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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弟在萧家吃不下去。自从娟秀嫁给韩宪王,自己游说萧护不成,书房里人一处一处冷淡得多,他自己也有感觉。
听妻子催促:“郡王等得急呢。”曹文弟叹气:“好吧,我去。”说也奇怪,在萧家书房里的时候不饿,被今天的事情摧心肝,又对着一堆原本亲热,现在不是公事不说话的人没胃口。现在要去见韩宪王,反倒肚饥上来。
没奈何,忍着吧,往驿站来见韩宪王。在驿站外,曹文弟先吓一跳。驿站这一条长街外,林立着玄武军!
有驿站的长街内,韩宪王的人也布置不少。
这分明是把韩宪郡王看管起来。但见人出入,却不检查。
曹文弟离得老远犹豫了,以前他见韩宪王,不怕萧护知道。又街上走的全是行人,自以为萧护也未必知道。可今天,当着玄武军的面进入驿站,曹文弟无端心寒,寒气自心底脚底头顶心同时生出来,不由得他战战兢兢,打了几个寒噤。
可是不能不去!
硬着头皮走过玄武军身边,才到驿站门外,一个认识他的人急忙地喊:“曹家舅爷,你总算来了!”
“唰!”
眼光如潮水般看过来。
曹文弟骤然涨红了脸,他看得出来这眼光中的鄙视和不屑。他们分明在说,你难道不知道昨夜的事?你为什么不来知会郡王?昨天拿下的是南安王,要是把郡王也拿下来关在昭狱里,你还有脸上门吗?
韩宪王在房内,怒容满面以对曹文弟。他气不打一处来,倒还能压着脾气,不过嗓音恶狠狠几分:“舅爷!你办事不行啊!”
只这一句,曹文弟都快站不住。他带了哭腔:“我若知道,我怎么敢不知会郡王!我不知道呀!”
“萧护没拿你当心腹人看!”韩宪王沉下脸。曹文弟心想,本来就只是朋友,不是军机大事相托的心腹人。但借这句话,曹文弟为自己洗清一下,也是怒容:“他是不拿我当朋友看的!”再对韩宪王干巴巴:“郡王,还有补救法子吗?”
这要是韩宪王自己人,他会直接给他一巴掌,踢出门外去。可他忍下来,留着萧护朋友在手里,有些话总好谈价钱些。
就是江南那曹家,知道儿子在自己手里,难道不能谈谈条件?和曹娟秀睡的几个晚上,韩宪王早把江南萧家老帅脾气如何,兵力如何,家族如何,以及江南世家哪些和老帅好,哪些对老帅不满问了一个清楚。
韩宪王也是志有久远,志向远大。
对着不中用舅爷把问题抛给自己,韩宪王沉沉脸,给曹文弟布置几个任务:“我要知道萧护是什么心思?如果要灭我们,又是哪天动手?”
曹文弟胆战心惊,结结巴巴:“不会吧,到底,”他挤出一丝子苦笑:“您是娟秀的丈夫不是吗?”说起萧护重情意这一条上,曹文弟才有三分底气拿出来:“他不看您是郡王面上,也得看我是娟秀哥哥面上;不看我是娟秀哥哥面上,也得看我们曹家和萧家是几代的交情。”
韩宪王对这一点上,由曹娟秀的话里可以得到证实。他拧眉点头,再道:“我要知道萧护要杀南安王,还是要笼络他!我要知道萧护有忠心官员们支持,哪些人表面往来,又其实恨他……”
曹文弟就快晕过去!
他只是一个才入书房的文案先生,这等机密自己哪里会知道?
自觉得肩膀头上扛不住,勉强听完,耳边嗡嗡作响,听的是什么都快记不住。好容易郡王说完,曹文弟人缩了一半,腿半软着,就是没跪倒就是。他苦涩地道:“我想去见见妹妹。”韩宪王让人带他去。
曹文弟才出去,韩宪王的心腹官员们进来,都道:“这个人不可靠,也没有大能为!”韩宪王眯起眼:“不过曹家和萧家数代交情,我倒要看看萧护和他生分后,曹家会不会成为我们攻打江南的助力?”
江南一线,和韩宪王也有相邻的地方,水路较多。萧护坐镇京都,威风八面时,不少郡王们不敢进京,想去找萧家老帅晦气,不管是水路陆路,半点儿好也没有讨到。
郡王们不放心萧护,这也是一个原因。
郡王们划封地为自留地,随便不小心不经意把不是自己封地的周边也划进去,可他们是皇子血脉不是吗?
萧家老帅又不是皇族!
他见郡王们割自留地,悍然把江南十六郡外带周边小镇水城官道,全封锁起来。他也弄了一块自留地。
支持儿子!
而且在诸郡王中伫立不倒!
这和郡王们互相不和也有关系。
韩宪王,也是在萧家老帅水兵下吃亏的那一个。而且江南自古多富庶,出才子也出钱粮,让人流口水。
官员们认可韩宪王这个心思,继续商议萧护忽然禁闭长公主母子,把南安王下狱是打的什么主意?
下一步,萧大帅又要如何?
曹文弟在妹妹房中,也受到曹娟秀的埋怨。曹娟秀哭哭啼啼:“哥哥心中分明没有我,要是有我,怎么会不为郡王打听?萧家做这样的事,不事先知会哥哥,分明是不拿哥哥当人看,分明是撕破两家交情。我受萧家拖累,以后还怎么入宫封妃,就有儿子不得宠,又能怎样?”
她口口声声:“今天郡王来发了一通脾气,全是萧家害了我!”
曹文弟心如刀割,还要安慰妹妹。垂头丧气走出驿站,风一吹,肚子里“咕咕”乱叫,这才想到自己晚饭没有用。
闻风中酒菜香,他摸袖子带的有银子本来想去。再想很是生气,萧护不对自己说,蒋延玉等人也不知道?
萧护不拿自己当一回事也罢了,他现在位高权重。而蒋兄他们,和自己一样是先生,也来欺瞒自己?
一生气,到蒋家用饭去。
蒋延玉正在家中喝闷酒。蒋少夫人见他闷闷,旁敲侧击不是为女人,就给他弄酒菜。院子里春寒犹在,小窗独明。喝到五分的蒋延玉郁郁长叹息:“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只看曹文弟今天急匆匆找萧护的那个样子,蒋延玉心都是痛的。萧护干的是皇帝的活,他凭什么要事先告诉你?
都看出来曹文弟听到南安王让拿下,萧护封锁肃查京都的震惊!还有不满。
曹文弟走进来,面色颓白,强打笑容:“哈,我还没吃晚饭,”又忍不住给了蒋延玉一句:“你倒安乐,比我强!”
“我不多上心,我才安乐!”蒋延玉不吃他的话,拿话相回,让丫头取杯子来,盛饭给曹文弟。
曹文弟一气吃了三碗才罢休,放下饭碗取酒杯:“饱了才能吃酒。”
“你忙什么去了?饿成这样子!你忙的那人不管你饭!”蒋延玉猜也猜得到曹文弟一定去了韩宪王府里,只怕还听难听话。
这亲事结的!
丢死人!
曹家宝贝嫡女,多少江南名士不嫁,嫁给一个也许可能差不多将就着说不定也不能成事的郡王当妾?
你曹家数代斯文风水,全扫落地上!
曹家缺钱用?还是少风雅?要么就是不给女儿备嫁妆,任由她去给人当妾。再富贵,也是个妾。
是个死了也许还不能入祖坟的人。
讲究的人家是不能入的。
古人重生也重死,死后魂灵无人祭拜,这是大事情!
再说蒋延玉在京中呆一段时间,看得明白。皇帝立下来,有萧护镇着,兴许还能安宁。皇帝要是立不下来,郡王们还是要乱的。
乱世中就是皇帝也不值钱,何况是郡王!
文昌王妃四处哭诉,文昌王封地让几个郡王瓜分得差不多,把文昌王妃逼得没有地方呆,收到京中来信,得了宝似的到就京里来。
就这郡王们还不满意,为文昌王封地也能打起来。
看看才到京里没呆住,就让韩宪王、南安王、平水王、淮扬王轰走的郡王们,有几个伤重,死在路上。骑在马上而来,举哀而回。
以后乱在后面呢。
蒋延玉想到这里,鼻子里出一声气。也罢,乱世出英雄,小曹认定那由他妻子私意而成的亲事韩宪郡王是个英雄,而自己,却认定从小一处长大,至今两家相走动,家里在兵乱中在江南受萧家庇护,没受半点儿兵乱苦的萧家是英雄。
萧家老帅是先接到儿子信,先于郡王们知道京中要乱,他快手快脚把地划了。江南只听说外面怎么乱,继续男耕女织,安宁田园。
蒋公子们在上京路上,看到不少火烧得断垣残壁,荒芜的无人田园,才感受到兵乱苦。由此佩服不管老帅还是萧护,越结交越英雄。
他对曹文弟强打起微笑,你的家人要不是受萧家庇护,如果生在文昌王或别人的封地上,只怕早没了。
这么多,蒋公子心思也只一瞬间。
和曹文弟出酒,曹文弟有心事的人,拿酒浇愁,又借清风明月徐徐让人放松,要从蒋延玉口中套话。
“你说,这么大的事,娟秀又嫁给郡王,萧护怎么就不知会一声儿?难道他不怕娟秀日子不好过?”酒多抱怨生。
蒋延玉嗤之以鼻:“萧护拿的是反贼!韩宪王要是反贼,一样拿下!不是反贼,你也不必乱想!这军情大事,对你对我有什么可说的!你那王爷心里有什么鬼要害怕?”
还不怕娟秀日子不好过,蒋延玉更道:“你家娟秀嫁过去以前,有没有想到这亲事不合适!”蒋少夫人送菜过来,在外面听到这一句,悄悄儿地住了脚。
听里面曹文弟不依地道:“怎么不合适!不要嫂夫人说不合适,还去我们家里乱教训,你就跟着说不合适!”
蒋少夫人很想把手上才得的菜砸了!
什么是乱教训!
回家去和你父母去理论,看看是不是乱教训!
家里人手少,蒋少夫人也亲手做几个菜。此时气得一扭一扭地回去,把菜丢给丫头们送,还有两个菜也不做了,让丫头们做,自己到房后窗下听里面说话。
蒋延玉才骂过曹文弟:“是几代交情我妻子才上门,不然请也不去!”接着又苦口婆心地劝:“眼下这形势多乱,你让娟秀小心些吧!要是韩宪王登基在望,要是韩宪王受百官内阁拥护,民心也所向!就是不登基,你把娟秀别说嫁给他,就是去当贴身宫女,我也说一个好字!这这,你就看不出来,皇帝要登基了,不是他家!”
你耳朵不好,眼神儿也出了问题。
蒋少夫人认为丈夫说得很对,就差拍巴掌说好。贴身宫女以后能生皇子,至少是一个嫔吧。如今给人当妾?而蒋少夫人和谢少夫人去教训过一回,曹少夫人不服,当场撕破脸面。蒋少夫人伙同谢少夫人就一直没闲着去打听。
韩宪王在封地上的事,打听不出来。可他在驿站里另有人送女人,又收美貌丫头的事,却让家人塞点儿银子,倒是打听出来了。
人家全正大光明进去的,不怕人打听。
这才成亲几天,王爷就有新欢?这亲事能好得了吗。你曹家就没有什么能吸引王爷的。
曹文弟急了,嚷嚷上来:“你看不起我家娟秀是怎么的?”蒋延玉很想说包括看不起你,见他急了,就闭嘴不说。
蒋少夫人很想冲进来直言相告,是看不起,可想想算了吧,不必生这闲气,又不是自己亲弟弟,也不是蒋公子亲弟弟。
又饮下三杯酒,蒋延玉决定问他早就想说的话,他也有了酒,有些话不想再藏:“小曹,你已经算是韩宪王的人,句句说话为着他。你几时走?我们备酒送你!”
曹文弟一怒起来,拂衣袖带掉酒杯,哗啦落地,蒋延玉的心碎了一下,多年交情就此有了裂痕。曹文弟怒道:“是萧护要撵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避而不见我,是想撵我……”
“他没有撵你,是我问你的!我为你都难过,你人在这里,却为韩宪王办事情!你不走,还待怎地!”蒋延玉也生气了,略提高嗓音。他坐着,仰起面庞,对站着的曹文弟绷紧面庞:“萧护不能为你心里痛快不痛快,天天在书房候着你!我们来的时候,他天天陪喝酒,你忘了不成!”
蒋少夫人本不是爱发脾气的人,近来为曹家气得不行,听曹文弟这样说话,心里的火腾腾的往上冒,又撸袖子很有那天去曹家干一架的架势。
她在家中还是嫉妒慧娘一举得男,去看慧娘的时候也有酸语气。可听曹文弟这话,由不得蒋少夫人恼怒。
幸亏我们今天给你酒喝,要是不给,你还不认为我们也躲着你?
曹文弟让蒋延玉骂愣住。他蔫着坐下来垂头:“可是娟秀,他怎么不想想?”蒋延玉忍无可忍:“你家娟秀嫁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萧护!”
“啊?”曹文弟隐有醍醐灌顶感觉,却没有灌起来,就只半通。觉得蒋延玉这话也有理的他,问:“这话怎讲?”娟秀嫁谁,为什么要想到萧护。
蒋延玉对着懵懂的他,快把自己气死,索性吼出来:“你明知郡王们和萧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