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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战事正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浓郁的硝烟味。叶独开一行三人,在军部便衣队的护送下,深夜来到妙高峰南城墙。方先觉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在指挥所里来回走动,不时大声地发号施令。
“我们要截收日军的战地密码电报,需要到最前线。”叶独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说。
“欢迎你们到来,明天就送你们到28团。”方先觉师长对密电组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支持。
叶独开大喜,关切地问:“前线战事怎么样?”
“日军使用毒气弹,我们猝不及防,第一线已经被突破了,29团伤亡惨重,团长受伤,两个团副阵亡,营以下军官伤亡不计其数。师部现在跟团失去联系,但我们顶住了日军优势兵力第一天的攻击。”宽面大脸、肥头大耳的方先觉皱着两条浓眉说。
正在这时,一个满身血迹的上校军官走了进来,他就是第29团团长张越群,“报告师长,全团损失过半,阵地也丢了,我对不起师座的信任,对不起死难的弟兄!”张越群低着头愧疚地说。
“不,你们团打得很顽强。我已报请第9战区司令长官部,为表彰你团忠勇精神,激励士气,将你晋升为少将。你们都到副官处休息去吧!”
方先觉目送几个人出门后,立即打电话给第28团团长葛先才说:“艺圃,现在就看你的了!我全力支持你,第29团立即收编整理,统一归你指挥,你必须给我顶住!”
葛团长在电话那头豪迈地说:“报告师座,请您放心,我们不能在薛长官面前丢脸!我葛先才早已立下誓言:成则以功勋报国家,败则以长沙为坟墓!”
方先觉放下电话,不禁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一股浩然之气回荡在胸中。想我泱泱中华,多少忠勇男儿,面对强寇,抛妻别子、血战沙场。他想起后方的娇妻和幼子,心里掠过一丝柔情蜜意。今天,自己戴罪之人,有机会在这里杀敌立功,实在是幸事。为了斩断牵挂,表达血战到底、视死如归的决心,他略作沉吟,提笔在信笺上写下一封给妻子的遗嘱:
蕴华吾妻:
我军此次奉命固守长沙,任务重大。长沙的存亡,关系抗战全局的成败,我决心以死殉国,设若战死,你和五子的生活,政府自有照顾。务令五子皆能大学毕业,好好做人,继我遗志,报效党国,则我含笑九泉矣!
希吾妻勿悲。
夫,子珊
民国三十一年元旦
方先觉把信笺仔细地折好,装进信封,叫副官来到面前:“这封信,你马上派人送到后方我的家眷那里,记住,明天之前一定要送到!现在,我不管那些,我要睡觉了!”他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裹紧呢大衣,倚在火炉边闭目休息。
85。谁敢后退,老子枪毙谁!
1月2日拂晓,天刚蒙蒙亮。气温早已降到零度以下,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但积雪在短短几个小时,完全覆盖了昨夜生死恶战的痕迹,整个长沙笼罩在银装素裹、洁白无瑕的世界之中。叶独开密电组一行三人,在28团派来的小传令兵的带领下,背着大包小包的器材,踏着冰凌和积雪,艰难地向第28团主阵地修械所摸去。越临近修械所,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浓。目力能及的范围之内,已经看不到一幢完整的建筑,到处是废墟,根本无法区分哪里是街道、哪里是民房了。一行人在断垣残壁间试探着前行,谁也没有说话,连一向爱笑闹的林凡都闭了嘴,满脸肃然。只有不小心踢着了我军或日军的尸体,或者踩着了不知是哪方军人的断肢残臂,才能听到队列中发出的惊呼声,与其说是惊叫,不如说在提醒同行者回避。
“到了。”传令兵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突出的高地说,“那就是修械所,全师第二道防线最要冲的地方。”
在白雪覆盖下,高地上的建筑物早已荡然无存,叶独开看到的只是一片光地,中间横七竖八地编织了几十条战壕,星星落落地点缀着十几个齐膝高的突出物,那应该是守军预修的坚固堡垒了。就凭这些,28团能挡住日本人优势兵力的冲击吗?叶独开心里隐隐悬起一块石头,“你说,我们能守住吗?”他用询问的口吻问。
“当然能守住!”小传令兵奇怪地看了一眼叶独开,“葛团长说能守住,怎么会守不住?我们团指挥所就在这里,全防线最要冲的地方。我们葛团长已经当众发话了,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日本人不退,他决不离开修械所。谁敢后退,他就枪毙谁。”传令兵断言:“有葛团长在,怎么可能守不住?”
是呀,从薛岳,到李玉堂、方先觉,还有这个葛团长,直到这个年轻的小传令兵,上下同心,均抱定必死的信念,怎么可能守不住呢?一个个视死如归、赳赳铁汉的形象浮现在叶独开眼前。他从心里认定,有这些人在前线冲锋陷阵,修械所怎么会守不住呢?长沙怎么会守不住呢?中国怎么会守不住呢?
对第28团团长葛先才,叶独开当然不熟悉,只是昨晚在副官处听人简单介绍了一下。第28团是全师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团,是第10军的刀锋。这支部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能攻善守。团长葛先才更以身先士卒、勇敢善战闻名全军。现在,黄埔6期的第29团团长张越群已晋升少将,黄埔4期、刀锋主力团长的葛先才岂能甘居人后?他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空中突然传来隆隆的马达声,南边天际,黑压压的一片飞机正朝这边飞来。“又要进攻了,快,跟我来!”传令兵带路,一行人飞快地跑过开阔地,跳进一条通行战壕,猫着腰七弯八拐地转到修械所高地的后面,冲进一个半地面、半地下的掩体里,这就是第29团指挥所。
飞机已经飞临头顶,燃烧弹接二连三地落在高地上,火光熊熊,浓烟滚滚。航射机枪密集的子弹,打得守军死死地伏在掩体里,根本不敢抬头反击。
“高射机枪,打,给老子打!”胡子拉碴、满脸横肉的葛团长手持步谈机,大声发完令。传令兵跑过去,立正敬礼:“报告团长,密电组前来报到!”
“来得正好,给我上,谁敢后退,老子枪毙谁!”葛团长一把拨开传令兵,几步冲到掩体外面的战壕里,狠狠踢了一脚趴在掩体里的一个士兵,“怕死鬼,脑袋砍掉碗大个疤!起来!”随手抓起一挺机枪,跳出战壕,突突突地朝天上的飞机扫射。高地上的士兵们大受鼓舞,纷纷冒死从战壕里爬起来,迎着敌机的弹雨,毫无防护地向天上的飞机站姿仰射。银光一闪,一架飞机拖着黑烟歪歪斜斜地栽向天际。其余的飞机一看不好,“呜”的一声全部飞向高空作水平轰炸,弹着点大失水准,多数炸弹都落入了湘江水中,激起了冲天的水柱。
“敌人的步兵马上就要上来了,我们怎么办?”林凡操起一支“汤姆森”冲锋枪,连连往身上各个口袋里塞子弹,“我也不懂你们的啥子战地密码,还是真枪实弹对杀过瘾!”
“敌人使用步谈机口报收发密报,所以不需要懂摩尔斯电码,只要能听懂日语就行。”叶独开板着脸严肃地说,“我们的任务,一、测向确定敌人通讯电台的方位,指挥炮兵打击;二、抄收敌人前沿战地密码电报,为下一步破译积累素材。”叶独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图纸递给万馨:“这是岳麓山炮兵旅预先测绘制成的标点图。我们确定了敌人的电台方位,就立即通知炮兵炮击,擒贼擒王,先敲掉日本人的指挥系统。”
“好主意啊!”万馨赞叹一声,马上又犯难了,“测向得从两个方向交叉定位啊,而我们……”
“所以我们得分成两个组,你们两人组成一个组,留在这里,我跟小传令兵到最前沿的白沙岭去!”
“这怎么行?”林凡和万馨一齐反对。
“执行吧!”叶独开果断地一挥手,提起手持式测向仪走出指挥所,小个子传令兵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
86。上海式加密
整个战线上战斗正酣。成群的敌兵组成散兵线,端着上了枪刺的长枪,野兽般嗷嗷怪叫着疯狂往上冲。震天的炮火声,惊天的杀声,连天的射击声,组成一组亢奋的战场进行曲。国军士兵沉着地伏在掩体里,瞄准、射击。手榴弹、迫击炮炸得日军血肉横飞,重机枪、冲锋枪疾速扫射,成片的敌兵如割草般倒下,堡垒工事的交叉火力组成一道道死亡之网,日军进退维谷、寸步难行。
叶独开跟着小传令兵,一会儿卧倒,一会儿飞奔,走走停停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一处民房林立的小高地。
“白沙岭到了,那是营指挥所。”传令兵指着前面的掩体说。
叶独开飞身跳进指挥所,顾不上跟营长说话,找了个角落取出设备,打开测向仪,正常;打开步谈机,正常。
“快!”传令兵拖着一个有线电话跑过来,“团部十万火急,要你多时了。”
叶独开接过话筒,立即听到万馨焦急的呼叫声。听到叶独开的声音,万馨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注意,我发现一个高级电台,我们已经取得测向方位,初步判断为日军第3师团指挥部,方向:正南,频率:31835。请立即监听测向,以便交叉定位。”
“好的,方向:正南,频率:31835。”叶独开复述验证一遍,飞快地把步谈机频率调过去。剩下来的工作,就是耐心等待电台通联,对这个电台测向定位,然后,呼叫炮兵,然后……
可是,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叶独开在步谈机里除了听到一片“吱吱嘎嘎”的天电干扰以外,没听到任何无线电信号。敌人的高级指挥电台,应该很繁忙才对呀!
叶独开正在疑惑,万馨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劈头就是一顿抢白:“怎么搞的?还没测到数据吗?”
“我没听到任何信号!”
“那,怎么回事?敌台通联频繁,现在正在通讯,信号强度,二!”
“明白了!我这里地势过低,信号被建筑和山野阻断。等一等!”叶独开挂断电话,从掩体里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了一圈,外面枪林弹雨、硝烟弥漫。他一眼就看中了左侧高地上一栋五层楼的高大建筑,经过近两天战斗的洗礼,大楼虽然被炸得摇摇欲坠,居然没有坍塌,好像一直在默默地等待着叶独开在这一刻使用。
叶独开把步谈机往怀里一揣,提起测向仪就跳出掩体,飞快地向大楼跑去。日本人立即发现了开阔地上这个活靶子,机枪追着他扫射。叶独开跳跃躲闪着,一口气冲进楼里,早已喉咙发紧气喘如牛。楼房已经被炸得千疮百孔,现骨头露筋,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塌。叶独开顾不得这些,顺着楼梯跌跌撞撞地爬上顶楼。大楼上目标太明显,日本人一定把这里错当成了我军的观测站,子弹如雨点般地倾泻过来。叶独开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楼顶,侧身掏出怀里的步谈机。敌人的电台正在通讯,但信号飘忽微弱。“菩萨保佑!”叶独开一遍一遍地祈求,迅速调整测向仪。测向仪指针犹犹豫豫地左右摇摆着,始终读不出准确的数据。
信号还是太弱,唯一的办法是扩展天线,增大天线的接收面积。叶独开急出一身大汗,四面一看,根本没有可资利用的材料。不能再等了,敌人的通联也许马上就会结束!
叶独开伏在地上,慢慢举起测向仪,小心地放在面前的一堆乱石上。他突然站起来,双手抓住测向仪天线,尽量伸展身体,把自己毫不遮掩地暴露在日本人的枪口下。他用自己高大的身材,临时充当了测向仪的扩展天线。
“一、二、三!”他心里默默地计数,三秒钟,没错,叶独开清清楚楚地看到,指针稳稳地停留了三秒,纹丝未动。他重新趴下来,弹雨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叶独开抓起步谈机喊道:“是我,听到请回答!”他知道万馨和林凡正在这个波段监听抄收日本人的密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白沙岭指挥所,他必须及时向万馨报告测向示向度。他决定使用步谈机,使用只有他和万馨才了解的“战地密码”——他们在上海追捕与反追捕捉迷藏时使用的简单密码——向万馨报告测向数据。
“听到!”耳机里传来万馨吃惊的声音。
“抄报,上海式加密!35124467……完毕!”叶独开一口气报完密报,长松了一口气,闭着双眼仰天躺在地上。他突然感到脸上暖洋洋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多日不见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当空。到中午了,他想,又过了半天,长沙城果然岿然不动!
岳麓山,第10军独立炮兵旅阵地,指挥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