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九色书籍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收获-2006年第2期-第5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趺匆膊豢舷嘈庞姓庵挚赡苄裕靶λ煜胩炜5率抵っ魉嵌缘模胰鄙費那样的想象力,低估了毛泽东和群众见面——大规模地,一次成百万人地见面——的需要。 
  晚饭后,接待站来了好些解放军,为首的军人向大家宣布:伟大领袖毛主席十分关心大家,爱护大家,决定后天上午在天安门广场接见这次来北京串连的同学。请同学们明天早一点回来,做好准备,遵守纪律,以充沛、饱满的政治热情去见毛主席。 
  第二天的晚饭特别丰盛,另外还给每个人发放一袋干粮,用作接见那天的早餐。晚饭后,几乎没有时间上床睡觉,而且,每个人都激动得不可能人睡。大约在午夜时分,我们就集合起来,准备向接见的集结地进发。 
  这时我才发现和我们一起的解放军战士异常之多,事实上,每一个学生方阵最外面一圈全是军人,他们手拉着手形成一条坚固的链环,护送被接见的队伍向前。 
  临出发前给我们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主要是遵守纪律、听从指挥,不要在广场上滞留。还告诉我们接见的场面往往很乱,常常失控,每一次都有不少人受伤,死人的事也时有发生。最容易发生伤亡的情况是鞋子被踩掉了弯腰去捡,人流涌动很容易被挤翻在地,遭到践踏。解放军笑着告诉我们,每次接见完,天安门广场上都要留下成千上万双被踩脱的鞋子,要用大卡车拉走处理。交代了这个情况之后,他们找来各种绳索,帮我们把鞋子死死地捆在脚上。 
  有一个军人非常好心地向我们传授经验,“你们知不知道哇,大队伍在广场上呼啦一拥就过去了,好多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出了天安门。你问他看见了毛主席没有,主席是什么样子,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一个劲地后悔,只知道哭鼻子!所以呀,你们必须记住,远远地就要望住天安门城楼,早早地集中注意力,使劲盯住个头最高的那个人,那就是毛主席!等你走到最近的地方,就能把毛主席看清楚,牢牢记在心里。这可是一辈子都难得遇上的机会,千万不要马虎大意,遗憾终生呀!” 
  我非常重视这条宝贵经验,有了它,犹如怀中揣了什么宝典秘籍,比别人多了一门本事。最后,宣布纪律,即不得带照相机,不得拍照;不许带刀具,连水果刀都不行。大家相互之间搜身检查,然后出发。 
  整个后半夜都是在等待中度过,天冷极了,头天晚上那顿丰盛的晚餐早已将作用发挥得一点不剩,干粮三下两下就一扫而光。前两三个小时解放军指挥大家唱歌,精神上的热情似乎产生了体内的热量,但后来唱不动了,又冷,于是许多人靠跺脚产生体热,M和我趴在路边做俯卧撑,引来很多人跟着做起来。街上挤满了人,上厕所很麻烦,但每去一次厕所就可以消耗一段较长的时间,使单调的等待好歹有一点变化,大家也就乐此不疲。 
  捱到天亮,人们的情绪开始高涨,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似乎无穷无尽的等待。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九点,或者是十点——那时几乎没有学生戴表,终于从大喇叭中传出,伟大领袖登上了天安门城楼,检阅开始了。 
  疲惫、饥饿、寒冷,还有单调感,一下子全消失了,大喇叭的声音震耳欲聋,要么是雄壮欢快的革命乐曲,要么是高声人云的口号,我们每个人的心立刻和天安门城楼,和城楼上的毛主席连在一起。城楼上领呼口号的一男一女据说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员,他们的声音高昂、悠长,充满革命激情,具有极大的感召力,我们跟着喊口号,直到嗓子嘶哑。 
  接见的程式早已烂熟于心,因为这已经是第七次检阅了,每次检阅之后,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以飞快的速度发行纪录片,在全国放映。我们所期待的,就是让自己亲自置身于像电影中那样的幸福无比、美妙无比的画面之中。一开始是林彪副主席代表毛主席讲话,然后开始游行。 
  检阅开始一两个小时之后,我们这里还是丝毫不见前进的动静,年轻人沉不住气,开始着急起来。又过了一阵,解放军才传过话来,说今天的游行队伍秩序比较乱,因为人太多,以前一次接见是一百万,最多也就一百二十万,但今天参加接见的有二百万。解放军还告诉我们,有时游行队伍走到广场,正碰到毛主席退回休息室,很多人就不走了,停留在那里,要等到主席出来,他们看见了再走,但后面的人兴冲冲地使劲往前赶,队形自然大乱。 
  我们从广播中也能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这时传出了陶铸的声音:“同志们,同学们,今天的大检阅,不但是对无产阶级革命大军的检阅,也是对同志们的共产主义风格的检阅,请大家遵守革命纪律,不要在广场上拥挤、停留,赶快通行向前……”陶铸是中央政治局常委,位居毛泽东、林彪、周恩来之后,排名第四,他“文革”前任中南局第一书记,刚调到北京,任中宣部部长。陶铸颇有文才,我们高中语文课本选载了他的一篇文章,题目是《松树的风格》,难怪他现在又高声呼吁要大家“发扬风格”。 
  现在想来,陶铸这时候出来规劝学生,倒是体现了他一贯敢作敢为、不回避出头露面的性格。历次检阅,在天安门城楼上说话的只有林彪,毛泽东只破例开了一次口,回应广场上山呼海啸般的“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同志们万岁厂不知道陶铸出来说话,是不是有点犯忌?反正,后来据说陶铸辜负了毛泽东的期望,在打倒刘少奇的运作过程中不积极,还敢于在江青无理取闹和撒泼时跟她论理。他在这次接见之后不久就被打倒,最后惨死于囚禁和癌症。当然,这是后话和题外话。 
  等到我们的队列走过东单,接近广场时,我已经感到精疲力竭,但还是振奋起精神,像解放军教导的那样,两眼用力使劲搜寻城楼上那个最高的身影,定格于他,把心中的一切虔诚、颂扬、决心都投射于他。说实在的,这时需要奋力挣扎,个人置身于这人的波涛中,犹如一片孤叶漂浮于大海,我感到:立不住脚、喘不过气,时时刻刻都可能被挤倒,任千万只脚踩踏。 
  当我被人浪推拥到金水桥旁,离天安门城楼最近时,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劲。城楼上那个最高的身影怎么快速地前后移动起来,不像是伟大领袖应有的稳重和沉毅,难道他不是毛主席?不对,不会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但那个身影移动的速度和幅度使我不能自欺,他确实不是毛主席!我突然想起,他一定是摄影记者。城楼上,除了毛泽东、林彪和周恩来偶尔走动,其他的人一概纹丝不动,定在自己的位置上,毛泽东高兴了会走向天安门城楼的东头和西头,向下面的人群招手致意,林彪紧随,周恩来则跟在最后,而且注意保持一段适当的距离。只有摄影记者是例外,可以随意移动,挑选恰当的位置和角度。 
  毛主席在哪里,我怎么会看错人?难道我的最圣洁的感情虚掷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我怎么会犯这种该死的错误?一时间,我懊悔不已,心乱如麻。 
  唯一应该做的事是抓紧时机,弥补过失,找到真正的毛主席。但这时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广场上形势大乱,完全没有了队形,所有的人都不顾一切地拥向城楼,如果这时他老人家退回房间休息,就有节奏地高呼:“我一们一要一见一毛一主一席!”人浪被金水桥前面部队的堤坝挡住,反弹形成回流和漩涡,单个的人只能被浪潮席卷而去,能够稳住脚跟不被冲倒已属万幸。突然,我发现在我前面,紧紧贴着我的女孩就要支撑不住了,她踉踉跄跄,东张西望,汗流满面,眼里充满绝望。我紧紧抓住她的双臂,挟持住她,不让她倒下。当她回过头时,我发现她皮肤粗糙,头发凌乱,她可能来自穷乡僻壤,这个场面令她不知所措。当我和她被拥到安全地带时,我们已经远离天安门城楼。 
  我可以从容地四下张望和眺望城楼了,虽然要看到毛主席是完全不可能。这时另一种景观使我大吃一惊:正如解放军所言,许许多多的人被踩掉了鞋,有人不顾死活从地上捡起,但穿不合脚,于是愤怒地抛向天空,这个示范动作使更多的人把鞋子朝天上抛去。远远望去,天上鞋子横飞,像一大群黑色的乌鸦扑腾,一会儿鞋子纷纷直落而下,就像天降鞋雨。 
  这个场景对我来说不但不雅,而且简直是亵渎神明!这是什么场合,这是什么时刻?我们不是正在接受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检阅吗,那些人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他们的无产阶级革命感情到哪里去了? 
  我不但愤怒,而且纳闷。以前看毛主席接见的纪录片,特写镜头一个接一个,青年学生们个个手拥红色《毛主席语录》,高呼口号,泪流满面,但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脸上的表情是如醉如痴、欲仙欲死,哪里有这么不像话的场面!而且,纪录片上的每一个画面都是那么光鲜、美好,像现在这样天上落鞋雨的景象万一进入画面,那成何体统! 
  我心中乱糟糟的,机械地移动脚步,被人流带向西边。 
   
  尾声。 
  我和M一进入广场就被挤散,巧的是我们在回接待站的路上碰到了。当我们从西单方向往回走经过天安门广场附近时,果然看见一些工人正在用铁铲把广场上散落的鞋子收拢成一堆堆的,等待卡车来运走。 
  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接见完毕会马上冲进西单电报大楼,忙不及待地给自己的学校发一封电报,内容基本上千篇一律:“报告大家一个特大喜讯,xx年X月X日,我见到了我们伟大的领袖,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后面再加上“刀山敢上,火海敢闯,誓死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等语。我记得前两三个月,每次主席接见之后,那些有资格大串连的“红五类”同学都会发回此类电报,激得我们所有在校的人不断高呼“毛主席万岁”,并在校内游行,以示庆祝。这一次,我和M走过西单电报大楼时,也提到是不是进去拍一个电报,不过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否定了这个考虑。我们这么晚才出来,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我们把电报拍给谁,不怕别人说,他们这种人都敢混到北京去,混到受毛主席检阅的红卫兵队伍中去,这还了得? 
  回到接待站,感到工作人员的态度不像之前那么温和、热情,他们不容分说地发给每个人回到家乡的车票,叫大家“杀回老家去,就地闹革命”。他们还说,今天是最乱的一次,二百万人只接见了一半多一点,没有受到接见的人继续住下,等待下一次接见。 
  返程的列车拥挤不堪,人们在座椅下、行李架上躺着睡觉,小小的厕所里挤进五六个人,我感到连站着都没有地方立脚,多半时间靠使劲抓住座椅背才维持不倒。 
  嘈杂声和令人呕吐的污浊空气使人昏昏欲睡。突然,我在天安门广场上脑海中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重新出现,吓得我睡意全无。当我发现自己对天安门城楼上的毛主席认错了人,会错了意时,我自问:这会不会是一个不祥之兆,预示着我对毛主席的忠诚有问题,我与他无缘?我拚命安慰自己:怎么这么无聊,这么迷信? 
  过了几年,类似的意念又出现过一次。那时我在自学英语,弄到一本高尔斯华绥的原版中篇小说《苹果树》,我读到,当书中的主人公与乡野姑娘梅根在苹果园定情时,她突然觉得眼前晃过一个鬼影,尖叫一声,主人公奔流的感情立刻中止了,心中油然而生了不祥的预感,似乎把他们两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果然,他们俩的关系以悲剧告终。当然,这种联想有些不伦不类,小说写的是男女私情,我在广场上的经历属于革命感情。但我禁不住作了抽象的归类:感情的错置、感情的挫阻与落空,以及由此产生的不祥预感。 
  不过,人毕竟年轻,心中装不下几片阴云,那不祥的一闪念并没有对我造成损害。后来,“文革”的经历使我的思想成熟和独立,我再没有这一类奇思怪想,彻底抛弃了自我贬抑和自我折磨的习惯,一切都听其自然,事事都听凭水到渠成,没有迈不过的坎,再没有神怪恐吓和羁绊自己。 
怒江的方式
熊育群 
  早晨 
   
  感觉早晨像个物体,是因为一个傈僳族老人。他坐在怒江边,安静、悠然,像北方男人坐在自己的炕头上。他坐在早晨上,早晨不再是一个时间,早晨是个物体,他坐在上面,早晨就属于他了,一块苞谷地一样属于他了。从他身上感觉出的早晨,那么宁静,是一个只属于他个人的时光。怒江刚才还那么野性,老人出现了,它就成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