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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衡入宫,是属于被押入宫,不过却没有罪臣的待遇,从季府出来就被押上了马车到了宫门,进了宫门,还有肩舆候着他,季衡心里是很沉重的,之后却又多加了疑惑。
因皇帝对待他这待遇,完全不是要处置季家的意思。
季衡完全弄不懂皇帝的意思了。
前几日皇帝日日给集史阁送吃的,还派翁太医为他看病,说是怕他中暑,季衡虽然并不希望皇帝这样的对待,于他是恩赐,也是一种负担,更是别人嘴里的闲言碎语。
但是这么突然就借三姐儿的这件事打压他们家了,而他和季大人在讨论三姐儿这事的时候,并没有想出三姐儿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以两人只用了一点脑筋就知道此事的蹊跷,三姐儿不该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可见这个打压,是皇帝故意为之。
皇帝为何要这么做呢,太奇怪了。
季衡无论如何想不出个所以然,因为不合理。
皇帝在勤政殿的偏殿见了季衡,这个偏殿曾经是皇帝和季衡他们读书的地方。
此时这里的设置比起当年读书时要好得多,但是上学的书房的格局却并没有变。
季衡走进去,就见皇帝坐在他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上。
季衡进去就要下跪,“罪臣季衡参见皇上,吾皇……”
还没有说完,皇帝已经起身快步过来将他拉住了,拉住的同时,他盯了季衡的眼睛一眼,季衡的眼里黑幽幽的,不辨他的心思,皇帝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往下看了季衡的肚子,季衡肚子里当有近三月的身孕了,不过却还是丝毫不显,而幸而官服常服为了显出官员的体魄来,并不是收腰的设计,季衡的衣裳也显得宽松,并没有将腰压迫到。
皇帝些微放心了,道,“不必跪了,就如此吧。”
季衡却硬是要跪,道,“罪臣……”
皇帝将他拉着按到了椅子上去,“好了,别和朕说这些了。”
皇帝这话带着毋庸置疑的气势,季衡不好再反驳,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皇帝一眼,蹙眉道,“微臣不明白,禁军围住我家时,说是季贤妃犯了事,微臣作为季贤妃的弟弟,是来承罪的,却不知皇上这做法是为何。”
皇帝站在季衡跟前,是个挺拔巍峨如山的样子,他先是沉默了一阵,但是盯着季衡稍稍有点肉的面颊,又难掩心底的喜意,这喜意只是在脸上一闪而过,他就又做出一副严厉的样子,道,“因瑛娘是你的姐姐,所以,出了这般严重的事情,朕只是将她禁在了端阳宫里,甚至连宫室都没给她换,而你家,也只是让禁足而已。”
季衡愣了一下,突然有种皇帝是要借此事给自己施恩,他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大皇子现下状况如何?”
皇帝愁了一下眉,“找到了他生病的原因,自然事情就好办了。”
季衡道,“大皇子能够痊愈,我们的罪责虽依然不可减,但我们也能安心些。”
皇帝看着季衡说,“他身体本就差,即使能够熬过去,长大之后恐怕也会不堪重任。而能不能熬过去,其实也是难说。”
季衡有些不认同地看了他一眼,皇帝则继续道,“朕需要一个更能继承朕的皇子。”
季衡心里一紧,心里隐隐似乎发觉了皇帝的用心,道,“延续血脉也是皇上您的职责,现下不少老臣也觉得皇上您后宫人少,子息单薄,这于国不利。”
皇帝些微恼怒地看了季衡一眼,而季衡本来是做着进宫来受皇帝怒气的打算的,而且是想了解清楚季贤妃谋害大皇子具体情况如何,是否是被污蔑,此时却发现和皇帝之间的谈话往一种很诡异的方向在发展,归结其原因,是皇帝对他的态度,似乎皇帝是有些小心翼翼,连说话都是在不断斟酌用词怕刺激到他一样。
季衡心中诧异,一时又不好询问。
172、第四十一章
皇帝将季衡传入了宫,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是想对季衡说他已经怀孕的事情的,但是事到临头,皇帝没能说出来,不知为何,心里不忍得厉害。
季衡在一番斟酌之后,问皇帝道,“皇上,对贤妃此事,您是要如何处理?”
皇帝站在季衡的面前,神色沉肃下来,皇帝本就长得高,此时季衡坐着他站着,季衡抬头仰望他,就更觉得他像一座要压顶的山,让他不得不承受住他的这种威压。
皇帝在停顿了一阵才说,“大皇子是朕的长子,也是现在仅有的一个儿子,贤妃对他做出如此之事,即使朕看在她是你家姊的情面上想要将此事含糊过去,朝臣和徐家也是不会答应的。”
皇帝这话有很大的漏洞,要是他真的是要将此事含糊过去,那事情在宫里还是能够被他压下去的,但是现在季府被围,季衡又被押入宫中,显然此事就是再也掩不住的,可能此事已经传开了,皇帝这话也不过是说给他听一听的罢了。
季衡并不相信贤妃就真有那么蠢笨,要在大皇子身上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来,但是事情只在于皇帝的判断,他说是什么样的,那么就是什么样的,季衡此时甚至无法说出贤妃可能是被冤枉要皇帝彻查的话,因为越是这样说,可能越是要让皇帝生气,本来还有转机的事情也要没有转机了。
季衡觉得此时最重要的事是要揣测出皇帝是要借此事做什么,他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就要处置季家。
季衡嘴唇动了动,眼神里带着忧虑,依然是仰望着皇帝,道,“皇上,罪臣想见一见贤妃,不知可否。”
皇帝皱了一下眉,“不行。此时这种时候,朕怎么能够让你去见她。这样召你进宫来,朕是想要从轻处置此事的。太医在好好为大皇子诊治,只要大皇子身子无恙,朕就能够对贤妃从轻定罪,也并不牵连你家。要是这时候让你去见了她,你说,朕如何对徐家交代。”
季衡沉默下来了,心里只是希望大皇子能够无事。
本朝有规定,皇子一般是到周岁时候才请名,但是一般皇长子都是有例外的,毕竟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皇帝一般都会非常重视,大多是一出生就会被定下名的,但现在这位大皇子却是个例外,皇帝至今没有为他起名,原因大约是大皇子身体很差,很有种活不长的感觉。
既然不能去见贤妃,皇帝似乎又只是想看着他,并无和他谈论事情的打算,季衡在一阵犹豫之后就说,“皇上,罪臣这般在宫中呆着反而易惹来闲话,不如放微臣回家去禁足吧。”
季衡想不出皇帝要在这时候对付季家的理由,所以也就不想了,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多想无益。
正如季大人所说的,没有一路无起伏的官途,但是可以有一直延续的书香,这样在宫里和皇帝耗着,还不如回家去做学问。
到时候如何定罪,再来说吧。
季衡有这种心态,也许还是内心深处并不认为皇帝会对季家下狠手。
从任何方面来看,他都不当对季家下狠手。
季大人这几年身为次辅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季大人是极有分寸的,既不会功高震主,也没有树立什么难缠的政敌,为人做事一向圆融,而又并不是尸位素餐,的确又是几个阁臣里面最有实干能力的一个,几年下来,为皇帝劳心劳力做了很多实事,要是因为进宫的女儿就受牵连被过分处置,那也是让人十分心寒的。
皇帝自从亲政,一路虽然算不上性情残忍见血过多,但是也当不得仁慈之君之名,在臣子之中也有手段狠辣的名声,皇帝自己也当知道,这时候,他是不宜对季府过狠的;
除了这个原因,也有贤妃给大皇子喂桂圆汤,贤妃身在深宫,季府和贤妃最近都没有联系,所谓不知者无罪,所以即使季府该受牵连,也当不会被过重处罚。
而季衡也承认,自己心里对皇帝还是不一般,觉得皇帝不应该对他家太狠。
而对贤妃,季衡其实也还是担心她,虽然贤妃这事带着咎由自取之嫌,但毕竟是家姊。
皇帝听闻季衡一说就是要回家去,便沉了脸道,“这么急着就要走?朕传你进宫来,是要问问你的意思,此事,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季衡一愣,然后道,“此事涉及季家,而犯下罪责的正是家姊,微臣也是身带罪责,如何敢就此事说什么,自然皇上如何定罪,我们都是无话可说。”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不怕朕一怒之下将你姐打入冷宫,将你家流放吗。”
季衡惊愕地看着皇帝,心想即使你是皇帝,也没有这么无理取闹的。
季衡的惊愕让皇帝心情又好又不好,然后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无理取闹,就又说,“你知朕是想要对你好,才如此问你,你偏偏就要和朕作对,说一切由朕定罪,你在这时候都不肯对朕说些软话吗,硬是要气朕?”
季衡看又扯起这件事来,就又不自在了,他是不愿意去想曾经发生过性/关系的这件事的,也无意因此就要皇帝对自己有所依从了,他因那事生气愤怒是一回事,要挟此事要挟皇帝又是另一回事。
季衡说道,“我不能受皇上的那份心意,自然也不敢用几句软话就来减轻罪责,不然,这又如何对得住还在襁褓里身弱的大皇子。”
皇帝这下是真被季衡这句话说得生气了,抬手就在旁边桌案上拍了一巴掌,季衡被震得惊了一下,却又瞬间恢复了镇定了,一脸毅然地看着皇帝。
皇帝恶狠狠地说,“你……你……”
后面的话却说不出了。
皇帝怒气冲冲地出去了,叫了外面的侍卫来送季衡回去。
季衡在看到皇帝发怒之后,其实有点后悔,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去找皇帝求情了。
要是他真因求情皇帝就含糊地处理了这事,那其实从舆论上来看,季家将处于更加不利的位置。
不说徐家对季家的敌对会加深,而且朝臣也会更加传他是幸臣,以后他和他父亲于颜面上更加不好看,那还如何立于朝堂呢。
季衡没有因这么一时的利益就将以后的利益抛开的打算。
要是这次季府被从严处置了,季府反而会站在受朝臣同情的这一边,从舆论上来说,反而是对季府有利的。
毕竟朝中这些官员,每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心思精明,怎么会看不出,贤妃给大皇子喂桂圆汤此事是有疑点的。
季衡被侍卫带出去的时候,侍卫可不敢对他发狠,恭恭敬敬地用了请,因为时间已是七月,正是最热的时候,皇帝到底怕季衡中暑,出门去上轿子的那一段路,就让了人去撑了伞,还是怕将季衡晒到了,毕竟现在季衡还不是一个人了,在他不知道的情况里,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季衡被送回了家,季大人没有在前院书房里,而是就在许氏的正房里,季衡一回家,季大人和许氏都迎了上来,许氏拉着季衡,上下左右地看了,道,“没事吧。”
季衡轻叹了口气,说,“并未得允去见贤妃,而且看样子,皇上并无过重处罚我们家的意思,放心吧。”
季大人沉稳而镇定,未就此发表意见。
许氏虽然自从三姐儿当年发疯要进宫开始就不喜欢她了,在她入宫被不断晋位后,许氏就对她更是不喜了。其原因自然是许氏从心底看不上这个庶女,但是这个庶女现在地位还超然了,还想着让其生母压过自己一头。
虽有这种不喜的主观情绪,但在大事之前,许氏还是有着自己的判断和作为主母的气度的,所以也没就三姐儿做出的错事说什么风凉话和埋怨之词,只是道,“这天气热得很,你这么进宫也热到了,还是快坐下休息吧。”
说着,还亲自拿了扇子给季衡打扇,又让丫鬟去倒了茶来给季衡,因为翁太医专门来季府给许氏说了季衡的身体状况即使在夏天也不适宜吃冷的和凉性的东西,以免造成外热内虚之症,所以那茶也并不是凉性的,季衡喝正好。
季衡喝着茶,季大人就在房里慢慢地踱着步子想事情,许氏又问季衡道,“皇上宣你入宫又是什么意思呢,大皇子的状况到底如何,有问到吗。”
这也是季大人所关心的,只是他没问,此时也就看向了季衡。
季衡喝完了一盏茶,感觉好些了,就自己拿了一把折扇扇起风来,让许氏和季大人都坐下后,他才说,“皇上是想就此事给我们家施恩,所以传我进宫,询问我的意见罢了。而大皇子,咱们也是知道的,自从出生状况就不好,这样勉勉强强养到现在,现在又成了宫中争斗的中心,怕是状况再好也有限。只希望真能好起来。我们也就能够少些罪责。”
因房里只有家中三个主人,季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