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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一人之长生,才是天子常见的做法。历代帝王,有几个是将这样的责任挑在自己一人肩上的?秦始皇、孝武皇帝是怎么做的。”
荀彧心服口服,连连点头。“杨公言之有理,我的确是想差了。”
“有汉立国以来,君权与相权的争斗越演越烈,虽然儒门历代先贤不断抗争,可是君权一直在扩大,相权一直在退缩,这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以一人治天下,虽然还没有成为真正的事实,却是可以想象的结果。文若,我们要争取的不就是遏制这个势头吗?如今天子愿意主动让步,是儒门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什么你却看不到?陈留王有山东血脉不假,可是有山东血脉就愿意让步?孝武皇帝的凤系血脉不可谓不浓,可是夺丞相之权却正是他的手笔。”
荀彧黯然神伤。
“文若,我知道天子学问粗疏,未必知道君轻民贵的精髓所在,可是观他所作所为,又有哪一个天子能像他这样重视民生?善战而不好战,外拓四夷却又能内抚万民,就算是你看好的陈留王也做不到这个地步。如果天子有子,耳濡目染,岂不比陈留王强上百倍?你何惧之有?”
荀彧苦笑一声:“这么说,皇后身边的那个孩子”
杨彪挥了挥手。“我很希望那是陛下的子嗣,很可惜他不是。”杨彪惋惜的摇着头。“那是是曹操的血脉,叫曹彰,是卞氏在狱中所生。皇后无子,卞氏就带着曹彰入宫陪伴,和皇后很亲近。”
“哦,原来如此。”荀彧应了一声,感觉很奇怪,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失望。“既然如此,在陛下有子嗣之前,陈留王也是唯一的选择,希望杨公能助我一臂之力,教导陈留王,让他成为像陛下一样的圣君。”
杨彪目光一闪。“文若,说了半天闲话,你还没说你赶回来的目的。”
荀彧笑了笑。“杨公,我赶来见你,就是因为你说的这个机会。”他从在玄冥海和刘辩见面说起,一直说到分手前的那一次辩论,最后神情激动的说道:“杨公,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机会?”
杨彪眉心微蹙,却没有荀彧想象中的兴奋。他微微仰着头,盯着青黑色的屋顶沉吟良久,这才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儒门需要自我改造,颠覆义利关系?”
荀彧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知道,真正的交锋开始了。要想重兴儒门,就必须先改造儒门的思想,使之符合刘辩的期望。改造儒门最大的阻碍不是别人,而是儒门自己。杨彪虽然不清楚儒门内部的诸多秘莘,可是杨家却是堪与袁家抗锋的世家,也是儒门思想真正的拥趸者,要想说服杨彪改弦易张,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杨彪就是他面前一座无法逾越,却又必须逾越的大山。
“杨公,义与利,不应该是对立的”
鹄鸣山。
戏志才站在塑像面前,惊愕不已。
他恍惚有种感觉,自己不是在鹄鸣山,而是在弹汗山,在鲜卑王庭的神殿中。
因为眼前这柆塑像虽然没有鲜卑王庭的那尊神像高大,也没有那样的姿势,相貌却是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栩栩如生,维妙维肖的塑像。
他现在可以肯定,被鲜卑人当成神一样供奉的女人就晃天师道的天师夫人,就是卢氏的业师雍氏。
“她什么时候去过弹汗山?”
卢氏茫然的摇摇头。“先师是不是去过弹汗山,我也不清楚。不过,她仙踪不定,游历甚广,去过很多地方,在弹汗山传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哦,她去过哪些地方?”
卢氏苦笑一声:“这个我真说不清楚。先师很少在鹄鸣山,也很少对我们这些弟子说她的行踪。其实就连她现在还在不在人世,我们都说不清楚。”
“你不是说她羽化登仙了吗?”
“是的,可是我们并没有找到她的遗骸,只能猜想她已经羽化登仙了。”卢氏想了想:“按照年岁计算,她应该有一百二十多岁了吧。”
戏志才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卢氏。
“是不是很吃惊?”卢氏微微一笑:“不过,你如果见到她,肯定不会相信的。三十年前我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就和这尊神像差不多。三十年不露面,我想,她应该是羽化登仙了。”
戏志才半晌没说话。按卢氏所说,三十年前的雍氏也有十岁了,面目居然和三十岁的女子一样年青,仅是驻容有术就足以证明她的境界非凡响。这么算来,卢氏的丈夫,嗣师张衡应该是她七十多岁时所生。七十岁生子,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这样的人成为鲜卑人的神明,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找不到她本人,怎么才能继续追索儒门的来源呢?
正在戏志才苦恼时,卢氏突然说道:“对了,为先师塑这尊像的,是一个西域人,有个奇怪的西域名字,叫柯妣。”
戏志才大喜过望,连声追问道:“柯妣?他在哪?是哪国人?”
“不知道他在哪。”卢氏摇摇头。“他说的话我们听不懂,写的文字我们也不认识。只知道他是西域来的,离大汉很远很远,据说是一个什么雷什么丝?”
“等等。”戏志才突然灵机一动,他似乎听过一个类似的名字。“色雷丝?”
“对,对。”卢氏恍然大悟,连声说道:“就是色雷丝。”
戏志才摸了摸袖子里的凤卵,笑了。看来刘辩没有骗他,蔡邕没有骗他,儒门的起源和凤系血脉的秘密真的和西夷有关。要找到真正的秘密,必须到西域去一趟。找到凤系血脉的秘密,孵化凤卵,他才能和刘辩抗衡,做一生之敌。
“我要去色雷丝,一个人上路难免寂寞,你陪我走一趟吧。”
卢氏一怔,沉下了脸,向后退了一步。“为什么?”
“你难道不想提升自己的境界吗?”戏志才背着手,打量着卢氏。“你虽然驻容有术,可是和你的师尊相比,你差得太远,否则也不会被刘焉所辱。修道之人,却被一个蠢笨如猪的人欺负,实在是耻辱。跟着我,没人能欺负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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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症结
荀彧口干舌燥,心力憔悴。
一涉及到义利之辩,原本很温和,对刘辩很欣赏的杨彪顿时变了脸,不仅喝斥荀彧短视,忘了圣人训诲,而且对刘辩颇有微词。不过,他觉得刘辩年轻无知,学问浅薄,有这样的错误很正常,而荀彧身负王佐盛名,跟着刘辩胡闹则大不应该。他应该劝阻刘辩,而不是推波助澜。
“君子当固其根本,而不可舍本求末。举国上下而争利,就能富国强兵?一派胡言!高皇帝一统天下,孝惠帝、高后奉黄老无为之治,文景继其后,轻徭役,减赋税,天下因之富饶,的确是实情。可是黄老之道能帮助孝武皇帝驱逐匈奴,外拓四境吗?不能,这样的大业只有儒门才可以完成。”
杨彪怒不可遏,厉声咆哮着,手指头几乎戳到了荀彧的脸上,唾沫更是快能给荀彧洗澡了。
“民好利而畏难,如今天下大乱,是因为不富吗?不是,是因为不均。为什么富而不均,就是因为人人好利而忘义,贪得而不肯舍。读书人钻研经学,为的不是奉行圣人之道,而是求利,对他们来说,经学不过是一块敲开仕途之门的砖,一旦得逞就抛诸脑后。这才是儒门最大的问题,而不是重义轻利。”
“君子德风,小人德草。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历代先帝提倡德教,依然人心不古,世道沉沦。如果举国崇利,则国将不国。还谈什么太平盛世?”
“荀彧,我看你不是境界毁了,你是脑子坏了。”
荀彧无言以对。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那些刚刚想通的道理根本不对,脑子里一团浆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司徒府的。走在宽阔的大街上,他觉得有些冷,有些无助。他抬起头,看着远处只剩下半截的朱雀阙,一时有些出神。朱雀阙是儒门百年大局的局眼。却被袁绍兄弟一把火给烧了。说起来也真是劫数。
劫数这个词是荀彧从刘辩口中听到的,据说原来来自安息人支谦,是佛门用词。佛门说,五百年有一劫。和儒门五百年有圣人出有暗合之处。刘辩手上的一块佛骨舍利。据说和天竺的孔雀王有关。这个孔雀,会不会就是儒门所说的凤鸟?
儒门真会像刘辩猜的那样源自西夷吗?他说的另外两个人又是谁?
荀彧思如潮涌,一时恍惚出神。
钟繇拾级而上。匆匆登上了弹汗山。
他虽然不以武艺出名,但是身体很结实,一路走来,气定神闲。
刘辩看着钟繇,暗自叹了一声。这可是曹魏文武全能的长青树,贵极人臣,却能活到八十岁才寿终正寢,在这个年代可是难得,能和他相比的也只有贾诩那只老乌龟。
行礼完毕,刘辩问起了幽州的事情。
钟繇先报告了一下上谷太守的事。经查,审配、文丑等人是从上谷郡进入草原的,上谷太守公沙孚是北海人,心向袁绍,与审配的关系也非常亲近。袁氏起兵之后,他一直想响应袁绍,奈何被燕山阻隔,刘虞与公孙瓒又防范得当,他这才一直没找到机会。
“看来人在朝廷,心向袁氏的不少啊。”
钟繇笑笑:“陛下,身在袁营,心向朝廷的更多。”
“是吗?”
“是的。陛下可知道孔融?”
“知道,圣人后裔嘛。”刘辩笑了,他再无知,也不可能不知道孔融。到了这个时代,他也没少听到孔融的名字。不过,当世对孔融的看法是恃才傲物,是个标准的书生。但是他与普通书生不同的是,他不像那些人说一套做一套。他信奉儒门,就以忠孝为准则。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真诚,袁氏起兵,他守在北海,坚决不向袁氏低头。
孔融是圣人后裔,他不依附袁绍,实际上就是否定袁绍代表儒门的合理性。袁绍至今无法真正掌控山东,与此不无关系。所以刘辩对孔融的印象一直不错。
“孔融与陶谦联合,在太史慈、陈登等人的辅佐下,力保青徐不失,是有功的。臣听说,青徐豪杰听说陛下在弹汗山闭关修行,都翘首以盼,希望等陛下出关,他们好追随陛下平定天下,征战四方呢。”
“是么?”刘辩目光一闪,沉吟不语。钟繇是什么人?他跑到弹汗山来,可不是为了说几句奉承话。他说的是青徐豪杰,表达的却可能是他的心声。钟繇希望他再次御驾亲征,亲自解决山东的战事,而不是留给刘协?
荀彧和他联系过?
“朕一心修行,不愿意多动干戈。山东既然依附袁绍,朕就想看看儒门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也能取长补短,建万世太平。假以数年,陈留王长成,国家积蓄多了,再出兵山东,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陛下,臣以为不妥。”
“哦,为什么这么说?”
“山东依附袁绍是的不少,可是反对袁绍的也很多,像臣刚才所说的孔融,陶谦等人,以及青徐豪杰,他们可是盼着陛下出师,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陛下怎么能弃他们于不顾?陛下想给儒门一个机会,这是儒门的幸事,不过,袁绍怎么能代表儒门?袁氏四世三公,可是袁绍在经学上的造诣却不值一提,而且袁氏内部也不乏反对他的人。袁绍代表的只是一部分世家豪强,与儒门无关。”
刘辩眼珠转了转,有些心动。
“陛下疼爱幼弟,欲以天下委之,臣深表佩服。可是,教导陈留王又何必以山东为猎场?山东百姓是陛下的子民,不是陛下的猎物啊。再者,陈留王年幼,他怎么能独力承担这样的重任呢?臣为陛下计,不如陛下将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平定山东后,天下一统,财赋充足,而陈留王也经历了磨炼,将来是不是让他统兵征讨,还可以商榷。天下之大,陛下还怕陈留王没有上阵的机会吗,又何必急在一时?”
刘辩微微颌首。他觉得钟繇说得有道理,自己以前想的有些偏颇了。虽然他不准备亲征山东是想安心修行,可是山东不平,他又怎么可能安心修行。
“卿言甚善,朕再思量思量。”
“唯,愿陛下以天下为念,早日出征,解山东于倒悬。”钟繇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刘辩虽然说还要思量思量,但那不过是托词。“卿言甚善”,刘辩已经同意了,只不过等人再劝一下。这样的事,钟繇当仁不让。
他立刻给洛阳的亲友写信。
荀彧走进了长安城。
虽然没有大张施鼓的对长安城进行修缮,可是陈纪死之前已经做出了部署,相关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并没有因为陈纪突然死去而中断。眼前的长安城更加整洁,渐渐的露出了曾经天下雄城的气魄。
荀彧穿城而过,顺道瞻仰了罘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