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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严家在本地根基不浅,这街面一透出风声,立即就听到了。你瞧瞧,这就是他收了人家钱打的借据。只不知那原是严家的东家,他家怕说不明白,索性连这个一起给我送了来。若这东西送到公堂上去,那岂不生生祸害咱们一家子的性命?”
钱灵犀看着她从袖中拿出来的借据,再也忍不住的在她跟前跪下,伏在她膝下痛哭,“求婶娘可怜可怜二姐,帮她和离吧!您今儿出了门,月蓉姨娘来了,您知道她告诉我什么事么?是那姓唐的畜生,他居然把月蓉姨娘家隔壁,一个卖茶果人家的媳妇给糟蹋了!还威胁人家不许报官,否则就要逼得人家家破人亡。那家媳妇今儿在家上吊,凑巧月蓉姨娘去串门子撞见,帮着把人救下,才听说了此事。她倒是好心,生怕闹出人命,咱家更要吃官司,就帮着说了几句好话,暂且把事压下来了。可这事咱们又怎么能坐视不理?万一将来闹将出来,且别说如何收拾了,这让二姐,还有我们都如何做人?”
石氏气得脸都黄了,浑身颤抖着,却说不出半个字来。钱灵犀本伏在她膝上哭着,可突然察觉到石氏双手冰凉,再抬头一看她的情形,可是吓坏了。赶紧给她倒了杯茶水,又拼命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着气。
好一时,石氏才缓过劲来,张口的头一句话就是,“赶紧的,去请你爹娘还有老爷都回来。我原还想着,等晚上大伙儿回来再商量此事,可眼下看来,却是等不得了。要是再容那个畜生作孽,只怕咱们全家都得被他连累得满门抄斩了!”
金秋时节,不仅是粮食丰收,也是瓜果飘香的季节。
威记果酱的生意自然大好,别说徐荔香忙得团团转,就连董霜儿也挺着个大肚子忙里忙外。这一季的收成要是做好了,大家可都能过个安心年了。是以连钱扬威也每日在糖厂请上一个时辰的假,回家帮几天忙。
因他平日里工作勤勉,为人又忠厚老实,是以伙计们都愿意帮忙。就算是新上任的东家邓悯,也笑呵呵的准了他的假,还打趣说他也算是糖厂的大主顾,理当给假。
钱扬威这天才回家,刚洗了手要干活,忽地就见家里下人骑着马来了,说是有急事,让他立即回去一趟。
徐荔香很不高兴,端着盆瓜果重重往桌上一搁,“有什么事大不了的,非得他回去不可?家里忙成这样,也没见个来搭把手的,倒是有事没事的就叫人回去!”
钱扬威本想说她几句,可看家里堆积如山的瓜果,也知道徐荔香的难处,便拿了一小锭银子出来道,“家里这样叫我,肯定是有事,要是你们觉得太过辛苦,就请个人来帮帮忙吧。”
徐荔香才要说话,董霜儿却把那银子拿起,大方的递给了她,“好妹妹,我知道你这些天累着了,可是你也不想咱家的果酱方子给人知道吧?这钱你先收着,回头随你自己花用。咱们先忙着,让相公快去快回。该他的活他可跑不了,就是做到天黑,也是他活该。你说呢?”
听她这么一说,徐荔香不吭声了,她这人又自私又小气,哪里舍得把自家的果酱配方外泄?而做果酱说穿了,实在是简单得很,看上几眼就都能明白,徐荔香可不想冒这个险。今年钱扬威给她们置办送回家里的节礼可丰厚得很,看在钱的份上,忍了吧!
徐荔香收钱进屋了,钱扬威感激的冲妻子一笑,随来人走了。
董霜儿原以为他去不上一时就能回来,没想到只等到月亮高挂,快三更天了钱扬威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脸色还很不好,让原本一肚子怨气的徐荔香都瞧出不对劲来,小心翼翼的给他端出茶来,问,“吃过了吗?”
不料一惯脾气温和的钱扬威竟然呛了一句,“眼下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吃饭?你去把门窗都关严实了,我有正经话说。”
徐荔香吓了一跳,连董霜儿也不敢吭声,垂手站在一旁,到底钱扬威心疼媳妇大肚子,“你坐下吧,阿香你也坐下。”
他未曾说话,先叹了口气,那话卡在喉咙眼半晌,才万分纠结的吐了出来,“二妹,恐怕是要和离了。”
徐董二女面面相觑,俱都吃惊不小。不管如何,这时代女子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弃,都是件大事,一样的名声不好。
徐荔香嘴快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要闹到如此地步?”
可钱扬威看她一眼,却不欲多说,“你们就别问了,总之是那姓唐的不对,不然爹娘和堂伯堂婶也不会做出这样决定。眼下扬名正要办喜事,不好冲撞,家里的意思是把他的事情先办了,再办二妹的事。我先告诉你们一声,是让你们心里有个底。从明儿起,娘会称病,接二妹回家去住。幸好霜儿你有身孕,纵是咱们一时照应不到,也情有可原。只是你们嘴巴都放严实些,千万别在外头露了马脚。为了避免惹麻烦,咱们把这拨果酱做完就歇了吧,到时一起搬回去住,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董霜儿摸摸自己的大肚子,知道相公是在心疼自己,可徐荔香却有些不大高兴。钱文仲石氏都是讲规矩之人,当初就是在他们眼前觉得拘束,所以才搬了出来,要是回去了,哪能跟在外头似的自在?况且,她的心里还打着小九九,唐竟熠要和钱彩凤和离了,那她往后的税钱可怎么办?
第409章 夜长梦多
“什么?要你回去侍疾?那怎么行?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侍候婆家还来不及,哪有回娘家伺候的道理?”
听说林氏生病,钱家要把钱彩凤接回去侍奉,唐竟熠头一个不答应,“别说眼下爹还在,就是爹不在了,也没有这样的道理。钱家又不是没钱没人,下人比咱家人还多,怎么就非要你回去不可?”
钱彩凤难得的没有吭声,只是看了一眼唐父。下午钱扬名过来,可带了满满一桌子的厚礼。眼下都上哪儿去了?
老唐拿人手软,干咳两声开口了,“竟熠你这话虽是有理,但凡事也不外乎人情。钱家是有下人,但下人如何比得上女儿贴心?再说钱家就快要办喜事了,要你媳妇回去,也是帮忙张罗张罗的意思。”
钱彩凤低低补充,“我知道我若回门,相公必定少人伺候,故此已经相看了两位大娘回来帮忙打理家事,这份银钱就由我自己来出就是。”
唐竟烨也帮了句腔,“再说我衙门里也不忙了,许多家事我也可以做的。”
唐竟熠冷哼一声,“你就是愿意去伺候人,也得看人乐不乐意!”
唐竟烨呛得红了脸,却听哥哥端起杯茶,慢条斯理跟嫂嫂谈起了条件,“你回去可以,我这儿也不要什么大娘伺候,听说你妹妹身边不是新进了几个侍女么?挑两三个送来,也就罢了。爹,您说呢?”
老唐顿时喜笑颜开。“这样好,这样最好不过了。小丫头手脚伶俐,可比老婆子好多了。”
钱彩凤咬了咬牙,赔着笑道。“妹妹身边的几个侍女大的不多,都是用得着的时候,至于小的却又太小。一团孩子气,实在是伺候不了人。如果相公实在是要人伺候,不如且等上一时,我去托了人牙子,好生给你相看个丫头回来,如何?”
唐竟熠瞟她一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按说岳母大人病着。这话我不该提,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进门都多久了,怎么还一点动静没有?”
钱彩凤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更加温婉的低下头去,“是妾身不中用,不如一并寻个媒婆,替相公好生纳个妾吧。”
唐竟熠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总算消停了。唐竟烨看一眼嫂子,难过的别过脸去。
钱彩凤正想告辞,却听公公又干咳一声,开了口,“儿媳妇要给竟熠纳妾也是桩好事。只是为父长夜孤寒,也实在是需要有个人伺候了。”
唐竟烨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爹您您不是有个丫头么?”
唐父把脸一沉,“丫头是丫头,续弦是续弦,两者岂可相提并论?”
听着续弦二字。连唐竟熠也有些坐不住了。妾室等同于侍婢,可续弦却是继母,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他是不介意老爹去讨几个小老婆,可要给他讨个妈来,他却不能不问。
“爹您这怎么就想起来要续弦了?”
“夫妻敦伦乃是人伦大道,你爹又还不是很老,怎么就不能续弦?再说你娘都过世多久了,难道还要我给她守一辈子不成?”老唐自觉理直气壮,却见小儿子起身往外走。
“哎,你干什么去?”
唐竟烨忍无可忍,“这等大事,爹和大哥商量就是,实在没我这个小儿子插嘴的份。”
钱彩凤忙跟着行了个礼,“媳妇也先行告退了。”
“都给我站住!老夫一生行事堂堂正正,没什么要背着人说的。”老唐拿拐棍敲着地,梗着脖子挺起微驼的背,更加气壮山河了,“媳妇你既要拜托媒婆,就一并也给老夫相看相看。要那身家清白,年轻好生养的,你们的娘只生了你们兄弟二人,还是太单薄了,爹就是去了九泉之下,也深觉愧对唐家的列祖列宗。竟熠,你说如何呀?”
看唐竟熠一张又青又红的脸,钱彩凤不怒反笑,“相公,公公问您话呢!”
唐竟熠沉着脸怒斥,“出去!”
钱彩凤自然走了,唐竟烨更不会留下,出得门来,似是想跟钱彩凤说些什么,可末了只道,“嫂嫂回去住些日子也好,只当散荡散荡吧。”
钱彩凤看了他一眼,低低道了句,“那你往后,多多保重。”
唐竟烨咬着牙道,“我现在,不会再象从前那般傻了。”
咣当一声,屋里传来争吵和摔打声。可唐竟烨却只冷冷一笑,就自回房了。钱彩凤深深看一眼小叔的背影,也自回了房。却是望着烛火,怔怔的出神。
小菊问她,“大奶奶,咱们是要走了么?要不要收拾行李?”
“是。”钱彩凤深吸口气,打起精神亲手开了箱笼,原本收拾了不少东西,可想想却又把东西全都放下,只取了两件换洗衣裳和些随身之物,打了只小小的包袱。
等到唐竟熠怒气冲冲的闯进来,还没开口,却见钱彩凤递了串钥匙给他,“相公,我要回去小住几日,这些箱笼就全由你来保管吧。”
唐竟熠要出口的话顿时咽了回去,“都给我?”
“那是当然。我不给你,难道还能放心交给别人?”灯光下的钱彩凤笑得很是端庄温良,“不过恕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公公想要纳妾,自是可以,但若是想要续弦,似乎不大妥当。”
唐竟熠脸上的怒容又减了三分,“你怎地这么说?”
钱彩凤正色道,“相公已经是举人,日后自是要挣下一份家业的。二弟本分老实,人又憨直,将来没什么大的作为,只需相公稍加照顾就是。但若是公公迎了继母进门,可得生出多少是非?”
唐竟熠不觉微微颔首,却又叹道,“可眼下爹爹执意如此,又能如何?”
钱彩凤一笑,“此事包在妾身身上,既然公公只是为了子嗣计,那妾室不也一样能延续血脉?但凡愿意做妾的,家世必定都不大好,但其中也不乏标致可人者,若是和家世清白却相貌平平的姑娘放在一起,你说公公会选谁?”
唐竟熠舒心的笑了,头一次发现和这个妻子还有如此心心相印的时候,再看一眼她交出的钥匙,不免有些讪然,“今天我的话重了些,其实我们都还年轻,孩子的事可以缓缓。”
钱彩凤看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唐竟熠反倒觉得她这样子很是娇媚可人,不觉起了调笑之心,“其实我也不算说错吧,若是你肯多陪陪我,说不定早就有孩子了。”
可钱彩凤的神色更见不安,让唐竟熠起了疑心,“你到底怎么了?”
钱彩凤深深低下头,吞吞吐吐,“其实这次我回家,也不光是为了照顾我娘。”
唐竟熠奇怪了,“那还为了什么?”
只听钱彩凤嗫嚅着道,“我前些天去看了大夫,说我的身子有些问题,需要好生调理。只是调理的这段时间,大夫说就不能再侍奉相公了,所以才想回娘家去小住些时候相公要是想纳妾,也是可以的。”
唐竟熠了然的晃荡着那串钥匙,目露不屑之意,怪不得一向傲气的妻子肯低下头来,原来是只不下蛋的母鸡!那以后在这个家,还有岳家那边还不由他横着走?
原本的一丝温情立即收起,唐竟熠反而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对钱彩凤太好了,就是得晾着她,吊着她才能让她知道厉害。
姜伯勤大哥可教过,对女人不能惯,就象是驯马,一旦哄上手了就得狠狠抽打,才能让她们老实听话。
想想这世上的妻子哪有不怕男人纳妾讨小的?别看钱彩凤面上不在乎,其实心里肯定还是怕的。否则也不会在知道自己身子有问题之后,就主动把原本看得紧紧的箱笼上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