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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无用,古已有之,于今为烈;祈求侠客,古已有之,亦于今为烈。文人有用则侠客少,文人无用则侠客多,文人与侠客的消长关系,是十分有趣的历史现象。
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国侠客的滥觞阶段,也是中国侠客的兴盛时期,那正是礼崩乐坏,文人无用而武力大盛的阶段。
东汉武氏墓群石刻/专诸刺王僚匣中盘剑装鱼昔鱼闲在腰间未用渠且将换酒与君醉醉归托宿吴专诸
唐/李白/醉后赠从甥高镇
专诸是春秋时期的著名刺客之一。当时,吴国的公子光想刺杀吴王僚,理由是什么呢?原来,公子光的父亲是吴王诸樊,诸樊有三个弟弟,二弟余祭,三弟夷昧,四弟季子札。诸樊知道季子札很贤能,就想把王位传给他,因此,他没有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公子光立为太子,而是把王位依次传给三个弟弟,以便季子札最终登上王位。诸樊死后,就传位给了余祭,余祭死后又传位给了夷昧,夷昧死后,当把王位传给季子札,但季子札不愿当国王,逃到外地去了。于是,吴人就立夷昧之子僚为吴王。
这在当时看来是于情理不通的,若说传位季子札是诸樊之愿的话,传位于僚就不合理了,应当把王位再还给诸樊之子公子光。因此,公子光心怀怨恨,想刺杀吴王僚。
公子光从大将伍子胥那里结交了专诸,知道他是一个非常勇武而又极讲道义的人,就对他礼敬有加,还善待他的母亲。经过相当长时间的考验,专诸发现公子光对自己始终很器重,深为感激,觉得自己这样一个普通人能受到公子光如此的尊重,深感荣幸。后来,专诸问公子光何由厚待自己,公子光在说了一通敬仰专诸的话之后才提起了失位之恨,并一再申明自己夺取王位属于正义的行为。
专诸听了,表示愿意替他去刺杀吴王僚。公子光当然感激不尽,并表示,专诸的身体就是自己的身体,专诸的子女就是自己的子女。如果专诸身亡,自己会常加祭祀。
过了几年,吴王僚出兵攻打楚国,国内空虚,朝政混乱,公子光打算刺杀吴王僚。他请吴王僚到自己家里饮酒,先把甲兵埋伏在侧室之内。吴王僚对公子光也十分小心,他的卫队一直从王宫排到公子光的家门口,门口站立的也全是吴王僚的亲信。酒至半酣之时,公子光假称足疾,趋入侧室换鞋,便命专诸将匕首藏在鱼肚内,借送鱼而刺吴王僚。于是,专诸把鱼送到吴王僚的面前,剖开鱼腹,以匕首刺死了吴王僚。吴王僚倒下之时,他的卫士也一起扑上前去,杀死了专诸。
公子光指挥埋伏的甲士冲出来,杀死了吴王僚的卫士及亲信,登上了王位,并封专诸的儿子做了大官。
聂政,轵邑深井里人,因为杀了人,就与母亲和姐姐一起逃亡到齐国躲避仇人,以屠宰牲畜为业。过了很久,汉阳严仲子待奉韩哀侯,与韩国宰相侠累有怨仇,遭到了侠累的无理迫害,被逼逃亡。他周游列国,想物色一个能够为他报仇的人。当他到了齐国,齐国有人告诉他聂政是个勇士,为避仇而隐姓埋名在屠夫之中。严仲子听到这个情况,就到聂政家登门拜访,来回往返几次,然后他备好酒食,亲自奉送到聂政的母亲跟前。等大家喝得酣畅的时候,严仲子捧出黄金百镒,上前献给聂政的母亲,为她祝寿。聂政对他如此厚赠感到很奇怪,坚决谢绝了严仲子。严仲子执意进献,聂政便婉言推辞说:“我幸有老母健在,家境贫寒,客游他乡,以屠狗为业,早晚也可买些脆甜的食物孝敬老母,实在不敢再接受仲子的厚赠。”严仲子避开别人,对聂政说:“我有仇要报,为此我周游列国已有多年,这次来到齐国,私下听说足下行侠仗义,所以送上百镒黄金,作为您老母的粗饭开支,以此来与足下交朋友,哪敢因此而有其他的奢望?”聂政说:“我所以要降志辱身,与屠夫为伍,只是为了借此来奉养我的老母。只要老母还在人世,我就不敢答应为别人牺牲生命。”严仲子再三谦让,聂政始终不肯接受。严仲子在尽了宾主之礼之后,离开聂政家。
严仲子可谓善于知人了,替聂政的母亲祝寿,这是“曲线救国”,比对聂政本人的尊重要有效十倍,因而,聂政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只要聂政还是一个“行侠仗义”的人,怎能不图报答呢?再看聂政在母亲死后的表现。
又过了很久,聂政的母亲死了。安葬完毕,除去丧服,聂政自言自语道:“唉!我聂政不过是个市井小民,只是操刀屠狗而已。而严仲子是诸侯国的卿相,竟不远千里,屈驾而来与我交朋友。我对待他的作为,真是太不相当,没有什么大功可以当得起他如此的尊敬和礼遇。严仲子送百金敬我母亲,我虽未接受,但他这样做实在是我的知己。像他这样一个贤者,因为愤恨仇人,而特地亲近信赖一个处在穷僻之地的人,我怎能默默地就算了呢?况且以前他求我而我不答应,只因为有老母在,现在老母去世了,我应当为知遇自己的人出力。”
原来,聂政以前不敢答应严仲子的请求,是因为他有老母在堂,如果替严仲子复仇,就无法服侍老母,是为不孝,所以,当初聂政没有接受严仲子的馈赠。由此看来,这样的人是图名而不图利的。那么,在聂政的母亲去世以后呢?聂政就要寻找严仲子,以报知遇之恩。
于是,聂政西行到濮阳,进见严仲子说:“前次我没有答应您的请求,只是因为家有老母。如今老母不幸离世,请问您要报复的仇人是谁呢?把此事交给我去办理吧!”严仲子于是详细地告诉他说:“我的仇人是韩相侠累,侠累是韩王的叔父,他的家族人多势众,居所防备森严,我屡次派人刺杀他,均未成功。如今蒙足下不弃,希望多派些车骑壮士为您充当助手。”聂政说:“韩、卫二国相距不远,现在要刺杀人家的宰相,这位宰相又是王亲国戚,去的人不宜太多,人多难免会出岔子,出了岔子就会走漏风声,一旦走漏风声,全部韩国人都会与您为敌,这岂不是很危险吗?”于是,聂政谢绝增派助手,辞别严仲子,独身前往。聂政替严仲子考虑得可谓周密了,这种图报知己的做法,实在令人感动,而更令人感动的,还是他在行刺成功以后的做法。
聂政手持利剑直奔韩国。韩国宰相侠累坐在府上,周围有许多手持兵戟的侍卫。聂政直闯而入奔上台阶,将侠累刺死,左右大乱。聂政大吼着杀死几十个人,然后自己剥掉面皮,挖出眼睛,掏出肚肠,倒地而死。
韩国人将聂政的尸体陈放在街市上,出钱查询,竟无人知晓。于是韩国人就贴出告示悬赏,有能说出刺杀宰相侠累的凶手是谁的人,赏给他千金。但是,过了很久,仍然无人知道凶手身份。
聂政自知深入侠累的卫士之中刺杀侠累无法逃生,所以先不带卫士,后自毁容颜,其目的就在于既不连累严仲子,又不连累家人,可谓是义孝两全了。而聂政的姐姐也同聂政一样,是一位非凡的女性。聂政的姐姐聂荣,听说有人刺杀韩国宰相,凶手身份不明,韩国无人知道,正暴尸于市,悬赏指认,就呜咽着说道:“这恐怕是我弟弟吧?唉,严仲子就这样来知遇我的弟弟!”立即动身前往韩国。来到街市上,看到死者果然是聂政,就伏尸痛哭,非常哀伤地说道:“这就是轵邑深井里人们所说的聂政啊!”市上来往的行人都说:“这个人残杀了我国的宰相,国王正悬赏千金查询他的身份,夫人难道没有听说吗?为什么敢来相认呢?”聂荣回答他们说:“我听到了。我弟弟聂政当初之所以忍辱含垢,置身于市贩之中,是因老母健在,我还没有嫁人。如今老母已寿终,我已嫁夫,严仲子知遇我弟弟于困污之中,结为至交,对我们恩重如山。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士为知己者死啊!因为我还活在人世,所以我弟弟聂政自毁面目,使人无法辨认,这为的是怕连累我啊!我怎能够因为害怕杀身之祸而埋没了我弟弟的英名呢?”韩国市人大为震惊。于是,聂荣连呼三声:“天啊!”终因极度悲哀而死在聂政的身旁。
晋、楚、齐、卫诸国的人听到这件事,都感慨地说:“不仅聂政了不起,就连他的姐姐也是位节烈女子啊!她不怕暴尸的危难,一定要奔走千里险路,来显扬他的名字。不过,要是他知道姐姐也愿死于韩国街市的话,也未必敢对严仲子以身相许了。严仲子也可以说是知人善任,竟能得到这样的义士!”聂政之所以著名,不在于他刺杀了一个诸侯国的国相,而在于他图报知己和决不连累别人的侠义精神。
汉画像石/荆轲刺秦王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易水歌
荆轲刺秦王在中国历史上是家喻户晓的,其影响之大,甚至塑造了我们民族性格的某些侧面。荆轲是卫国人,后来迁居燕国,燕人都叫他荆卿。荆轲其人好读书击剑,曾经上书卫君谈论治国之术,也曾经云游过许多国家,并经常与人论剑斗剑,但一直未遇知己。荆轲来到燕国,与一位叫高渐离的人结为知己,高渐离是一位杀狗之徒,善于敲击一种叫“筑”的乐器。两个人经常在市肆之中饮酒,饮酒之时,高渐离击筑,荆轲高歌,歌罢又相对而哭,旁若无人。荆轲虽然游于酒肆之中,但其人深沉好书,所结交者,都是贤能豪迈之辈。当时的人对他们都不理解。等他到了燕国,燕国的处士田光是个极有眼光的人,他待荆轲非常好,因为田光知道荆轲是一位有远大抱负的人。
不久,燕太子丹从秦国逃回燕国。原来,秦王政生于赵国,与太子丹十分友好,后来嬴政(即以后的秦始皇)回到秦国,太子丹便到秦国去做人质,以表示秦、燕两国交好。但嬴政被立为秦王后,却对太子丹很不好,太子丹十分气愤,伺机逃回了燕国。接着,秦国又攻下了燕国西部邻国的许多城池,直接威胁到燕国。太子丹想报仇,但国小势弱,无能为力。这时,秦国的大将樊於期在秦国得罪了秦王,逃到了燕国,秦王政就杀了他一家老小,并发了悬赏文书,追捕樊於期。太子丹收留并善待樊於期,太傅鞠武认为很危险,因为秦国早就想攻打燕国而找不到借口,一旦得知樊於期在燕,立刻就会加兵于燕。于是,鞠武建议把樊於期送到匈奴去。但太子丹认为樊於期困窘来投,决不能让他毙命,坚持把他留在燕国,使得樊於期十分感动。鞠武见太子丹不肯赶走樊於期,就对太子丹说:“燕国有一位处士,叫做田光,十分深沉多智,何不让他想想办法呢?”太子丹就要鞠武把田光介绍给他。太子丹以晚辈和学生的礼节接待了田光。田光听完太子丹介绍的情况,说:“您只听说了我壮年时候的声名,却不知我现在已经老迈无用了。不过,我还是可以想想办法,把您的事托付给荆卿。”太子丹在送田光出门时小声说:“我告诉您的事,您和我谈的话,都是国家机密,还望先生不要泄露。”田光听了笑一笑,俯身答道:“好吧!”田光见了荆轲,对他说了太子丹的事,并希望他能去拜访太子丹,然后又对荆轲说:“我听说,长者做事,不应使人怀疑,现在太子丹说‘还望先生不要泄露’,那是怀疑我了。做事使人怀疑,非节侠也。”说完,他想以自杀来激荆轲,说:“希望您能马上去拜访太子丹,说我已经死了,好让他知道我不会泄露秘密。”说完自刎而死。
荆轲马上晋见太子丹,说了田光的情形,太子丹大哭。两人商议来商议去,觉得燕国根本不可能阻挡秦国的进攻,而现在秦国的大将王翦正在邻国攻城略地,当今之计,似乎唯有刺杀秦王方可保住燕国,于是,荆轲答应了太子丹,愿往刺杀秦王。
太子丹给荆轲以优厚的待遇,每天都到他那里拜望,并不断送以金钱美女,但过了一段,还不见荆轲有动身的意思,就对他说:“现在秦将王翦马上就要渡过易水了,那时就是我想长期侍奉您,也做不到了。”荆轲说:“就是您不说,我也正想找您呢。我这样空手而去,秦王必不相信,如果能带着樊於期的人头和燕国最肥沃的督亢之地的地图献给秦王,他必定相信,我就可以趁机刺杀秦王。”太子丹认为杀樊於期不义,不愿照办。
荆轲就私自来见樊於期说:“秦王杀了您的全家,并悬以千金和万户侯的赏格悬赏您的头颅。我有一计,可为您报仇,就是借您的人头一用,骗取秦王的信任,然后趁机刺杀他。”樊於期听后,就自刎而死。太子丹闻讯,前往大哭,但樊於期已死,也只好把他的头颅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