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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年-第3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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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就提醒你们小心些吗?瞧瞧,多说两句就不高兴了。”
    “行啦,姜大管事,我先走了,回头事情完了,兄弟们一起喝酒去。”
    “你们这帮兔崽子,又惦记着要老子请客了,滚!”
    夜色中,笑骂渐远,一切重又归于平静。但这平静也只是暗流上的水,表面平和而已。
    夜半三更,房家却还透着灯火点点。
    该说的全都已经说完了,吴氏疲倦的看一眼呆呆坐在对面的儿子,连掉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孩儿呀,眼下事情已经这样了。卢家那边,爹娘已经替你做主答应了,钱家那边,也已经同意不再追究了。对了,你看。”
    她似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布包,解开之后,就见里面露出一对有些年头的龙凤老银镯。想当年送出去的时候,是想当聘礼来着,可谁曾想着,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形退回来?
    吴氏不禁重重叹一口气,“钱家的事,咱们就当没缘份吧,你就别再多想了。那卢家小姐娘打听过了,实在是个好的。模样儿标致不说,性情也好。况且人家那样的官家小姐,肯嫁过来,也实在是委屈她了。”
    她看着儿子,眼神闪烁了几下,把在钱家还没说的话,一次性说完了,“自咱们走后,那卢家小姐也往京城来了,只等你堂叔打点齐东西,就送来完婚。算算,也没多少日子就要到了。”
    至此,房亮一直僵直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您这是说,她马上就要嫁过来了?”
    吴氏深深的埋着头,不敢看儿子的表情,“听说九原冬天会封山,一封就是半年时间,你在任上又走不开,这要一耽误就不知是什么时候,想想你们都老大不小的了,所以就想着下雪前让你们完婚,爹娘也好放心离开。到时你们小两口就自己好好过日子,爹娘没本事帮衬你们什么,能做的也就只是不拖累你们了。”
    房东来就见儿子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得人心里刺疼刺疼的,“既然你们都什么决定了,什么都做了,现在还来问我做甚么?”
    “亮儿!”房东来虽然也不好受,但只能这么劝儿子,“爹知道你心里不愿意,可眼下这不是没法子么?等你跟卢家小姐成了亲,生了娃娃,再过上几年慢慢就能把钱家丫头忘了的。她也要嫁人的,对不?”
    “是啊,她也要嫁人的可她原本要嫁的,是我啊!”房亮忽地霍地站了起来,双目莹亮,已然含着泪光了。
    看爹娘似被自己的举动吓着了,他又扑通一声跪下,“爹、娘,你们就当可怜可怜儿子,把此事推了吧!那小姐既这么好,怎么能让她跟我过苦日子?啊,是了。我才刚受了上司的责罚,兴许这芝麻绿豆官儿就快保不住了!劳烦你们再去一趟京城,趁她还没来,快把她劝回去吧!”
    这话一说,可把两口子吓坏了。吴氏当即追问,“你怎么就官儿保不住了?你好不容易考取的功名,又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做上的官,难道说没就能没了?这事儿你告诉你堂叔没有?快让他想想办法呀!”
    房亮真是觉得左右为难,他只想替自己寻一个可以推托婚事的借口,怎么想得到会把爹娘吓成这样?若是将错就错,那也不是实在为人子女应该做的事情。
    他只得含糊解释了句,“也不算大事,但我就怕日后考评起来,上司会不高兴。不过若说起房氏一族,应该还有不少青年子弟,那卢家小姐为何非要嫁我呢?”
    此事若说起来,连房东来夫妻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卢家那边点名挑的房亮,具体原因如何,却是谁也不清楚的。
    面对儿子的祈求,吴氏明白过来了,他应该不是犯了大错,只是小错而已。但现在想要拒娶卢家小姐,谈何容易?
    “亮儿,你当知道,爹娘虽然都没读过书,可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人活在世上,最要紧的就是一个信字。此事本就是房家对不起卢家,除非他家变卦,否则哪有咱家再变卦的道理?我知道这错不是你犯的,也完全不关你的事。可谁叫咱们欠了房家的情呢?如果你不娶她,让那姑娘怎么办?难道大老远的回去?那可真是生生的把人往死里逼啊!你就只当是行行好,可怜可怜那姑娘,娶了她,行么?”
    话已至此,还让房亮能说什么?颓然坐地,面色悲怆,喃喃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语,“我可怜她,可谁又来可怜我?”
    吴氏瞧着不忍,可房亮却忽地凄然长笑起来,“报应!这一定是老天给我的报应!”
    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句话,他就转身出去了。
    留下房家二老,莫名其妙又心惊胆战,才要追出来看看,却见一个美貌丫鬟闪身进来,柔声微笑,“请老爷太太不必担心,大爷没出门,只是回房了,且让他先静一静吧。让奴婢来服侍你们安歇,回头奴婢自会再去伺候大爷的。”
    房家二老听着安心不少,他们都是在田间劳作惯了的人,哪里习惯要人服侍?等这丫鬟给他们下两碗面条吃过,打来热水自己收拾干净就歇下了。不过瞧这丫头给他们准备的床单被褥,一应俱是整齐干净,觉得这叫采蓝的丫头是个能干的。儿子身边有这么个人服侍,心里也欢喜。只是那丫头想问两句关于卢家小姐的事情,二老也没见过人,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们长途劳顿,极是疲倦,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采蓝吹了灯,悄悄给他们带上房门,这才提了桶热水送到房亮房中。
    自大水退去,他们又从府衙搬了出来,借着重新修整的机会,也重新收拾了下房间。因屋舍窄小,房亮这间卧室进门就摆了张书桌,旁边垒着书架书箱,拿一个屏风和里面卧室隔开,也算是分了个区。
    眼下房亮并没有坐在外面,而是半歪在里间的床上,背靠着床头,怔怔的看着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采蓝进去,把热水在房亮脚边放下。也不多话,就半跪在地下替他脱起鞋袜。房亮似是一惊,随即又恢复了常态,配合的坐了起来,将双足放进热水中,闭上了眼睛。
    采蓝偷瞧一眼他的神色,着实松了口气,拿了个小杌子在他面前坐下,在裙上铺块干净布巾,开始给他揉捏起脚底。
    房亮眉头紧皱,说不清是痛苦还是享受。直等两只脚都按揉完了,采蓝要提水出去收拾,房亮忽地没头没脑说了句,“你自己的身子,自己当心。”
    采蓝一怔,随即笑得谦卑又柔顺,“请爷放心,奴婢记着自己的身份,断不会在新夫人过门前闹出岔子的。”
    见房亮不语,她又大着胆子多说了两句,“岱少爷一向在家中受宠,给他订的亲事必然错不了。那卢家小姐奴婢虽不认得,但从前在府里时便听说过一些,她是卢家唯一的嫡女,卢家几位做官的大爷都是她嫡亲的兄弟。”
    房亮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再听了。采蓝恭顺的退了出去,心里却暗暗有些欢喜。比起一位能占住房亮全部心思的主母,她当然更想要一位房亮并不喜欢的。
    所以,就算是她从心眼里瞧不起土里土气的房东来夫妇,但还是会毕恭毕敬的侍候他们。说来他们也算知趣,不会在这里摆公婆的款,和儿媳妇相处。那么就这几天的工夫,她更要好好表现,不仅是给他们,也给房亮一个好印象。
    房亮觉得,今儿这夜,不仅深沉,还格外漫长。眼睁睁数到三更的梆子敲过两遍,就听远远的一声惨叫,划破了九原的宁静。
    
    第443章 多事之夜
    
    今晚注定了是个多事之夜。
    上半夜还算平静,下半夜睡得警醒的百姓就听得街道上有乱哄哄的脚步声,有胆大的想探头出去看一眼,却立即给杀气腾腾士兵给吼了回去。
    但八卦的力量是无法阻止的,就象群众的眼睛永远的雪亮的。天光才亮,一个惊人的消息就在九原流传开来。
    监事院里的粮食遭劫了,听说还闹出了好些人命。
    虽然不关自家的事,但百姓们还是议论纷纷。因为谁都知道,这个九原就因为有当地驻军才繁荣起来。这两年随着士兵们开始搞种田,搞养殖,他们手头宽裕了,也着实带旺了本地的经济,百姓们不说大赚,可都从些针头线脑里得些收益。所以乍听说军粮出了事,百姓们自然也很关心。
    谁都知道,去年军粮没卖,全给监事院拿去进行了深加工,预备今年卖个好价钱。这马上就要开卖的时节,居然出了这等子事,那究竟是何缘故?别说百姓们议论纷纷,就连官宦人家也是如此。
    大清早的,钱家人忧心忡忡的齐聚一堂,连早饭都没心思吃了。
    “都先坐下来吃饭吧。”石氏揉着生疼的额角,强打起精神请钱老太爷和老太太先动筷子。
    可端起碗,老人家又怎么吃得下去?
    还算洛笙年有良心,昨儿半夜里粮食出了事,当差的人是先报到他那里去的。他想着大半夜的,怕吓着钱家人了,便没让人往这里递信,只是立即找上了韩瑛,又去敲开了盛行恕的府衙。
    这二位一听也都吃惊不小,要说起来,他们一个是本地主帅,一个是本地主管官员,都有维护本地治安的职责。虽说粮食是在洛笙年的地头出的事,但要是追究起来,三人可是一条藤上的蚱蜢,谁也别想逃。
    所以二人知道消息,全都火速赶到了案发现场,进行侦办。可一查下去,这事情反而复杂了。
    因监事院是新设立的衙门,一没钱,二没人,所以当初先来的钱文仲便只修了个办公场所,至于应该安排官员住宿的后宅,只有个规划,砌了堵泥墙,里头空空如也。洛笙年带着钱敏君来了九原,至今还一直借宿在驿所里。
    后因监事院要来了粮食处置权,又经了那场大雨的教训,洛笙年命人在监事院衙门空旷的后院重新建了仓库,又加高了围墙存放这些粮食。
    因九原还算太平,监事院也还算在城中繁华地带。所以平日里就安排八个衙役当班,两个守前门,两个守后门,另有两班跟他们替换。一直都是如此,也甚是太平无事。
    可昨夜,事情就奇怪了,一没有翻墙的痕迹,二没有撬锁的痕迹,可粮仓的粮食却莫名其妙的少了一大半。要不是死了两个差役中,有一人在临死前惨叫了一嗓子,惊动了旁人,只怕整个粮仓就要给人搬空了。
    除开这两个死了的,守夜的八个差役中,醉了四个,至今还没醒来。据查,他们的酒里给人下了蒙汗药。另有两个玩忽职守,当夜悄悄溜出去会老相好了,可这俩人也是现在唯一的目击证人。
    他俩虽溜出去玩了,却也不敢在外头留连一整夜,差不多办完事就往回走,结果快到衙门时,就听见有人惨叫。这二人给吓着了,躲在胡同角落半天不敢出来,只听着马车离开,才悄悄回去。发现出事之后,立即去给洛笙年报了信儿。
    姑且放下这些疑点,不去管是否内外勾结,韩瑛想着,得赶紧把粮食追回来才要紧。
    既然盗贼拖着那么多的粮食,必然走不远,就让人循着车马蹄印去追。可那伙强盗想来是惯犯,在车轮后都绑了树枝,马车在前头跟,树枝就在后头拖,又恰好这几日天晴,地上全是浮土,这一抹就把痕迹消磨得干干净净。而且那马车的方向不是往一处,而是分了四面八方,呈放射性逃窜,你这该怎么找寻?
    盛行恕就说要去提审九原的城门官,可城门官到了就叫屈。
    “若是当真从城关出入,那是我们的失职,可九原能出入的道路却不止这么一条。城关只守得住南北向的一条主干道,若是贼人要从其他方面逃窜,却是我们守不住的。再说,卑职也是军中之人,这么大的事情,卑职有几颗脑袋敢这么干?”
    他这话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作为嫌疑人,这城门官还是给扣了起来,然后韩瑛立即派人将城门所有士卒带回来盘查。
    但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找到粮食的下落!
    只是半夜的工夫,洛笙年就急得脸上冒出了三颗碗豆大小的痘,还锃明瓦亮的,看着醒目之极。
    “这么多的马车,这么多的粮食,他们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的逃掉的?”
    钱文仲也着急,不过他毕竟上了年纪,遇事沉稳得多,尤其见女婿已经方寸大乱了,反而更见沉稳了起来,“你先别慌,咱们再好好想想。就算他们能把行迹隐藏起来,可毕竟拖了那么多的粮食是跑不快的。可如果我们追出去却追不上,那会不会其实他们没有逃得太远,而是找地方躲起来了?”
    洛笙年听着眼前一亮,他又不傻,给岳父这么一点拨立即就想了起来,“九原城中多地窖,如果他们把粮食往地窖里一藏,等到风声过去再一点点的拖出来卖,那咱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可整个九原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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