天来好好的说。”
让人:“请四姑老爷和曹公子进来,我有话说。”
四姑老爷正让人灌酒,将军们把他也灌上了。贺家兄弟和林大公子早就招架不住,园子里散酒并躲酒。
这全是用碗喝的,有人催酒,有人倒,喝的没有倒的快。余明亮和廖明堂自然要代酒,过来还没有开口,就让人撵走。
正不能再喝的时候,有人来请,四姑老爷赶快就进来,一面擦拭汗水一面笑:“竟然这般厉害!”
这起子人!
四姑老爷和曹文弟进来道喜过,萧老夫人让他们全坐下,萧护也在。关上房门,外面动静小上许多,老夫人徐徐开口:“文弟,听说你和大帅生分,我要听一听。”
曹文弟不敢再坐,跪下来道:“是我的错。”
萧老夫人微笑:“我不是要听谁的错,我要问为什么?”她不说曹文弟和慧娘生分,而是说萧护,曹公子也能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