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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啐了我一口,“你可是嫁了人了,脸皮也磨得越来越厚了!还记得那天年宴上,我看见十三弟下了座儿,求皇阿玛把你嫁给他,把我给激动的啊,早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你还装着不知道,栽倒十三弟手上了吧。大阿哥说出那番话,我差点想冲过去扇他一嘴巴,凭什么把你配给八阿哥,去受那母老虎的气,你要是在她那受了委屈,不把我们十三弟和十四弟给活活气死!说起十四弟那可是为了你什么都不顾了,光天化日的还敢去抢亲,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也就是十三弟脾气好,搁别的男人身上早一纸休书把你给打发了。要真是这样,我也不嫌弃你,到四贝勒府来当个丫鬟端个茶送个水儿的,总好过流落街头不是,只是别逢人说你嫁过十三弟,我都替他觉得臊得慌。”
我竖起大拇指,“真是损友啊!你也不盼我点儿好!不过这没说几句话,就给我听出端倪了,你怎么管十三爷就叫十三弟,管十四爷叫十四弟,怎么不管八爷叫八弟呢?”
她急忙张口辩解,“八爷德高望重,‘八弟’这个称呼哪是我这个小妾叫的起的。”
“近朱者赤啊,你跟了我四哥这个明白人,连口齿都变的利落了,四哥真是教导有方!八爷德高望重,十三爷十四爷就是无名小卒?你也不怕我把你这话传到他们耳朵里,落你一个诽谤小叔子的罪名。”
她放下了绣活儿,改拿了一本书看起来,“十四弟你这辈子估计是不会再跟他说话了,十三弟吗?你说了我也不怕,他素来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我一把把她的书夺过来,她已经看了将近半数,翻了个儿去,封面上赫然写着“王临川集”四个大字,王安石的大作,这可了不得了。再往别处看去,桌上堆着数不完的书,随便翻了几本,差不多每本书隔几页上就有一行娟秀的字迹写的批注。“是我引你入的门,你到比我还勤奋起来!看来你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不是要去考女状元吧!可惜了你没生在武则天时期,到时候也许能抢了上官婉儿的差事。”
她笑而不语,继续拿起书看起来,我顿觉无趣,望望窗外,太阳马上就快下山了,估摸着胤祥也该回来了,就向她辞行,“算了,我也不打扰你上进了,天也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等我改日再来和你一起切磋切磋。”
她倒是不跟我客气,连头也没抬一下,用手指了指门口,我就当她这是给我送行了。
到家时,胤祥已经回来了,问过管家,说他在堂屋吃饭,我就赶了过去,在门口却看见玉筝也在里面,她正热络地给胤祥夹菜,我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半晌才反应过来,我在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将心比心,就算自己再不痛快也要学会接受现实。我既然改变不了这个社会,就得学会去一点一点适应它。
这顿饭吃得我头皮发麻,反过来胤祥给我夹菜,没办法只好忍受玉筝嫉妒的目光,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悲从中来
派人去四处打听十四爷的消息,他在几日前被放出了宗人府,德妃为他请了一门婚事才让康熙消了气,是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暂定在六月初六成婚。完颜氏将成为十四爷的嫡福晋,十四爷本应在胤祥之后再娶嫡妻,可胤祥的生辰是农历十月初一,正是我们常说的“鬼节”,看相的人说不宜早娶,才让十四爷占了先。这样也好,我能在兆佳氏嫁入府中之前多陪在胤祥身边一段时日,等她嫁进来,我就离开十三皇子府,看他和别的女人相濡以沫,还不如彼此相忘于江湖。
五月,怜香生下一个女儿,是十四爷的长女,古人重男轻女,怜香为此很是悲愤,我也不敢去看望她,怕进了十四府邸再落人口舌,只得托蕴秀代为随礼问候。
转眼就到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六月。初五晚上,胤祥下了朝就来了我的院子,在一旁对我欲言又止,我耐心等他的下文,他却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话来,窘得满脸通红。
我急了,这还是那个侠王十三爷吗?怎么比个女人还磨叽,“你不就是想问我明天去不去十四弟的喜宴吗?至于这么为难吗?”
他倏地松了一口气,接着问,“你去不去?”
我瞪他一眼,“这还用问吗?用膝盖想就知道了。打死我也不去,我要是去了那儿,唾沫星子都得淹死我。”
他脸上带着戏谑的笑,“皇阿玛不是发了话,今后没有人再提这件事了吗?难不成你就躲在这院子里,这辈子哪儿都不去了?你也不像这等安分守己的人啊?”
眉毛蹙成了一个“八字”,“你说的倒轻巧,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可没有你那份定力。再说我就奇怪了,成亲那日,我差点给你带了绿帽子,你如今怎么一点也不生气?你要知道,我丢的可不仅仅是我的脸。”
他揽过我的肩膀,侧过身让我靠在他怀里,“那事都过去了,十四弟被气迷了心智,那天你也很被动,我只希望你过得快活,早日解了心里这疙瘩,不要整天自己吓自己,皇阿玛的旨意他们多少也会顾忌,就算是嘀咕嘀咕也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人家心里怎么想咱也管不了,只要你听不到不就成了,也让别人看看什么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是无所谓,你太高估我了,我的面子哪有你重要?”
我听得动容,他说得对,我和十四爷坦坦荡荡,没有丝毫苟且之事,胤祥是我的丈夫,奇耻大辱的事,他都这样能宽容体谅我,我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想。
“胤祥,那天蕴秀说‘也就是十三弟脾气好,搁别的男人身上早一纸休书把你给打发了。要真是这样,我也不嫌弃你,到四贝勒府来当个丫鬟端个茶送个水儿的,总好过流落街头不是,只是别逢人说你嫁过十三弟,我都替他觉得臊得慌。’她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呢,没几日就叛党卖国的投靠你了,你说你给她施了什么迷魂大法,通通给我从实招来!”我学着蕴秀的声音说得唾沫横飞,又捏着他的耳朵不撒手。
他任我玩闹也不生气,笑得爽朗动听,“我只不过是用了一点美男计而已。”
我用手指戳了下他那油光锃亮的脑门,“就你还美男,那全天下就找不出丑的了。”说完悄悄吐了下舌头,中秋那天晚上犯花痴的好像不是别人。静静靠在他的臂弯里,有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胤祥,幸亏我是遇见了你。”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胤祥叫起来了,他让汀兰给我穿戴整齐,梳妆打扮,一身侧福晋的行头穿在了身上,他看了直叹气,“大哥怎么这么多话,若他不说那一句,你就是我的妻了。”
我笑他,“什么侧福晋嫡福晋,不过是一身衣服,谁还在乎这个?”胤祥给我的吃穿用度完全跟嫡福晋没什么两样,可他自己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他装着大义凛然的样子,“也罢了,我这是‘主子不急急死太监’,正主儿都不操心这个,我还多管什么闲事?你好好拾掇着,我要先审核通过你才能出去见人!”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见过有人这么贬自己的!”
进了十四皇子府,我走向女眷一桌,胤祥走向男人们那几桌,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转身时寻求帮助的看了他一眼,他微微点点头,我才有勇气继续往前走。
玉筝走在我前头,立即和女眷们打成一片,彼此聊着谁家的老婆生了儿子,哪家的绸缎庄布料样式好,这些非常无聊的问题。看到我来了,大家停了说话声,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仿佛在看一个怪人,我装作没看见硬着头皮把目光放在人群中寻了寻,终于眼前一亮,看到了蕴秀的身影,赶忙挤过去和她坐在一起。
蕴秀也很是奇怪,“十四弟的大婚宴你也敢来,我还以为今儿见不着你了。你的胆子也忒大了,怎么十三弟就没拦着点儿?”
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慵懒的说,“你想让他拦着我算是没指望了,就是他撺掇我来的!”
“十三弟的脑子一向清醒,怎么这会儿偏偏就犯了昏,这样一来,你不一下子就成众矢之的了,你要出来至少也得等风波平息之后吧!你看看另一桌儿那位。”她的下巴冲着靠北的方向稍稍抬了抬,我顺着看过去,怜香正一瞬不瞬的瞪着我,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我立刻气不打一处来,难为我还惦记她,谁知道人家压根儿不领情,当初还是我给她说和十四爷才娶了她,要不然现在她和她女儿早就被乱棍打死了,哪还能有命能活到现在这样虎视眈眈的瞪着我,整个就一白眼狼!
这时十四爷出来给叔伯兄弟们敬酒,他坐在桌前,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任谁给他敬都来者不拒,仿佛成心要把自己灌醉似的,他穿着大红喜袍,面色却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却还要强颜欢笑的招待来宾,好不失了他额娘、他皇阿玛以及他嫡福晋的面子。可他的眼神中却是难掩的落寞,我的心一下一下的抽搐着,仿佛是在滴血。
别人又都停下筷子往我这边看去,好像我是迷了十四爷心智的狐狸精,一个个的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都在看热闹,就盼着我出丑,我不能让他们瞧扁了,所以笑得格外灿烂,我突然有种自虐狂倾向了,脸上笑得灿烂,心里却哭的凄惨。
蕴秀见我脸色难看,担心地望了我一眼,轻轻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我握住她另一只手,小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他这样也好,真正痛过之后也许能就此忘了,从此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才能看到‘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她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旁若无人的吃起来,却是食不知味,可偏偏要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生怕别人看到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能再让胤祥为难了。
十四爷无意中对上了我的目光,他显得很是诧异,手中的酒杯僵在了半空,大概他也觉得我肯定是不会来了。他忽的一下从桌上站起来,却被八爷和九爷拉了下去,眼神却一直死死盯着我,旁人到也没有在意,只当他是酒喝多了撒酒疯。我冲他坦然一笑,就强逼着自己转回头去,好不让他看到我奔涌而出的泪水,却总能感觉到背后有两道灼热的目光在锁着我,让我坐立难安。
我别了蕴秀,悄悄地退了席,站在屋外的廊子里,时值六月,我却觉得吹在身上的风冰冷刺骨,冻得我直打哆嗦。只得蜷了身子倚在柱子上,才能不让自己倒下去。
忽然身上一沉,有东西为我挡住了严寒,我瞥了头一瞧,原来是胤祥取了斗篷披在我身上,他继而揽了胳膊环抱着我,埋了头在我耳边,声音低沉,“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趴在他身上哭了个天昏地暗,十四爷,我终究还是对不起你。
当局者迷,这场爱恨纠葛,牵扯着我们的悲欢离合,经历了几多波折,融进幽幽的岁月,化作丝丝琴音,撩拨人心弦,总逃不过是有的人哭了,有的人笑了;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来了我想我终于能体会李清照辞藻中蕴含的深意,真正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白吃白喝
哭的眼泪都干了,估计眼睛也肿的像个核桃一样,我不是因为喜欢十四爷看到他大婚才哭的,而是因为看到他这样痛苦,而其中的一多半原因都是因为我,心里总觉得愧疚难耐,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可这次却
胤祥抬头用手指肚揩尽我眼角的泪,“箐儿,你一定没吃好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大吃一顿!吃饱了就把这些难过事都忘了。”他又转头对一旁的贴身太监说,“小路子,把马车牵过来!”
胤祥把我抱进了马车里,随后自己也钻了进来挨着我坐下,我努力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既然已经伤害了一个,就不能再伤害另一个了。
马车渐渐远离了十四皇子府的喧嚣,我扯扯他袖子,“你这样出来,别人不会说什么吗?”
他淡然一笑,“我秉了四哥才出来的,你放心。”
他有这么多个兄弟,虽都是血脉相连,可终归也有个亲疏远近,胤祥和四哥的关系打小就好,甚至四哥到对十四爷淡漠了,德妃偏宠小儿子,我要是四哥我心里也不自在,可十四爷的日子也未必好过,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对自己没个好脸色,却对十三哥恩泽有加。
马车停在一栋酒楼前,我抬头向上望去,熟悉的“如意楼”三个大字映入眼帘。这不是沈亭潇那次带我来的酒楼吗,而且还是他家开的。心里有个邪恶的想法冒出来,让我一时间颇为得意。
抬头问他,“你经常来这里?”
他点点头,“是常客了,以前和十四弟一起来过几回。”那当年十四爷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